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靜姝,“阿源,有些事情奕洺做得是荒唐了些,你就好好地跟他講道理。阿磊和未清只留下這么一個孩子,以后唐家還是要還是要指望奕洺?!?
唐宏源很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念他父母早亡供他吃、穿、上學(xué),還讓他進(jìn)公司當(dāng)總經(jīng)理,你看看他怎么回報我的?再說了還有小淼也可以接手公司,我才不會指望他!”
“我知道你一直對于阿磊的事情耿耿于懷,都怪我沒能保住我們的磊兒。但是后來阿磊來了,我第一眼見阿磊就喜歡。這就是緣分?!?
“碰巧的是阿磊和我們的磊兒有八九分相似。我也有私心,想讓他在我身邊替磊兒活下去,這樣看見他就像看見磊兒。”
透過半開的門縫,孫佳看見唐宏源突然彎腰拉住黎靜姝的手。
老人背對著門口,肩膀微微發(fā)抖,“說起來還是我對不住你,被設(shè)計讓人鉆了空子。每次我看見林磊都好像在提醒我之前犯下的錯,我就……就難以面對你……”
“他跟你有血緣關(guān)系,那自然也就是我的孩子。只是阿磊已經(jīng)不在了,所以我們才要好好地對待奕洺?!?
唐老太太出身書香世家,她是長姐,底下還有一個妹妹黎靜嫻,但是到她們這一代黎家就開始衰敗了。盡管名聲沒有那么響亮,但是生活也比一般人過得滋潤些。
年輕的時候他們倆人對彼此一見鐘情,黎靜姝的父母都是開明人,雖然女婿家里條件差點,但是人勤奮踏實,最主要的是女兒喜歡。
事實證明,黎靜姝并沒有看錯人。
門外唐奕洺和孫佳兩人皆愣在原地。
老宅走廊的仿古座鐘突然敲響,驚飛了窗外一群白鴿。
撲棱棱的振翅聲里,那些不能見光的家族秘辛就這樣赤裸裸攤開在陽光下。
孫佳向來不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今天無意當(dāng)中聽到唐老太太的話有些震撼。
她突然想起婚禮那晚,唐奕洺獨自站在露臺抽煙的背影。月光將他的輪廓削得單薄,煙頭明滅間,她竟錯覺看到有灰燼從他指間簌簌落下。
現(xiàn)在她才明白,那碗唐奕洺抽的根本不是煙,是在燒……
在這個金玉其外的唐家,父母早逝的他除了黎靜姝的“疼愛”,一無所有。
而那份疼愛,也并不純粹。就連她這個妻子,也是利益才結(jié)的婚,更別談關(guān)心。
孫佳不自覺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唐奕洺的肩胛骨在西裝下繃出銳利的線條,連后頸的弧度都透著防備。
她鬼使神差地握住他冰涼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
“你嘴角……”孫佳的目光投到男人那道細(xì)小的傷痕。
唐奕洺怔了怔,低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這么晚才發(fā)現(xiàn)……”兩人鼻尖相觸,他聲音低得像是嘆息,“唐太太,你老公被人欺負(fù)了都不知道?!?
***
門廊的燈光將唐奕洺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他單膝跪地時,西裝褲腿繃出緊繃的肌肉線條。
孫佳的腳踝被他掌心溫度燙得一顫,卻聽見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奶奶在屏風(fēng)后看著呢?!?
她瞬間明白——這又是演給唐家看的戲碼。
可當(dāng)他指尖劃過她腳背時,孫佳仍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黎靜姝的笑聲從雕花屏風(fēng)后傳來,“我們阿洺現(xiàn)在疼老婆疼得緊!”
唐奕洺起身時順手將孫佳的手按在臂彎,兩人繞過屏風(fēng),黎靜姝拄著嵌玉手杖笑盈盈起身。
歲月在她眼角刻下細(xì)紋,卻掩不住眼尾那抹含情的彎度,年輕時被稱作“華城明珠”的風(fēng)華仍殘留在眉梢眼角。
“快坐下讓奶奶瞧瞧?!崩咸O佳的手,腕間的鐲子撞出清越聲響,“上次去白云寺求幫你們求了送子簽,說是宜早不宜遲。”
話音未落,唐奕洺忽然傾身靠近,溫?zé)岷粑鼟哌^她泛紅的耳垂,“奶奶的話,可要認(rèn)真聽?!?
