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斗羅:我,軒轅劍主,全家半神!
- 踏雪尋霧
- 3553字
- 2025-07-15 14:36:47
第一卷·神裔初臨第十二章:定窯白盞碎新雪
“嗷——!!!”
茶肆二層那凄厲的慘嚎如同鈍刀刮著空氣。胖老板油膩的臉上被滾燙茶湯淋出大片紅痕,粗短的指頭慌亂地在沾滿茶葉的眉眼間扒拉。粗陶碎片伴隨著茶湯淋漓的污漬濺落一地。
那點溫熱的污濁液體,如同幾滴貪婪污穢的墨滴,正沿著定窯素白小盞光潔的盞壁內側緩緩下滑,留下扭曲丑陋的印痕。茶湯黏膩的黃褐色正瘋狂地侵蝕著那凝脂般的瓷壁,企圖徹底吞沒盞底澄澈如初、映著暗影水光的半洼清水。
蘇游微微垂眸。視線落在那片正被污漬浸染、如同雪地被泥足踐踏的清色水面。
就在這時!
破窗外!
咚!!!
一聲肉體與沉重硬物撞擊的巨響!如同鼓槌狠狠敲破皮鼓!伴隨著硬木碎裂的刺耳爆鳴!
轟!
那個剛剛如同牛犢子般撞出人群的半大身影,如同破麻袋般,被戴沐白那蒲扇大手狠狠扇在了一輛側面推過、裝滿了生銹鐵渣的獨輪板車邊緣!整輛板車劇震!車上捆綁的鐵皮桶發出刺耳的摩擦轟鳴,幾塊邊緣鋒利的暗沉鐵片被震得飛跳起來!
半大少年哼都沒哼,整個人軟塌塌地從車幫上滑了下來,臉朝下撲在碎石地上,蜷縮成一個詭異的、仿佛所有骨頭都碎掉的弧度。幾縷暗紅迅速在他胸前的灰土布衣上暈開。
“小石頭!”被推搡到墻角、懷里死死護著更幼小孩子的村婦發出一聲嘶啞、如同被卡斷喉嚨的母獸般哀鳴!
“雜碎!”戴沐白收回大手,掌心還殘留著拍中硬物的麻痛感,但更多的是一種暴戾發泄后的快意。他深湛的邪眸里全是躁動的火光與俯瞰螻蟻的不耐,啐了口唾沫:“死了也清凈!給老子滾開!”說罷看也不看地上不知死活的身影,眼神兇狠地掃向旁邊驚駭的人群,試圖開路。
“死人了?!”那個一直跟在戴沐白側后、脖子短粗肥胖、先前煽動火氣的矮墩胖子馬紅俊猛地怪叫一聲!臉上肥肉擠在一起的興奮瞬間被巨大的驚駭取代!他渾身劇顫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想往旁邊人堆里縮!“戴老大…真…真弄死了?城防軍…城防軍要…”
“怕個卵!”戴沐白粗暴地打斷他,蠻橫地伸手就要將這個礙事的蠢胖子推開!那骨節粗大的手指帶著還未消去的戾氣,幾乎要按上馬紅俊那肥肉堆疊、正因恐懼而微微抽搐的油膩脖頸側!
就在那根帶著死煞氣息的食指即將觸碰到馬紅俊皮膚的剎那——
咻!
一點極其細微、幾乎被所有喧囂蓋過的破空聲!來自高處!
戴沐白的指尖,離馬紅俊皮膚不足毫厘,驟然頓住!一股極其突兀、難以言喻的陰寒劇痛毫無征兆地刺穿了整個右肩胛骨深處!仿佛瞬間被極冰深處的毒針鉆入骨髓!那痛楚帶著冰封血脈的森寒與劇烈!戴沐白那深湛的邪眸猛地瞪圓,臉上橫暴的戾氣瞬間被一種突如其來的驚恐和僵直取代!向前推搡的動作硬生生卡住!
噗——!!!
與此同時!一聲更大的、帶著粘稠濕膩感的、仿佛燒透熔巖潑入冷水中的異響,近距離炸開!
