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崖的崩塌聲在雪域回蕩,林縛四人踏著碎裂的冰棱沖出通道時,身后已騰起滾滾黑霧。那無面頭顱的咆哮穿透巖層,震得人耳膜生疼,黑霧中伸出的觸須如活物般扭動,卻被趙虎自爆產生的金光死死擋在崖底。
“快撤!”李長風拽著陳石疾行,少年的小臉已凍得發紫,卻死死攥著趙虎留下的袖箭,指節泛白。楚瑤展開冰翼護在三人外側,冰棱在她身后凝結成屏障,抵擋著黑霧散逸的陰煞之氣。
林縛斷后,斬靈刀不斷揮出金色刀芒,斬斷那些試圖攀附冰崖的觸須。每道觸須被斬斷時,都會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黑色的汁液濺在雪地上,瞬間腐蝕出深不見底的孔洞。
“那封印撐不了半個時辰。”楚瑤回頭望了眼不斷擴大的黑霧,“必須盡快離開冰封雪域,通知各派加固防線。”
林縛默不作聲,只是將速度提至極限。趙虎自爆的畫面在腦海中反復閃現,老人最后那句“照顧好自己”像針一樣扎在心上。他摸了摸懷中的青銅令牌,令牌不知何時變得滾燙,背面的凹槽竟與父親玉佩的輪廓完全吻合。
四人奔出約五十里,黑霧的威壓漸弱,雪地上出現了一隊身著銀甲的修士。為首那名女修看到楚瑤,立刻翻身下馬:“楚師妹!谷主聽說雪域異動,命我等前來支援!”
“是林師姐!”楚瑤眼中閃過喜色,“快,斷魂崖下有幽冥裂縫,血神即將降臨,速回谷稟報,讓各派修士立刻趕往冰封雪域邊界布防!”
銀甲女修看到林縛三人的狼狽模樣,臉色一凜:“我這就傳訊!另外,縹緲峰的蘇長老已帶著弟子在雪域邊緣等候,說是有要事找一位叫林縛的修士。”
林縛心中一動,縹緲峰是東域醫道圣地,難道他們有辦法救治父親?
“我們兵分兩路。”李長風提議,“楚師妹隨林師姐回冰靈谷搬救兵,我和林縛帶著陳石去見蘇長老,或許能從他那里得到血影教的情報。”
楚瑤點頭,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林縛:“這是冰靈谷的傳訊玉符,有事隨時聯系我。”冰藍色的玉佩上凝結著淡淡的靈力,觸之微涼。
林縛接過玉佩,指尖與她的指尖相觸,兩人都微微一怔,隨即各自移開目光。
“保重。”
“你也是。”
看著楚瑤帶著銀甲修士消失在風雪中,李長風拍了拍林縛的肩膀:“走吧,去見蘇長老。”
三人換乘踏雪駝,朝著雪域邊緣疾馳。陳石縮在林縛懷里,小聲啜泣:“師哥,趙叔他還能活過來嗎?”
林縛握緊少年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手套傳遞過去:“會的,等我們打敗血神,就讓醫仙復活他。”
這話與其說是安慰陳石,不如說是給自己打氣。他知道,自爆元神的修士絕無生還可能,但此刻,他必須守住這份希望。
行至黃昏,風雪漸停,遠處出現一片青翠的綠洲,與周圍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綠洲中央矗立著座白玉宮殿,宮殿上空懸浮著無數藥鼎,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藥香。
“是縹緲峰的移動藥廬。”李長風勒住駝繩,“蘇長老果然在此。”
剛靠近綠洲,兩道青衫弟子便迎了上來:“可是林縛公子?家師已等候多時。”
跟著弟子走進白玉宮殿,林縛立刻被殿內的景象震撼——殿頂鑲嵌著夜明珠,照亮了四周的藥架,架子上擺滿了各式藥材,其中不乏千年雪蓮、龍血草等只在古籍中見過的珍品。殿中央的玉床上,躺著位鶴發童顏的老者,他正閉目打坐,周身縈繞著淡淡的青霧。
“蘇長老。”李長風拱手行禮。
老者緩緩睜眼,目光落在林縛身上,帶著審視與悲憫:“噬靈道體,鎮仙塔印記……果然是萬武仙宗的傳人。”他示意弟子退下,聲音帶著滄桑,“老夫蘇慕云,與你父親林嘯天曾有一面之緣。”
“您認識我爹?”林縛激動地上前一步。
蘇慕云輕嘆一聲,從玉床旁的錦盒里取出封信:“這是他十年前托我轉交的,說若是有朝一日你能來到縹緲峰,便將此信給你。”
林縛顫抖著拆開信封,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吾兒林縛親啟: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爹恐怕已不在人世。血影教的追殺從未停止,爹之所以隱匿行蹤,是為了尋找封印血神的方法。萬武仙宗的鎮仙塔雖能鎮壓血神,卻無法徹底根除,唯一的辦法,是找到上古流傳的‘四象靈珠’,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之力,重新封印幽冥裂縫。
爹已查到青龍珠在西域的焚天沙漠,白虎珠藏于南域的萬妖谷,朱雀珠可能在北域的極寒冰川,玄武珠……據說是在東域的皇城之下。血影教也在尋找靈珠,他們想利用靈珠的力量,讓血神徹底降臨。
爹留下的青銅令牌,是開啟鎮北軍秘庫的鑰匙,里面有爹多年搜集的靈珠線索,還有萬武仙宗失散的半部功法。切記,不可輕信任何人,包括……”
信到這里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打斷。林縛捏緊信紙,指節發白——最后那句沒寫完的話,父親究竟想說不可輕信誰?
