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婆那只戴著碩大翡翠戒指的手，像冰冷的鐵鉗，牢牢扣在葉蓁蓁單薄的肩膀上。沉郁的檀香混合著高級珠寶的冷硬氣息，裹挾著那句“你爸爸想你想得緊吶”的低語，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葉蓁蓁早已繃緊到極限的神經。她甚至能感覺到林富婆涂著暗紅蔻丹的指甲，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微微陷進她的皮肉里。

恐懼和厭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跑！這個念頭如同野火燎原，瞬間燒盡了所有遲疑。葉蓁蓁猛地一矮身，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掙！肩膀上的鉗制猝不及防地松脫了一瞬，林富婆保養得宜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葉蓁蓁甚至顧不上回頭看一眼陳朗是什么表情，也顧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狽，像一顆被強力彈弓射出的石子，朝著最近的安全出口指示牌狂奔而去！高跟鞋？她嫌惡地踢掉了一只，光著一只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地磚上，另一只腳上歪斜的高跟鞋發出“咔噠咔噠”的急促悲鳴。帆布包在她身側劇烈地晃蕩，廉價的布料拍打著她的腰胯。身后似乎傳來林富婆氣急敗壞的、拔高了的港腔呼喊，還有陳朗那一聲穿透嘈雜人聲的、帶著急切和表演痕跡的“蓁蓁！”，但她統統不管了！

逃！逃離這金光閃閃的牢籠，逃離那虛偽的溫柔陷阱，逃離這令人窒息的一切！

她撞開沉重的消防門，沖進彌漫著灰塵和消毒水氣味的樓梯間，一步兩階、跌跌撞撞地向下狂奔。冰冷的金屬扶手硌著她的手心，急促的喘息在空曠的樓梯間里發出空洞的回響。腳底板被粗糙的水泥臺階磨得生疼，但這點疼痛比起心頭的冰窟和灼燒感，微不足道。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回家！回到那個十平米的老破小！那是她唯一的、暫時的堡壘，哪怕它充滿了謊言和噪音！

沖出購物中心后門，灼熱的、混雜著汽車尾氣的空氣撲面而來。葉蓁蓁赤著一只腳，深一腳淺一腳地沖進午后熾烈的陽光里，顧不上路人驚詫的目光，招手攔下了一輛剛好下客的出租車。

“師傅！錦華小區！快！”她幾乎是把自己摔進了后座，聲音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喘息。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外面那個光怪陸離、充滿惡意的世界。

司機透過后視鏡，瞥了一眼這個頭發散亂、臉色慘白、還光著一只腳的年輕女孩，眼神里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葉蓁蓁縮在角落，緊緊抱著自己的帆布包，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抖。她沒有解釋，也無力解釋。車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繁華的市中心漸漸被更接地氣的老舊街區取代，熟悉的臟亂和嘈雜反而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了一絲。

陳朗……他追上來了嗎？林富婆會不會通知葉家？爸爸……那個詞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口一縮。她不敢想。

手機在帆布包里瘋狂震動起來。她掏出來一看，屏幕上跳躍著“陳朗”兩個字，還有一連串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提示。她看都沒看，手指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直接長按關機鍵。屏幕徹底暗了下去，世界終于清靜了，只剩下引擎的嗡鳴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錦華小區那棟熟悉的、墻皮剝落的舊樓出現在視線里時，葉蓁蓁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一絲。她付了錢，推開車門，腳底板踩上粗糙滾燙的地面，疼痛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她顧不上這些，一瘸一拐地、幾乎是撲進了單元門那陰暗潮濕的樓道。

爬上四樓，站在熟悉的、貼著褪色春聯的402門前，葉蓁蓁靠著冰冷的鐵門喘息。隔壁阿勇家難得的安靜，裝修的電鉆聲也消失了。這突如其來的寂靜，反而讓她心頭涌上一股強烈的不安。

陳朗……他回來了嗎？他在里面嗎？他會是什么表情？憤怒？質問？還是繼續那令人作嘔的溫柔表演？

她握緊了口袋里冰涼的鑰匙，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心底深處，一絲極其微弱、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幻想，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著：也許……也許商場里是誤會？也許那戒指設計圖真的只是個巧合？也許他對林富婆的眼神只是對財富的羨慕，而非貪婪的算計？也許……他此刻正焦急地在屋里等她，準備好了解釋？

這絲幻想是如此脆弱，卻又帶著致命的誘惑力。它支撐著她，用微微顫抖的手，將鑰匙插進了鎖孔。

“咔噠。”

門鎖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異常清晰。

葉蓁蓁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了門！

沒有預想中的質問，也沒有擔憂的等待。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烈到嗆人的、混合著廉價香精和奶油甜膩氣息的味道！伴隨著“砰！”的一聲悶響，幾縷彩色的紙屑和細細的亮片從頭頂紛紛揚揚地灑落，粘在她的頭發和肩膀上。

