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也那件昂貴的羊絨西裝外套，沉甸甸地搭在我的臂彎里。專賣店彌漫著金錢堆砌的冰冷氣息。導購小姐的笑容完美得像櫥窗里的假人模特。

“女士，您的西裝保養好了。”她遞來防塵罩，指尖蔻丹鮮紅。

我機械地接過。指尖觸到西裝內袋襯里一個硬硬的邊角。鬼使神差地探進去——抽出一張印刷精美的票據。

**云頂國際酒店-套房服務簽單憑證**

**房號：1608**

**日期：四天前**

**項目：Dom Pérignon香檳一支，雙人SPA水療套餐**

**簽名：陸也（潦草卻熟悉）**

票據背面，靠近邊緣處，粘著一抹小小的、刺目的嫣紅。是口紅印。我用指腹蹭了一下，那抹紅便頑固地沾在皮膚上。一股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脂粉香，霸道地從這抹紅印上散發出來，瞬間蓋過了西裝上殘留的雪松余味。

心臟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緊，拖向深淵！眼前專賣店璀璨的水晶燈、衣架上華美的成衣、導購無懈可擊的笑容，瞬間扭曲旋轉！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側，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彌漫。

手機在挎包里瘋狂震動，貼著肋骨，震得心口發麻。“媽媽”兩個字在屏幕上跳動。

“喂…媽？”聲音遙遠得不像是自己的。

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支離破碎，被劇烈的喘息和絕望的嗚咽切割：“小意…快回來…你爸…醫生…讓準備后事…”

“準備后事”——四個字像淬了劇毒的冰針，狠狠扎穿耳膜！攥著手機和那張滾燙票據的手猛地收緊！指甲深陷進票據光滑的紙面，也掐進掌心的軟肉，留下深紅的月牙痕。

世界被按下了靜音鍵。只有血液在耳蝸里奔流的轟鳴，沉重得令人窒息。臂彎里的西裝，口袋里的票據，指腹上那抹刺目的嫣紅，電話里母親破碎的絕望……無數碎片瘋狂灼燒著神經。

有什么東西，在身體最深處，伴隨著父親生命流逝的鐘擺聲，無聲地、徹底地崩裂開來。碎片割裂五臟六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