“你父親當年找到老夫時,已身受重傷。”蘇慕云的聲音帶著惋惜,“他被血影教的教主追殺,元神受了重創。老夫雖保住了他的性命,卻無法阻止他的生機流逝。三年前,他自知大限將至,便離開了縹緲峰,說要去做最后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
“他說要去斷魂崖,毀掉血影教的祭壇。”蘇慕云取出個玉瓶,“這是你父親留下的一縷殘魂,寄托在養魂玉中。你若想知道更多,可用噬靈道體的精血催動玉瓶,或許能喚醒殘魂的記憶碎片。”
林縛接過玉瓶,瓶中縈繞著一縷微弱的金光,正是父親的氣息。他剛想滴血催動,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師父!不好了!”一名青衫弟子沖進來,臉色慘白,“冰封雪域邊界出現大面積靈力紊亂,幽冥裂縫……裂縫擴大了!血神的氣息籠罩了半個東域!”
蘇慕云猛地起身,望向殿外:“這么快?”他看向林縛,神色凝重,“看來血神提前破封了。林縛,四象靈珠的事刻不容緩,你必須立刻動身前往西域,找到青龍珠。”
他從藥架上取下個羅盤和三張符箓:“這是尋靈盤,能感應靈珠的氣息。這三張‘破空符’,可讓你在危急時刻瞬移千里。記住,血影教的教主也在找靈珠,他的實力深不可測,遇到他一定要避開。”
“教主?”林縛想起壁畫上的青銅面具,“他是誰?”
蘇慕云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他的身份……暫時不能告訴你。但你要記住,他臉上的青銅面具,是用萬武仙宗初代圣女的頭骨煉制的,面具之下,藏著東域最大的秘密。”
話音未落,整個移動藥廬劇烈震顫,殿外傳來弟子的驚呼:“是血影教的人!他們包圍了綠洲!”
林縛沖到殿外,只見綠洲周圍的防護罩上,布滿了黑色的觸須。觸須的另一端,連接著天空中那團巨大的黑霧——正是斷魂崖下的幽冥裂縫延伸而來!黑霧中,隱約能看到無數黑袍人駕馭著飛毯,為首那名黑袍人身材高大,臉上戴著張猙獰的青銅面具,面具上的觸手紋路在黑霧中閃爍著紅光。
“血影教主!”蘇慕云的聲音帶著凝重,“他竟然親自來了!”
青銅面具下傳來低沉的笑聲,聲音仿佛直接在眾人識海中響起:“蘇老頭,把林縛交出來,老夫可以饒縹緲峰上下不死。”
“癡心妄想!”蘇慕云祭出一柄玉拂塵,拂塵絲化作萬千青藤,纏繞住那些觸須,“林縛,帶著陳石和李長風快走!從藥廬的密道走,那里直通西域!”
“那您怎么辦?”
“老夫還能撐一時半刻。”蘇慕云的白發在風中飄動,“記住,一定要找到四象靈珠!東域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李長風拽著林縛的手臂:“快走!別辜負蘇長老的苦心!”
陳石哭著回頭,卻被林縛抱起。三人跟著一名引路弟子,沖進殿后的密道。密道入口在蘇慕云的玉座之下,隨著機關啟動,白玉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外面的廝殺聲。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墻壁上的夜明珠散發著微光。林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陳石壓抑的啜泣。他握緊父親的信,掌心的尋靈盤正微微發燙,指針指向西方。
“師哥,蘇長老他……”
“他會沒事的。”林縛的聲音有些沙啞,斬靈刀在黑暗中閃著寒光,“我們能做的,就是找到靈珠,不讓他們的犧牲白費。”
密道盡頭傳來光亮,三人沖出密道,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荒漠的邊緣。身后是冰封雪域的皚皚白雪,前方是黃沙漫天的焚天沙漠,兩種截然不同的地貌在此交匯,形成一道奇特的分界線。
遠處的天空中,移動藥廬的綠洲正在坍塌,青藤與黑霧交織,最終被徹底吞噬。蘇慕云的慘叫聲隱約傳來,卻很快被黑霧吞噬。
林縛握緊拳頭,轉身望向焚天沙漠。尋靈盤的指針劇烈跳動,顯然青龍珠就在這片沙漠深處。
“走吧。”他調整好背上的行囊,將陳石抱得更緊了些,“去西域。”
李長風的流云劍在陽光下泛著青光,青年騎士的臉上再無平日的灑脫,只有堅毅:“我陪你。”
黃沙被風吹起,打在三人身上。遠處的沙丘背后,傳來駝隊的鈴鐺聲,還有隱約的獸吼。
林縛知道,尋找青龍珠的路不會平坦。焚天沙漠里不僅有血影教的追兵,還有傳說中的沙暴妖、焚天蜥蜴等恐怖妖獸。更重要的是,血影教主很可能已在沙漠深處布下天羅地網。
但他沒有退路。
父親的信,蘇長老的犧牲,趙叔的自爆,還有那些被血影教殘害的無辜者……無數雙眼睛仿佛在看著他。
斬靈刀在手中微微顫動,像是在呼應他的決心。林縛深吸一口氣,邁出腳步,踏入了茫茫黃沙之中。
身后的冰封雪域正在被黑霧吞噬,前方的焚天沙漠充滿未知。但少年的眼中,已沒有迷茫,只有一往無前的堅定。
他不知道,在他踏入沙漠的瞬間,東域皇城的深處,一座塵封的宮殿突然亮起紅光。宮殿中央的龍椅上,一道蒼老的身影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西方,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四象靈珠的爭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