葉蓁蓁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抬手擋在眼前。

刺眼的燈光下，她看清了屋內的景象。

十平米的小屋，此刻被強行塞進了一種與它破敗本質格格不入的“喜慶”。

小小的方桌上，堆滿了各種花花綠綠的零食包裝袋，中間是一個尺寸驚人的、裝飾得極其俗艷的雙層蛋糕。蛋糕是粉紅色的奶油，上面用劣質的紅色果醬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大字：“慶祝蓁蓁簽約成功！”。蛋糕周圍插滿了五顏六色、亮閃閃的塑料小旗子和幾朵蔫了吧唧的奶油玫瑰花。桌子邊緣，還掛著一條同樣亮閃閃的、印著金色“Congratulations！”的橫幅彩帶，一端用膠帶勉強粘在墻上，另一端已經耷拉下來。

更讓她頭皮發麻的是，狹窄的空間里，擠著好幾個人！除了穿著圍裙、手里還拿著一個剛用完的禮花筒、臉上堆滿夸張笑容的陳朗，還有隔壁那個總在深夜鬼哭狼嚎直播的網紅阿勇！阿勇今天穿了一件印著巨大骷髏頭的T恤，頭發抓得像雞窩，正舉著一個帶有環形補光燈的手機支架，鏡頭……正直直地對準著門口，對準了剛剛推門而入、一臉驚愕狼狽的葉蓁蓁！

阿勇旁邊，還站著兩個葉蓁蓁有點眼熟、似乎是樓下小超市老板的年輕小伙，此刻也咧著嘴，帶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傻笑。

“Surprise!!!”陳朗扔掉禮花筒，張開雙臂，臉上是葉蓁蓁無比熟悉的、燦爛得晃眼的溫柔笑容，大步流星地朝她走過來。“蓁蓁！恭喜你！我就知道我們家大作家一定能簽約成功！”他的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刻意渲染的興奮和自豪，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葉蓁蓁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過的石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不是因為驚喜，而是因為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被當眾扒光的羞恥！簽約？她什么時候簽約了？禿頭張還在催命一樣催稿，她連個完整的大綱都沒交上去！這拙劣的謊言，這俗氣的布置，這擠滿了狹小空間的陌生人……這一切都像一個巨大的、充滿了嘲諷的黑色幽默！

“來來來！蓁蓁，快跟粉絲們打個招呼！”阿勇興奮地湊過來，把那個帶著強烈補光燈的手機鏡頭幾乎懟到了葉蓁蓁慘白的臉上，屏幕上飛快滾動的彈幕瞬間填滿了她的視野：

【哇！這就是朗哥的女神作家？】

【嫂子好漂亮！朗哥好福氣！】

【簽約撒花！求新書！】

【嫂子臉好白，是不是太驚喜了？】

【朗哥好浪漫啊！羨慕哭了！】

刺目的光線晃得葉蓁蓁眼睛生疼，屏幕上那些陌生的ID和滾動的文字像無數只嗡嗡作響的蒼蠅，將她團團圍住。她下意識地抬手擋臉，身體僵硬地向后縮，胃里翻攪得更加厲害。這根本不是什么驚喜派對！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她的公開處刑！用虛假的慶祝，用直播的鏡頭，將她牢牢釘在這個可笑的、由謊言構建的“幸福”十字架上！

“蓁蓁，害羞了？”陳朗已經走到她面前，極其自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將她往懷里帶。他的手臂強壯有力，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曾經讓她感到安心的溫暖，此刻卻讓她渾身汗毛倒豎，惡心得想吐！

他低下頭，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帶著笑意和寵溺的語氣低語，但那聲音在葉蓁蓁聽來卻如同惡魔的詛咒：“配合一下，寶貝，粉絲們都看著呢。這可是給你漲人氣的好機會，等會兒咱們順勢提一下那個理財，肯定很多人跟投……”

他的嘴唇幾乎要碰到她的耳廓。葉蓁蓁猛地一顫，像被毒蛇舔過，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他的懷抱！但陳朗的手臂如同鐵箍，紋絲不動。他反而就勢對著阿勇的鏡頭，笑容更加燦爛，聲音拔高，充滿了表演欲：“大家看，我們家蓁蓁就是臉皮薄！來，蓁蓁，給大家笑一個！謝謝大家的祝福！今天高興，等會兒我讓阿勇在直播間抽獎，送十個我們蓁蓁的親筆簽名書！”