“嗷嗚——!”馬紅俊肥碩敦實的身體猛地向上跳起來至少半尺!發出一種極其難聽、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鴨慘叫!一股滾燙、油膩、泛著惡臭的濃稠液體混合物——正是先前那獨輪車上被打翻的油罐里那黑乎乎、如同熬焦了糞便般的粘稠液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從后方兜頭澆下!大量污漬當頭潑了他一頭一身!尤其是脖頸后側和后背!
“媽呀!燙!燙死胖爺了!!”馬紅俊整個人像中了劇毒的豬獾,原地瘋狂地彈跳、甩動,兩只油膩的短胖手徒勞地抹著灌進脖頸里的滾燙惡臭液體!皮膚接觸處瞬間就燙紅了一大片!甚至冒起微小的水泡!劇烈動作帶起的風,將那股濃烈的、如同發酵了百年的陰溝泔水混合著燒熔動物油脂的惡臭猛地擴散開來!
“嘔——”
距離最近的幾個人,包括那個推車的干瘦老漢,直接被這股氣味激得彎下腰干嘔不止!人群像被投入石子的泥潭,猛地向四周散開了一圈嫌惡的空地!
一片混亂的哀嚎與嘔吐聲中。
茶肆那被推開半尺的破舊木格子窗后。
蘇游緩緩抬起頭。他搭在桌沿的指尖,不知何時,已握上了那只微微傾側、正被污濁茶湯一點點浸染內部清水的定窯白盞的盞壁。
窗外下方,那混亂與惡臭的核心處。
戴沐白右臂僵直垂落,深湛的邪眸里第一次浮現出暴戾之外的、一絲被未知力量鎖定的驚悸與茫然!他捂著劇痛冰寒的右肩,警惕驚疑地掃視著四周攢動的人頭。馬紅俊還在原地陀螺般痛苦扭曲蹦跳嚎叫,甩出的惡臭油污零星濺落,沾到旁邊幾人褲腿上,又是幾聲咒罵。
人群騷動的漩渦邊緣,那蜷縮如殘敗石塊的半大少年身下,暗紅正無聲洇染擴大。墻角的村婦連嘶嚎的力量都耗盡,只剩下神經質的、渾濁的眼淚無聲流淌,懷里的幼童發出微弱如同將熄燭火的抽噎。
蘇游指尖微微用力。
那只溫潤光潔的白瓷小盞被修長的手指端了起來。
盞底,那一點尚未被污濁完全吞噬的、依舊清亮干凈的殘水,微微搖晃,倒映著他深不見底、如同寒潭古玉的眼眸。
也倒映著下方——那支由八架華貴紫檀馬車組成的、車轅旁侍立著灰黑死寂影子守衛的冰冷車隊尾端!
那道先前掀起過一絲縫隙的車簾!
那縫隙之后!
一只純粹冰金色、深邃如同凍結了萬載星辰的瞳孔!
正穿過所有混亂、惡臭、距離、聲音!
穿透那破窗后揚起的微塵!
精準無比地!釘在蘇游那只握著玉盞、指尖溫潤、在逆光窗影中卻如同神匠琢玉的指掌之上!
冰冷如同實質!
那冰金瞳孔在簾幕縫隙深處,倒映著蘇游捻起白盞、欲飲未飲的姿態。也倒映著少年平靜眼底,對下方慘劇那種極致漠然、如同神祇俯瞰塵埃碾碎螻蟻的平靜!甚至……倒映出那白盞底部清水中,戴沐白僵直臂膀、馬紅俊狼狽甩動肥肉身影的一絲模糊殘像!
一種無聲的、奇異的對峙感,陡然生成!
如同兩座浮于喧囂濁世之上的孤絕冰峰,在萬重喧囂中猝不及防地感知到了彼此的存在。簾幕后那冰金瞳孔的最深處,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捕捉的漣漪波動了一下。仿佛是被那杯底倒映的螻蟻掙扎與少年眼中絕對的冰冷,同時刺中了某種微妙核心。
也就在這一刻!
咻——啪!!!
一聲極其尖銳細微、如同金針穿耳的爆鳴!
來自蘇游指尖之下!那只定窯白盞的盞壁!
