第17章 銹色坐標
- 地脈守護者
- 淺櫻苒
- 2970字
- 2025-07-24 23:24:53
煉鋼廠的天車軌道在月光下泛著冷鐵色,蕭靳琛蹲在生銹的鋼水包上,望遠鏡里的廢棄車間正在冒煙。趙鵬的身影隱在三號高爐的陰影里,戰術背囊上的熒光條像道微弱的警戒線——那是他們約定的緊急聯絡信號,一旦熒光條熄滅,意味著“目標出現”。
“對講機靜默。”蕭靳琛按住耳麥,聲音壓得極低。煉鋼廠的鋼結構會干擾信號,三年前秦嶺的礦道里,他們就是因為對講機失靈,差點被埋在塌方的碎石下。此刻他摸向腰間的軍刺,刀柄上還纏著圈醫用膠帶——是趙鵬早上看到他握刀姿勢不對,非要纏上去的,說能防滑。
高爐陰影里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趙鵬正用激光筆在墻面的銹跡上畫坐標,光斑掃過的地方,露出青黑色的龍血樹樹脂——和老乙副手袖口的銹色一致。這些坐標連成的折線,恰好對應九棺星圖上“天璣星”的軌跡,而軌跡終點,是煉鋼廠的廢棄鍋爐房。
“鍋爐房有青銅反應。”趙鵬的聲音從耳麥里傳來,帶著電流雜音,“墻體的共振頻率和骨笛的聲波吻合,里面藏著至少三個青銅容器。”他頓了頓,激光筆突然指向鍋爐房的鐵皮屋頂,“那里有個透氣孔,大小剛好能塞進一個人。”
蕭靳琛的目光落在天車的鋼纜上。纜繩的磨損程度顯示,最近有人用它吊過重物,繩結的打法和三年前秦嶺案中運輸文物的繩結完全相同——是“甲字號”特有的“死扣結”,越受力越緊,解不開就只能砍斷。
“我從天車過去。”他抓住鋼纜的瞬間,掌心的膠帶突然打滑。這才發現趙鵬纏膠帶時,特意在握刀的發力點留了道淺痕,剛好卡住他虎口的老繭——這個細節,和三年前趙鵬給他包扎傷口時,特意把紗布邊緣往里折了三毫米一模一樣。
鋼纜在半空晃出弧線,蕭靳琛借著慣性翻進鍋爐房。落地時膝蓋的舊傷突然抽痛,是秦嶺爆炸時被碎石砸的后遺癥。他扶著墻喘息的片刻,聞到股熟悉的味道——是青銅菌抑制劑混合龍血樹樹脂的氣味,和庫房里的毒囊味道不同,這里的氣味更淡,帶著點……消毒水的甜味?
“蕭靳琛。”趙鵬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手里舉著個打開的青銅罐。罐底鋪著層白色晶體,在手電筒光下像碎冰,“是提純后的青銅菌,活性比礦洞里的強十倍。他們用龍血樹樹脂做了穩定劑,能讓毒素在常溫下保存三個月。”
蕭靳琛的目光掃過趙鵬的作戰靴。靴底沾著點暗紅,是龍血樹樹脂的痕跡,比正常的樹脂顏色深——這意味著他剛才踩過新鮮的樹脂,離“主使者”的位置不超過五十米。
“你不該進來的。”他的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趙鵬后背的紗布在剛才翻墻時蹭破了,血漬洇透戰術背囊,像朵暗開的花。三年前秦嶺的礦道里,趙鵬也是這樣,明明傷得站不穩,卻非要搶在他前面拆彈。
趙鵬沒接話,只是把青銅罐往他面前遞了遞。罐口的反光里,蕭靳琛看到自己的影子——眉頭緊鎖,嘴角抿成冷硬的直線,和三年前在醫院守著昏迷的趙鵬時一模一樣。
“看罐底的刻痕。”趙鵬用匕首挑起一塊晶體,“是星圖的補全部分,‘天璣星’的坐標指向滇西的龍血樹母林。他們要在那里啟動九棺的核心裝置,用提純后的青銅菌污染整條地脈。”
蕭靳琛的指尖撫過刻痕。痕跡邊緣有新鮮的金屬屑,是半小時內剛刻上去的,刻痕深淺不一,像是……用左手刻的?他猛地想起食堂里那個灰色身影的左手——虎口的厚繭位置,和刻痕的發力點完全吻合。
“主使者是左撇子。”他突然轉身,手電筒光掃過趙鵬的左手。趙鵬正用左手扶著墻,虎口的月牙疤在光下泛白——這個動作,和十五歲時老乙教他刻坐標的姿勢一模一樣。
趙鵬的手猛地縮回,掌心在戰術褲上蹭了蹭。三年前他在秦嶺用左手刻過爆炸物坐標,當時蕭靳琛還笑他“左撇子刻坐標,遲早把自己炸飛”。此刻他看著蕭靳琛膝蓋的舊傷,突然發現對方的作戰褲在膝蓋處有個不明顯的補丁,是他去年偷偷縫的,用的是自己舊作訓服的布料。
“外面有動靜。”趙鵬突然按住蕭靳琛的肩膀,把他拽進陰影。鍋爐房的鐵門被推開,一道佝僂的身影走了進來,手里拄著根青銅拐杖,拐杖頭的紋路和九棺的星圖邊緣完全吻合。
