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煙火氣混著飯菜香,在鼻尖繞了好幾圈。林薇端著餐盤擠過人群,把一碟糖醋里脊推到阮之秋面前:“試試這個,我們食堂的招牌,酸甜口的,特別下飯。”
阮之秋叉起一塊放進嘴里,酸甜的汁裹著嫩滑的肉,確實好吃。她抬頭想道謝,卻看見林薇正朝不遠處揮手,嘴里喊著:“陸硯辭!這邊有空位!”
陸硯辭剛打好飯,聞言端著餐盤走過來。他的餐盤很簡單,一葷一素加半碗米飯,青菜擺得整整齊齊,不像別人那樣堆得冒尖。
“坐這兒吧,”林薇拍了拍她旁邊的空位,“正好跟之秋多熟悉熟悉,你們還是同桌呢。”
陸硯辭沒說話,拉開椅子坐下,吃飯的動作很安靜,咀嚼聲很輕,不像周圍的男生那樣狼吞虎咽。
阮之秋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感覺糖醋里脊的味道好像沒剛才那么濃了。
“對了之秋,”林薇突然想起什么,“下午第一節是體育課,要穿運動服,你帶來了嗎?”
阮之秋愣了一下,才想起轉學手續里沒提到運動服。她搖搖頭:“沒……沒有。”
“啊,那怎么辦?”林薇皺起眉,“體育老師管得挺嚴的,沒穿運動服要扣分的。”
阮之秋的指尖捏緊了筷子,心里有點慌。剛轉來就被扣分,總覺得不太好。
“我有備用的。”陸硯辭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兩人耳朵里,“放在 locker(儲物柜)里,全新的,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
阮之秋抬頭看他,他正低頭喝湯,側臉的線條很干凈。“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她小聲問。
“不麻煩,”陸硯辭放下勺子,“午休時去 locker拿給你,307號柜,密碼是 0915。”
0915?阮之秋在心里默記這個數字,總覺得有點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哇陸硯辭,你也太夠意思了!”林薇眼睛一亮,“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備用運動服呢。”
陸硯辭沒接話,只是夾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吃著。
午休時間,阮之秋按照陸硯辭說的,找到了 307號儲物柜。輸入密碼時,指尖在數字鍵上頓了頓——0915,好像是……今天的日期?她按下數字,柜門“咔噠”一聲彈開。
里面果然放著一套折疊整齊的運動服,藍白相間的款式,和校服同款,只是布料更輕薄些。她拿出來聞了聞,有淡淡的洗衣粉味,和陸硯辭身上的味道很像。
換好運動服去操場時,體育課已經開始熱身了。體育老師是個高壯的中年男人,吹著哨子讓大家繞著跑道跑兩圈。
阮之秋不太擅長跑步,跑了半圈就落在了后面,呼吸漸漸急促起來,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很不舒服。
“加油啊阮之秋!”林薇從后面追上來,沖她喊了一聲。
她咬咬牙想跟上,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有人從旁邊超過她,是陸硯辭。
他跑得很穩,步幅不大但頻率快,路過她身邊時,腳步放慢了些,低聲說:“調整呼吸,兩步一呼,兩步一吸。”
他的聲音混著風聲,像一片羽毛輕輕掃過耳邊。阮之秋下意識地跟著調整呼吸,果然覺得輕松了些。她抬頭看他的背影,藍白運動服的衣角在風里輕輕晃,像只展翅的鳥。
跑完兩圈,大家都累得彎腰喘氣。體育老師宣布自由活動,林薇立刻拉著阮之秋往樹蔭下跑:“快歇歇,一會兒要測立定跳遠,我最怕這個了。”
陸硯辭沒跟過來,他和幾個男生走到籃球場邊,有人遞給他一個籃球,他接過來拍了兩下,動作干凈利落。陽光落在他揚起的手腕上,汗珠順著下頜線滑下來,砸在操場的塑膠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
阮之秋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原來他不止會做題,籃球也打得這么好。
“看什么呢?”林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擠眉弄眼地笑,“是不是覺得陸硯辭還挺帥的?”
