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晚會還沒結束,阿戌和室友許澤踏上宿舍樓的天臺,就著晚風,喝光手上的灌裝啤酒,此時,阿戌有點醉醺醺的。
長大的阿戌不是一個很帥氣的人,五官分開來看也不是很突出,但集合在一起就很是耐看,使人親近,他的眼睛很是明亮,讓人莫名地對他增加好感和信任,喜歡穿各種舒適的襯衫。
許澤是阿戌的室友,兩人也是最好的朋友,他是一個很溫暖的人,戴有一幅六百度的眼鏡,喜歡穿著休閑的服裝,遇見誰臉上都有著淡淡的微笑。在哲學系里是知名人物,不僅人長得好看,成績還很優(yōu)秀,被保送研究生。不過,他自己放棄了。
阿戌替他惋惜,不禁問道:“讀研是個好機會,你不后悔嗎”。
“研究生,顧名思義就是要研究事物的,還是哲學類,你饒了我吧,我可受不了這份枯燥的工作。再說,等我讀出來,研究生或許會爛大街了”。
“有你這樣說的不堪嗎,每年報考和招錄的人數(shù)確實是再增加,但也不至于爛大街,它好歹是個門檻”。
“可這不就失去了研究生的意義嗎,如果只是為了單純的一份工作,何必去寒窗苦讀,而且真要研究,對于我們哲學系的人來說,社會就是最好的學校。而且哲學不像其他學科,走訪,調研,整理數(shù)據(jù),實驗中進行不斷地推導等方式都不完全適用于哲學。最大的道理在社會中,出了校門,不代表忘了初衷,我要切身體會,從實踐得真知,要像王陽明一樣知行合一,這會是我這輩子堅持不懈的道路”。
“你還挺較真”。
“你不也是”。
話語說到這,兩人相視地笑了笑,他們感受著微風從他們的臉上滑過。
一會兒,許澤說到:“其實相比較于我,你更適合讀研究生,你不是想琢磨出經(jīng)世致用的道理來嗎,你執(zhí)著,更加認死理,相較于出社會,讀研或許更適合你”。
阿戌眼睛垂了下,說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讀研太浪費精力,我爺爺身體不太好,我想待在他身邊,有空可以陪陪他。最重要的是,我還要回家娶媳婦呢”。
許澤聽到阿戌的這一番話,笑了笑,說道:“你還挺孝順,你和小思現(xiàn)在怎樣了”。
“她呀,已經(jīng)考上研究生了,要回老家的省城師范大學就讀”。
“這挺好,反正你也準備回老家去,話說回來,你的畢業(yè)論文發(fā)表期刊了沒有”。
“嗯,這段時間經(jīng)過深化,已經(jīng)發(fā)表了”。
許澤為阿戌高興,說道:“有你的,全國最權威的雜志期刊居然被你登上了,為你自豪。那……畢業(yè)后,你打算去做什么”
阿戌看了看許澤,說道:“要不這樣,我們把對方的就業(yè)意向寫在手上,看看我們能不能猜中對方心里想些什么。”
“你這做法是想效法諸葛亮和周瑜,那誰當諸葛亮”。
“當然是我了,話說回來我們也沒筆,要不就在手機上敲出來”。
許澤點了點頭,兩人就在手機各寫了一個字。過了一會兒,兩人將手機相互展示給對方看。
許澤寫的是“政”,阿戌寫的是“商”。
阿戌說道:“你猜的是對的,我的答案是對的嗎”。
阿澤拱了拱手,說道:“知我者,孔明也”。
“嘻嘻,經(jīng)濟是基礎,政治是上層建筑,你從商以后,得把基礎給我筑牢了,我才好政令合一,知道嗎”。
許澤很是配合的開玩笑道:“戌大人,沒問題,我肯定會作為龍頭企業(yè),帶動市場經(jīng)濟有序發(fā)展”。
“嗯,態(tài)度尚可,有賞”。
“我賞你一大嘴巴子……”,若是讓班里的女生,看見許澤這副樣子,可得驚掉了下巴,心目中的男神居然還有這么調皮的一面。
一會兒,阿戌和許澤都安靜了下來,許澤站在天臺上,目光看著學校大門口的方向,他想說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該不該說,最終保持了沉默。
阿戌在大學四年勤學苦讀,用他的話說讀書明理,看不同的書籍,可以接觸不同的思想,碰撞出燦爛的火花,看清往下的路。可書上那些人的思想是往天上去的,他們的思想早被掛在了墻上,離地起碼有三尺。在學校,我們的腳也離地三尺,才有了和他共鳴的機會。走下臺階,走進社會,腳下必得沾滿泥土,那些真理不見得能理會普通人。
從政得有規(guī)劃,經(jīng)營或是機遇。大學四年,阿戌很少參加活動,他的從政之路沒有做過任何鋪墊。還錯過了今年最為重要的機會,他本可以在學校備考,從去年參加國考考試,然而今年的省考也沒參加,都是為畢業(yè)論文發(fā)表期刊給耽擱了。如今已是七月,想進入體制內,起碼得等到年底的招錄。但這是應試招錄,走出校門,心思或許就雜了,想要考進去,是不容易的。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阿戌和許澤兩人內心都很清冷,他們都不喜歡被太多雜事纏繞,喜歡專注于自己熱愛的事情,否則兩人玩不到一起,可許澤還懂得外圓內方,處理人際關系很自然,但阿戌處理關系就很生硬,遇到不熟悉的人一般是不打招呼的。這樣的人在體制中會過得很辛苦。
這些話,許澤不忍心跟阿戌說。他親眼看到阿戌這四年是怎么過來的,他不能在兄弟壯志凌云的時候,說些喪氣話。他只得祝福,祝福這個純粹的人一切順利,祝福他能夠實現(xiàn)心中的夢想。
“阿戌,進了社會,收起你的善良,做人不能太好說話了,有些事要懂得拒絕”。許澤輕輕地說道。
阿戌聽到好友的話語,看到他眼里的擔心,道一聲:“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
阿戌覺得好友多慮了,他苦熬大學四年,將成年以前弄不明白的事情都弄明白了,相信自己練就的一身銅皮鐵骨,可以經(jīng)受任何風雨。
他的父母是工人,戶籍是農民,他是農民工的兒子。在這個時代,只是為了簡單的一日三餐,他又何必苦讀這么多年呢。他要去踐行他的理念,實現(xiàn)他的價值。
望著遠方,只覺夜里不再黑,那看不清的路面,是一條條他要揮刀,砍掉荊棘的大道,他幻想著自己是迎接暴風雨的海燕。
內心深處有一句深藏在心底的話,在這夜里無限放長,那是張載的橫渠四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明天小思要和你一起回老家嗎”。許澤打斷了他的思緒,問道。
阿戌回過神來說道:“嗯,明天我們一起走,她學校的事情已經(jīng)處理完了”。
“你們兩人是同一個地方的,又考上同一個地方的學校,畢業(yè)了還可以回到同一個地方為自己的生活努力,真是羨慕啊”。
“許澤,你這是在繞口令嗎,哎呀,真酸”。阿戌做了個搓臉的動作。
許澤沒有和他再大鬧,微笑說道:“阿戌,結婚了記得叫我,我給你當伴郎”。
“肯定的,你結婚了也要記得叫我”。
“嗯”。
第二天,阿戌和許澤各自提上密碼箱,在學校門口互相道別,迎著朝陽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