是老乙。
但他的步伐比礦洞里穩得多,拐杖敲擊地面的節奏,恰好是“甲字號”的聯絡暗號——三短兩長,和食堂里那個灰色身影敲桌子的節奏一致。
“趙鵬少爺果然來了。”老乙的聲音像生銹的合頁在轉動,“你左手虎口的疤,可是認主的。當年我用洛陽鏟給你磨疤時,蕭靳琛就在窗外看著,他那眼神,恨不得把我活剝了。”
蕭靳琛的軍刺突然出鞘,寒光擦著趙鵬的耳邊掠過,釘在老乙腳邊的青銅罐上。罐口的晶體被震得簌簌作響,濺起的粉末落在老乙的拐杖上,瞬間冒起白煙——是抑制劑和青銅菌的反應。
“三年前秦嶺的爆炸,是你算好的。”蕭靳琛的聲音冷得像鍋爐房的鐵管,“你知道我的血能激活星圖,故意讓我在爆炸時受傷,好讓血滴在青銅殘片上。”
老乙笑起來,拐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節奏。鍋爐房的暗門突然打開,涌出六個穿灰色作訓服的人,左手虎口都有月牙形的疤——和趙鵬的疤一模一樣。
“你們倆的血,都是上好的‘鑰匙’。”老乙的拐杖指向蕭靳琛的膝蓋,“他的血能激活星圖,你的血能穩定毒素。當年把你倆扔進秦嶺,就是想試試哪種血更有用。”
趙鵬突然吹起骨笛。這次的調子帶著攻擊性,青銅罐里的晶體開始劇烈震動,暗門后的人突然捂著頭蹲下——是骨笛的聲波刺激了他們虎口的舊傷,就像用針戳在疤痕最嫩的地方。
“蕭靳琛,左后方!”趙鵬的匕首刺穿一個偷襲者的手腕時,余光瞥見蕭靳琛的膝蓋在打顫。老乙的拐杖正帶著風聲砸過來,杖頭的青銅尖閃著冷光,目標是他受傷的膝蓋。
他撲過去的瞬間,后背的傷口再次裂開。蕭靳琛的軍刺同時貫穿了老乙的肩膀,拐杖落地的聲響里,趙鵬聞到股熟悉的味道——是蕭靳琛常用的止血噴霧,此刻正從他戰術背囊的縫隙里滲出來,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你包里怎么會有這個?”趙鵬按住他滲血的肩膀,才發現蕭靳琛的背囊側袋里,除了抑制劑,還有包未拆封的紗布,尺寸剛好能蓋住他后背的傷口。
蕭靳琛沒回答,只是用軍刺挑開老乙的衣領。對方右肩有個模糊的刺青,是被火焰燒過的“丙”字——三年前秦嶺案卷宗里的“丙字號”,根本不是人,而是個代號,真正的“丙字號”,是負責提純毒素的老乙。
“九棺的核心在母林。”老乙咳著血笑,“你們以為破了煉鋼廠的局?其實……”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驚恐,盯著趙鵬的左手虎口,“你的疤……怎么在發光?”
趙鵬低頭的瞬間,看到虎口的月牙疤正泛著青黑。是剛才接觸青銅罐時沾到的晶體,正順著疤痕往皮膚里滲。蕭靳琛的手突然覆上來,掌心的溫度燙得像秦嶺的巖漿,他用軍刺劃開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趙鵬的疤痕上——
血珠接觸的瞬間,疤痕的青光突然熄滅。蕭靳琛的血像道屏障,把毒素死死鎖在皮膚表層,這個方法,和三年前他在秦嶺用自己的血給趙鵬中和毒素時一模一樣。
“老規矩。”蕭靳琛的聲音帶著喘息,指尖在他虎口的疤痕上輕輕按了按,“你的傷,我的血能治。”
趙鵬的喉結動了動,想說什么,卻被蕭靳琛的眼神按住。那是只有他們懂的眼神——別分心,先抓人。就像無數次任務里那樣,關心藏在最鋒利的動作里,擔憂裹在最冷靜的命令里。
暗門外傳來警笛聲時,趙鵬看著蕭靳琛滲血的手指,突然想起三年前秦嶺醫院的夜晚。當時他也是這樣,用流血的手指,在自己的病歷本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星圖,說“這樣你下次受傷,我就知道該往哪找你”。
此刻鍋爐房的月光里,蕭靳琛的血滴在青銅罐上,暈開的紋路恰好補全了星圖的最后一角。趙鵬突然明白,那些藏在戰術背囊里的紗布,那些纏在刀柄上的膠帶,那些看似無意的血滴,其實都是坐標,標注著他們在彼此生命里的位置,銹色斑斑,卻從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