阮之秋臉頰一熱,慌忙移開視線:“沒、沒有……”
“別裝啦,”林薇促狹地眨眨眼,“咱們學校好多女生暗戀他呢,成績好,性格又溫和,還會打籃球,簡直是小說男主配置。”
阮之秋沒接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想起早上走廊里他彎腰撿書的樣子,想起自習課上推過來的練習冊,還有剛才跑道上那句低聲的提醒。
測立定跳遠時,阮之秋站在起跳線前,心里有點發怵。她以前體育就不好,每次跳遠都跳不過及格線。
果然,她助跑幾步跳出去,落地時重心不穩,往前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旁邊傳來幾聲低低的笑,她的臉瞬間紅透了。
“再來一次。”體育老師皺著眉說。
阮之秋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重新站好,卻聽見身后有人說:“膝蓋彎一點,落地時重心往后收。”
是陸硯辭的聲音。
她回頭看,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不遠處,手里還抱著籃球,額前的碎發濕漉漉的,眼神很認真。
她按照他說的調整姿勢,助跑,起跳,落地時穩穩地站在了沙坑里。
“1.72米,及格了。”體育老師在本子上記了一筆。
阮之秋松了口氣,回頭看向陸硯辭,他沖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轉身回了籃球場。
下午最后一節是自習課,教室里有些嘈雜。阮之秋攤開筆記本,想寫點什么,筆尖懸在紙上半天,卻只畫了個小小的銀杏葉。
旁邊的陸硯辭在做物理題,草稿紙上寫滿了公式,字跡依舊工整。
“那個,”阮之秋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運動服……洗完了什么時候還你?”
“不用急,”陸硯辭頭也沒抬,“你先穿著,等周末帶回家洗干凈再說。”
阮之秋“哦”了一聲,又問:“儲物柜密碼是今天的日期嗎?”
“嗯,”他筆尖頓了頓,“好記。”
她沒再說話,低頭盯著筆記本上的銀杏葉發呆。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陽光從云縫里鉆出來,照在銀杏葉上,泛著淡淡的金光。
放學鈴聲響起時,林薇湊過來:“之秋,我媽讓我今晚早點回家,明天再帶你逛學校吧?”
“好,沒事。”阮之秋收拾著書包,“我想先去圖書館看看。”
她從以前的學校帶來的那本詩集,早上匆忙塞在儲物柜里,現在想找出來看看。
圖書館在教學樓后面,是棟兩層的老建筑,紅磚墻爬滿了爬山虎,門口掛著塊木牌,寫著“靜”字。
里面很安靜,只有翻書的沙沙聲。阮之秋沿著書架慢慢走,想找個靠窗的位置。走到最里面的角落時,卻看見陸硯辭正坐在那里。
他面前攤著一本厚厚的書,側臉對著她,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發梢上,像鍍了層暖金。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恢復了平靜:“你也來借書?”
“嗯,”阮之秋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這里有人嗎?”
“沒有,坐吧。”
她放下書包坐下,從里面拿出那本牛皮紙包著的相框,輕輕拆開。里面是原來學校那棵老銀杏樹的照片,秋天的陽光把葉子照得金黃,樹下還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是她以前的朋友。
陸硯辭的目光落在照片上,沒說話。
阮之秋把相框放回包里,又拿出那本詩集,剛翻開,夾在里面的那片早上撿的銀杏葉就掉了出來,落在陸硯辭的書旁邊。
他彎腰撿起來,指尖碰到葉子的瞬間,動作頓了頓。
那片銀杏葉的形狀,邊緣的褐色紋路,甚至連葉脈的走向,都和他筆記本里的那片書簽,像得驚人。
陸硯辭把銀杏葉遞還給她,聲音比平時低了些:“這片葉子,很特別。”
阮之秋接過來,夾回詩集里,輕聲說:“嗯,我覺得也是。”
夕陽透過窗戶,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兩片靠得很近的銀杏葉。圖書館的時鐘滴答作響,把這個傍晚的安靜,拉得格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