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阮之秋漸漸習慣了景城中學的節(jié)奏。每天早上穿過銀杏道時，她會下意識地抬頭看看那些淺黃的葉子；晚自習前，林薇總會拉著她去小賣部搶最后一袋熱牛奶；而陸硯辭，依舊是那個安靜的同桌，話不多，卻總在細微處透著妥帖。

比如她數(shù)學題卡殼時，草稿紙上會突然多出一行解題思路；比如她忘記帶傘的清晨，桌洞里會躺著一把黑色長柄傘，傘柄上還掛著個小小的銀杏掛墜。

周五下午有節(jié)班會課，主題是“小組合作學習計劃”。張老師讓大家自由組隊，四人一組，負責接下來兩周的數(shù)學錯題整理。

林薇第一個湊過來：“之秋，我跟你一組吧！再拉上陸硯辭，他數(shù)學超好，有他在咱們組穩(wěn)了！”

阮之秋剛點頭，就看見林薇沖不遠處的男生喊：“陳宇，過來組隊！就差你一個了！”

陳宇是班里的活躍分子，抱著籃球跑過來，一屁股坐在陸硯辭旁邊的空位上：“算我一個！有陸大學霸在，錯題整理還不手到擒來？”

陸硯辭抬眸看了他一眼，沒接話，手里的筆卻在草稿紙上圈了個圈，像是默認了。

小組定在周六上午九點在圖書館自習。阮之秋提前十分鐘到了，選了上次那個靠窗的角落位置，陽光正好落在桌子中央，暖融融的。她剛把錯題本攤開，就看見陸硯辭推門進來。

他今天沒穿校服，白T恤配牛仔褲，背著黑色雙肩包，比平時多了幾分少年氣。走到桌前時，他從包里拿出一個透明袋子，放在阮之秋面前：“給你的。”

袋子里裝著幾顆橘子糖，糖紙是透明的，能看見里面橘色的糖塊，裹著細細的糖霜。

“謝謝。”阮之秋捏起一顆，指尖碰到糖紙，有點黏手。

“上次看你好像喜歡甜的。”陸硯辭拉開椅子坐下，語氣很自然，“食堂的糖醋里脊你吃了很多。”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那天在食堂，自己確實把一碟里脊都吃完了。原來他連這個都注意到了。橘子糖放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連帶著心里也暖烘烘的。

林薇和陳宇是踩著點到的，兩人手里都拎著早餐，豆?jié){油條的香味瞬間填滿了角落。

“抱歉抱歉，路上堵車了！”林薇把早餐往桌上一放，“之秋，給你帶了豆?jié){，熱的。”

陳宇則把一摞數(shù)學卷子推到陸硯辭面前：“學霸，看看這些題，上周作業(yè)里的坑，咱們重點整理下？”

陸硯辭接過卷子翻了翻，指尖在幾道題上點了點：“這幾道題型重復率高，先講思路，再整理錯題本。”

他講題的時候語速不快，邏輯卻很清晰。阮之秋坐在旁邊，筆尖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著，偶爾抬頭看他，陽光正落在他握著筆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凈。

講到一道函數(shù)題時，阮之秋卡了殼，皺著眉盯著草稿紙，半天沒動筆。

陸硯辭停下話頭，看向她：“哪里不懂？”

“這里，”她指著一個步驟，“為什么要設這個變量？”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拿過她的草稿本，在空白處畫了個坐標系：“你看，這個函數(shù)圖像的對稱軸……”

他的指尖離她的筆尖很近，說話時的氣息輕輕掃過她的耳畔，帶著橘子糖淡淡的甜味。阮之秋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連忙低下頭，假裝認真看題，耳朵卻悄悄紅了。

陳宇在旁邊看得直樂，用胳膊肘碰了碰林薇，擠眉弄眼的。林薇瞪了他一眼，卻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中午散場時，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林薇一拍大腿：“糟了，我沒帶傘！”

陳宇立刻說：“我送你啊，我家傘大！”

“誰要你送，”林薇嘴硬道，卻還是跟著他往外走，臨走前沖阮之秋眨眨眼，“之秋，陸硯辭有傘，讓他送你唄！”

阮之秋還沒來得及說不用，兩人已經(jīng)跑遠了。

圖書館門口，陸硯辭從包里拿出那把黑色長柄傘，撐開。傘面很大，足夠遮住兩個人。

“走吧。”他側(cè)身讓她站進來。

雨絲斜斜地打在傘面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兩人并肩走在銀杏道上，腳步很慢，誰都沒說話。地上的水洼里，倒映著兩個靠得很近的影子，還有傘柄上那個小小的銀杏掛墜，在風里輕輕晃。

快到校門口時，阮之秋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拿出一個小袋子：“這個給你。”

是她昨天回家烤的餅干，用銀杏葉形狀的模具壓的，裝在透明袋子里，還系了個淺棕色的蝴蝶結(jié)。

陸硯辭愣了一下，接過袋子，指尖碰到她的手，兩人都像被燙到一樣縮了縮。

“謝……謝謝。”他的聲音有點不自然。

“不客氣，”阮之秋小聲說，“謝謝你的橘子糖，還有講題。”

他“嗯”了一聲，把袋子放進背包里，像是怕被雨淋濕。

分開時，雨小了些。阮之秋走出幾步，回頭看，陸硯辭還站在原地，傘撐在頭頂，目光落在她身上。見她回頭，他愣了一下，隨即微不可察地揮了揮手。

周一早上，阮之秋剛坐下，就發(fā)現(xiàn)桌洞里有個小小的信封。淺灰色的紙，沒有署名，邊緣剪得很整齊。

她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拿出來，趁老師沒來，快速打開。

里面不是信，是一張畫。

畫在筆記本的撕頁上，是一片金黃的銀杏葉，葉脈畫得很細致，葉尖還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小字：“上周的餅干，很好吃。”

字跡和陸硯辭練習冊上的一模一樣。

阮之秋的心跳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輕又軟。她把畫紙小心翼翼地夾進詩集里，抬頭看向旁邊的陸硯辭。

他正低頭看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側(cè)臉的線條很柔和。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轉(zhuǎn)過頭，眼神里帶著點試探，又很快移開，耳根卻悄悄泛起一點紅。

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時，阮之秋從口袋里摸出一顆橘子糖，剝開糖紙放進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和那天圖書館里的味道一樣。她偷偷看向陸硯辭，發(fā)現(xiàn)他的嘴角，好像也悄悄彎了一下。

窗外的銀杏葉，又黃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