盞壁內部,那一點頑強不肯被污濁吞噬的清色殘水表面,毫無征兆地、如同被微小的無形利刃切過!驟然!炸開一團極細微卻異常刺眼的水花!水花只濺起幾近毫厘便消失于盞壁凝結的油污之中!
這震動微弱得連茶盞自身都未曾偏移分毫!
然而!
蘇游捻著盞壁的三根玉白色指尖尖端,卻如同被真正的無形銳針刺穿表皮!
噗!噗!噗!
極其微弱的、幾乎輕不可聞的三聲血肉被穿透的輕響!
三個針尖大小、深可見骨的細小紅點,赫然出現在他拇指、食指、中指的第一指節末端!圓潤如珠的血珠正在紅痕中心悄然凝聚!針孔的邊緣,正繚繞著一絲幾乎無色無形、卻能瞬間凍僵經脈末梢的極致冰寒氣息!
“啊!!!”對面街道角落那輛紫色錦緞馬車內,一聲短促的驚呼被強行壓抑下去。
寧榮榮捂著嘴,另一只手死死摳著冰冷的車壁,指尖幾乎要陷進絲綢。剛才她驚懼茫然的目光,一直無法從那茶肆破窗后素布衣袍少年冷漠的側影上挪開。那突如其來的三道冰寒氣息穿刺!她雖看不見本質,卻分明感受到了一絲能讓她靈魂都凍結顫栗的危險!那三顆瞬間在他指尖凝結的細小血珠,紅得刺穿了她全部心防!在她眼中不啻于噴濺的鮮血!
更讓她幾乎失聲的,是蘇游那瞬間抬起的眼簾!
不是被刺痛的驚怒!
甚至沒有絲毫痛楚的扭曲!
那深不見底的寒潭眼眸,在指節被無聲刺穿的剎那,非但沒有一絲波瀾,反而……像是被點醒了什么!瞳孔最深處的古玉之色驟然一凝!隨即折射出一種近乎于……被徹底驚醒的、冰冷而妖異的興奮!如同沉睡的兇蛟終于嗅到了足以讓它撕裂深淵的敵手氣息!
他那雙染了三點細小紅痕的玉白手指,依舊穩穩捻著那只白盞。非但沒有因痛撤手,反而迎著那簾幕縫隙后冰金瞳孔投射來的、冰冷如同實質的目光,將杯沿輕輕抬起一寸!
隨即。
他微微側首。不再看那攪亂一池泥沼的戴沐白和馬紅俊,也不再看窗下那片散發著惡臭的污穢狼藉。目光穿透彌漫的茶肆內的混亂哀嚎、油煙氣、飛濺的茶湯與蒸騰的懊惱熱氣……
落在了那壺剛剛被慌亂茶博士踢倒、碎裂在地面油污水漬里的粗陶茶壺上。
壺中尚殘余的最后一小洼渾濁溫熱的茶湯,正隨著粗陶殘片的不規則形狀,凝聚成一灘不起眼的、深褐色的不規則水跡。
蘇游那捻著白盞、微微抬起的指節,極其自然且隨意地向下一垂。
指尖下方。
那盞定窯白壁之上,一顆凝聚飽滿、如同紅寶石般的血珠。圓潤,妖異。
在指尖垂落帶起的微弱風流中……
悄然無聲地。
從白盞邊緣滑脫。
墜下。
……
滴答。
細微到仿佛幻聽。
那顆飽滿的紅珠,穿過了半空渾濁的氣息。
徑直。
無比精準地。
落入下方地板上那片碎裂粗陶中,那片尚余溫熱的、深褐色如同污血的茶湯殘跡深處。
噗。
輕若無物的一聲微響。
紅珠滴入深褐水痕表面,如同滾油滴入冷水。
一小圈極細微、如同花火綻放般的漣漪,瞬間在深褐水漬表面炸開!
那微小漣漪的中心點,一點刺目的猩紅如同最純粹的顏料,無視了周圍深褐的渾濁壓制,暈染開來。
與那深褐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幽深而粘稠的——
暗紅色。
那顏色,如同下方城門前那片被踐踏的泥土里,某處不知名少年身下無聲蔓延的血痕縮影。
也如同那定窯白盞底,已然徹底死寂、被渾濁吞噬的最后一點清水的——
葬身之地。
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