孫佳盯著自己膝頭絞成麻花的手指,余光瞥見唐宏源又往茶盞里添了第三遍普洱,茶水潑在案幾上暈開深色痕跡,像極了他此刻陰沉的臉色。
唐奕洺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眼尾掃過唐宏源陰沉的面容,“奶奶,您覺得男孩好還是女孩好”
黎靜姝笑得合不攏嘴,“都好,都好。”
接著又轉(zhuǎn)頭問唐宏源“阿源,你覺得呢?”
唐宏源正慢悠悠地一杯接一杯的品著茶,“什么?”
黎靜姝剛準(zhǔn)備解釋,正巧傭人也說道,“老夫人,飯菜已經(jīng)做好了?!?
唐老太太點點頭,柔聲道,“那先吃飯。”
餐桌上,水晶吊燈的光暈灑落,映著滿桌精致的菜肴。傭人正欲上前添菜,黎靜姝輕輕抬手示意不必,對方便恭敬退至一旁,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傭人微微躬身,站在離她不近不遠(yuǎn)的位置。
“事情準(zhǔn)備怎么處理?”
唐宏源突然開口,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餐廳凝滯的空氣。
三人同時停下動作。唐老爺子正用銀筷慢條斯理地挑著清蒸石斑魚的細(xì)刺,動作優(yōu)雅得像在進(jìn)行某種儀式。
毫無疑問,這話肯定是問唐奕洺的。
唐奕洺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生下來再說?!?
“砰——”
青花瓷碗在空中劃出冷冽的弧線,滾燙的雞湯飛濺成一片金色星雨。唐奕洺紋絲不動,任由瓷碗重重砸在肩頭。高級定制襯衫瞬間浸透,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猙獰的紅痕。
幾滴熱湯濺到孫佳手背上,她猛地瑟縮了一下,卻不敢出聲。
“阿源!”黎靜姝的驚叫與瓷器碎裂聲同時炸響。“你這是做什么?”
他強(qiáng)壓怒火,轉(zhuǎn)向黎靜姝,嗓音微啞,“阿姝,你聽聽,這像話嗎?”
唐宏源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陶家那禍害一回來你就和她鬧出這種丑聞,你是嫌董事會那群老狐貍找不到把柄嗎?”
他突然轉(zhuǎn)向?qū)O佳,鷹隼般的目光讓她渾身一僵,“還有你,就這么窩囊?丈夫在外面養(yǎng)女人懷野種,連個屁都不敢放?”
孫佳死死咬住下唇,血色從唇瓣褪去,留下兩排清晰的牙印。
“爺爺!”唐奕洺猛地拍案而起,黏膩的雞湯順著西裝褲管滴落。
男人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手背青筋如盤錯的樹根暴起。他抬手抹過頸間,指腹沾著血珠在雪白餐巾上一碾,綻開一朵猩紅的梅。
等他抬頭時唇角已勾出完美的弧度,“您要罵沖我來,跟她沒關(guān)系。”
“怎么?現(xiàn)在知道護(hù)短了?”唐宏源冷笑一聲,“要是明天股價受你那些破爛事兒的影響再持續(xù)下跌,你就給我滾去南非分公司!”
“好了!”黎靜姝重重撂下筷子,玉鐲撞在桌沿,發(fā)出清脆的錚響。向來溫婉的老太太,罕見地動了怒。
餐桌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唐家的臉面,什么時候輪到用摔碗來維護(hù)了?”老太太的聲音不輕不重,卻讓唐宏源繃緊的肩膀微微一顫。
她轉(zhuǎn)向?qū)O佳時,眼神已恢復(fù)慈愛,“佳佳,手燙著沒有?”
孫佳慌忙搖頭,指尖卻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唐奕洺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泛紅的皮膚上輕輕摩挲。
唐宏源終于放下銀筷,瓷盤發(fā)出“?!钡囊宦暋K统鍪峙谅龡l斯理地擦手,眼皮都不抬,“陶家的事情,我給你半個月處理干凈?!?
唐奕洺松開孫佳的手,絲綢餐巾在指間絞成扭曲的形狀,“爺爺這是要讓我親手……”
“怎么?舍不得?”唐宏源冷笑,“別忘了你現(xiàn)在坐的位置是誰給的!”
孫佳突然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驚醒。抬眼看見黎靜姝捂著心口,孫佳連忙起身幫她順氣。
“都少說兩句。”老太太喘著氣擺手,卻突然抓住孫佳的手腕,“阿洺佳佳你們先回去吧?!?
唐奕洺微微頷首,攬著孫佳往外走。
轉(zhuǎn)角處,孫佳聽見瓷器碎裂的聲響。唐宏源恨鐵不成鋼的聲音隱約傳來,“唐家三代怎么就出了一個這么一個浪蕩子?當(dāng)年就不該讓他娶這個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