【朗哥大氣！】

【嫂子快笑一個！】

【簽名書！我要！】

【郎才女貌！鎖死！】

彈幕瞬間更加瘋狂地滾動起來。

葉蓁蓁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眼前陣陣發黑。她被困在這個虛偽的懷抱里，困在這個狹小的、充滿了虛假歡笑的牢籠里，困在無數陌生人的窺視之下！她想尖叫，想撕碎眼前這張虛偽的臉！就在這時，隔壁阿勇家那扇一直緊閉的陽臺門，因為屋內人多擁擠，不知被誰無意中撞開了一條縫隙。

傍晚微涼的風，裹挾著樓下小販模糊的叫賣聲，悄悄溜了進來。

同時溜進來的，還有一個壓得極低、帶著明顯討好和算計的男聲。那聲音穿過陽臺狹窄的空間，透過門縫，清晰地鉆入了阿勇那臺正在直播的手機收音麥克風里！

“林太，您放心！她跑不了！這丫頭現在對我死心塌地，言聽計從！搞定她，葉家那邊許諾的那筆傭金，足夠我們逍遙快活半輩子了！您就等著數錢吧！”

這聲音！

這內容！

如同平地驚雷，在狹小的出租屋內轟然炸響！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屋內所有的聲音——陳朗刻意拔高的笑聲、阿勇對著直播間的聒噪解說、那兩個小超市伙計的傻笑、甚至蛋糕上奶油融化的細微滴落聲——全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靜。

阿勇臉上的興奮笑容瞬間凝固，像一張拙劣的面具碎裂開來，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驚恐。他猛地扭頭，看向陽臺門縫的方向，又像觸電般猛地轉回頭，看向自己手機屏幕上瘋狂滾動的彈幕！

彈幕在短暫的、如同窒息般的空白之后，徹底爆炸了！

【？？？？？？】

【臥槽？？？？？我聽到了什么？？？】

【傭金？葉家？死心塌地？？？】

【朗哥？？？？？】

【這聲音是朗哥吧？？？】

【驚天大瓜！直播抓奸現場？？？】

【錄屏了錄屏了！！！！！】

【嫂子快跑！！！】

陳朗臉上那完美無缺的溫柔笑容，如同遭遇了極寒，瞬間凍結、龜裂！他摟著葉蓁蓁的手臂驟然僵硬，眼神里充滿了極致的震驚、慌亂，以及一絲被當眾扒皮后的猙獰！他猛地扭頭看向陽臺門縫，又難以置信地看向阿勇的手機屏幕，仿佛無法理解這致命的對話是如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

葉蓁蓁的身體在他驟然僵硬的手臂里，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瞬間爆發的巨大恐慌和失控的怒意。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僥幸，在這一刻，被這清晰無比、通過直播傳遍四方的背叛話語，徹底碾得粉碎！

原來如此！

“搞定她”！

“傭金”！

“逍遙快活半輩子”！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捅進葉蓁蓁的心臟，然后用力攪動！商場里那貪婪的眼神，出租屋里的體貼溫柔，P2P的誘惑，慶祝簽約的鬧劇……一切的一切，都有了最冰冷、最丑陋、最合理的解釋！

他不是田螺姑娘！

他是聞著血腥味而來的豺狼！是披著人皮的獵手！他所有的“好”，都標著價碼，都指向葉家的財富！而她葉蓁蓁，從頭到尾，都只是他精心算計、用以換取傭金和逍遙快活的獵物和工具！

極致的憤怒，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在這一刻，在葉蓁蓁的胸腔里轟然爆發！那憤怒是如此猛烈，瞬間沖垮了恐懼、羞恥和絕望，只剩下一種要將眼前一切虛偽和骯臟徹底毀滅的狂暴力量！

“啊——！！！”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尖叫從葉蓁蓁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掙脫了陳朗僵硬的手臂！在陳朗驚駭的目光和阿勇手機鏡頭瘋狂的捕捉下，在滿屏爆炸的彈幕和那兩個超市伙計呆若木雞的注視中，葉蓁蓁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母獅，轉身撲向了那張堆滿垃圾零食和那個巨大、俗艷蛋糕的方桌！

她的目標，不是別的，正是那個寫著“慶祝蓁蓁簽約成功！”的雙層蛋糕！

她雙手抓住蛋糕沉重的底座，沾滿了滑膩的奶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它高高舉起！劣質奶油的甜膩氣味混合著香精的刺鼻，充斥著她的鼻腔。粉紅色的奶油和紅色的果醬字跡，在她因極度憤怒而扭曲的視線里，變成了最惡毒的嘲諷！

“去死吧！！！”

伴隨著這聲用盡生命所有力氣的嘶吼，葉蓁蓁將手中那個象征著虛偽、欺騙和巨大恥辱的雙層蛋糕，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精準無比地砸向了陳朗那張英俊卻寫滿了驚駭和算計的臉！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巨大的、沾滿了廉價奶油和果醬的蛋糕，在空中劃出一道粉紅與鮮紅交織的、帶著甜膩香氣的拋物線。

陳朗的瞳孔因為極致的驚愕而放大到了極限，他甚至忘記了躲避，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葉蓁蓁會爆發出如此駭人的力量。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牙酸的巨響。

蛋糕結結實實地、毫無保留地糊在了陳朗的臉上、頭上、肩膀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整個人猛地向后踉蹌了好幾步，脊背重重撞在堆滿雜物的墻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粘稠滑膩的奶油瞬間覆蓋了他的五官，粉紅色的膏體糊住了他驚愕的雙眼，鮮紅的果醬“慶祝蓁蓁簽約成功！”的字跡，像一道道淋漓的血痕，在他臉上、頭發上、白T恤上肆意流淌、蔓延。

時間重新開始流動。

“呃……咳咳！”陳朗被糊了滿臉的奶油嗆住，發出痛苦的咳嗽和嗚咽，他下意識地用手去抹臉，卻只抹開更大一片狼藉，整個人狼狽不堪，像一個剛從奶油地獄里爬出來的滑稽小丑。

“臥槽！！”阿勇嚇得手機都差點脫手，直播鏡頭瘋狂晃動，只能捕捉到一片混亂的奶油色和模糊的人影晃動，以及陳朗那慘不忍睹的上半身。彈幕徹底瘋了：

【啊啊啊啊啊砸了！真砸了！】

【嫂子牛逼！！！】

【年度直播名場面預定！！】

【朗哥變奶油小生了哈哈哈哈！】

【信息量太大我CPU燒了！】

【快報警啊！！！】

那兩個超市伙計完全傻眼了，張著嘴，看著眼前的“奶油人”，又看看狀若瘋魔、胸口劇烈起伏、手上沾滿奶油、眼神卻亮得驚人的葉蓁蓁，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葉蓁蓁站在原地，劇烈地喘息著，胸腔里像拉破的風箱。砸出蛋糕的那一刻，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毀滅快感的暢快！看著陳朗那副狼狽惡心的模樣，看著他精心編織的謊言和溫柔面具被徹底砸得稀巴爛，她只想放聲大笑！笑這荒唐，笑這丑陋，笑自己曾經愚蠢的沉溺！

然而，暢快只持續了一瞬。

陳朗終于勉強抹開了糊住眼睛的奶油，那雙曾經盛滿溫柔陽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當眾羞辱后的暴怒和陰鷙！他死死地盯著葉蓁蓁，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恨意和猙獰！那目光，比商場里看林富婆時赤裸的貪婪更讓葉蓁蓁膽寒！

“葉、晚！”他從牙縫里擠出她的名字，聲音因為憤怒和奶油的堵塞而嘶啞扭曲，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他猛地站直身體，沾滿奶油的手指向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就要撲過來！

跑！

葉蓁蓁殘存的理智在瘋狂尖叫！她毫不懷疑，此刻的陳朗，是真的想撕碎她！

她猛地轉身，撞開擋在門口、還在對著手機語無倫次“家人們這這這……臥槽直播事故了！”的阿勇，光著的那只腳狠狠踩過地上散落的彩色紙屑和亮片，不顧一切地沖出了這間充滿了謊言、背叛和奶油惡臭的魔窟！

身后，傳來陳朗暴怒的咆哮、阿勇的怪叫、東西被撞倒的稀里嘩啦聲，還有那兩個伙計驚慌失措的勸架聲……所有的聲音都迅速被甩在身后，被樓道里灌進來的風聲淹沒。

葉蓁蓁赤著雙腳，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樓梯上狂奔而下。腳底板被碎石子硌得生疼，每一次踩踏都傳來鉆心的刺痛，但她不敢停！不敢回頭！樓道里昏黃的聲控燈隨著她急促的腳步和喘息明明滅滅，像鬼火一樣閃爍不定。

她沖出一樓單元門，傍晚微涼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自由的氣息。她沒有絲毫停頓，像一個亡命的逃犯，朝著小區門口的方向，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埋頭狂奔！

身后，似乎隱隱傳來陳朗氣急敗壞、帶著奶油味的怒吼，還有急促追趕的腳步聲！那聲音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葉蓁蓁的心跳幾乎要沖破胸腔。就在她沖出小區大門，即將匯入外面街道相對安全的人流時，一輛黑色的、車身光潔如鏡、線條低調卻透著不容忽視力量的豪華轎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到她面前，穩穩地停下。

后車窗緩緩降下。

一張妝容精致、帶著高高在上審視意味的臉露了出來。墨綠色的旗袍領口，翡翠耳釘在暮色中閃著幽冷的光。

林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