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靜觀其變
- 大明:權臣的崛起
- 草木之無聲
- 2145字
- 2025-08-21 21:49:08
筆鋒陡然轉沉,帶著長輩的諄諄告誡。
“《百工》一文,已播下種子,無需急于求成。后續(xù)文章,當循此‘普世’之道,擇農(nóng)桑水利、匠作改良、算學格致等切實有用、且遠離廟堂漩渦之題,深入淺出,言之有物。積跬步以致千里,壘土石以成高臺。學問,尤其是經(jīng)世致用之學,乃汝安身立命、他日撬動乾坤之根本!萬不可因外物喧囂而荒廢。楊府藏書浩瀚,汝當如饑似渴,博觀約取,厚積薄發(fā)。汝之天資,輔以勤勉,他日成就,必無可限量!”
信的末尾,楊一清透露出明確的期許:
“陜西軍務冗繁,然年內(nèi)必可了結。陛下已有明旨,命吾于年底前回京述職。墨兒,安心在京讀書、經(jīng)營、觀察。待為師回京之日,便是你我?guī)熗街胤辏舱撎煜轮畷r!屆時,望見一學問更精、心志更堅、目光更深邃之林墨!切盼!”
落款是“師邃翁字”。
信讀完了,林墨緩緩將信紙折好,緊緊貼在心口,閉目良久。
恩師懂他!不僅懂他那篇文章的“術”,更懂他選擇的“道”——這條以科普啟蒙、點滴滲透、避免硬撼既得利益堡壘的漸進之路!
這份理解和支持,讓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并非踽踽獨行。
“恩師……學生明白。”
他低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那枚刻著“穩(wěn)”字的墨玉玉佩。
楊一清的信,不僅是一份鼓勵,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囑托和一份清晰的路線圖。
在京城立足,光有“神仙雞”這樣的生計和楊府的庇護是不夠的。
他必須如恩師所言,將“潛心向學”放在首位,利用楊府這座知識寶庫,瘋狂汲取養(yǎng)分。
歷史、地理、律法、軍事、河工、農(nóng)政……他需要更廣闊的視野和更深厚的根基,才能在未來真正有所作為。
同時,他傳播理念的方式也必須更加審慎、更加“潤物細無聲”。
《百工》一文引發(fā)的波瀾提醒他,即使在“科普”的領域,也需把握分寸。
農(nóng)桑改良、匠作技藝、水利測算、基礎算學、甚至地方風俗民情……這些都是安全且實用的領域。
他要用最樸實的語言,講述最樸素的真理,將這些能改善民生、提升效率的知識,一點點滲入《民聲通覽》的字里行間,滲入可能讀到它的每一個士子、匠人、商賈乃至小吏的心中。
與此同時,乾清宮西暖閣內(nèi),嘉靖帝朱厚熜熜正批閱奏折。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麥福悄無聲息地進入,躬身呈上一份密報。
嘉靖眼皮未抬,只伸出一只手。麥福恭敬地將密報放在他掌心。
嘉靖展開密報,目光快速掃過。
這是來自浙江布政司的加急密件,旨在查明《民聲通覽》第五期《論百工相濟則民富國豐》一文作者“耕硯生”的真實身份。
布政司的結論清晰明確:“耕硯生”即為奉旨進京、現(xiàn)居于大學士楊一清府中的紹興府生員林墨。
嘉靖捏著密報的手指微微一頓。
他沒有立刻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面前攤開的奏折上,但御筆懸在半空,沒有再落下。
一個名字在他腦中閃過:林墨。
那個十日前在西暖閣見過一面的十歲孩童。
身形單薄,言語雖有條理,但終究帶著稚氣。
當時雖覺其關于“清議如水”、“論衡可為渠”的說法有些意思,但也僅止于此。
一個地方上的神童案首,有些急智,被王守仁和南大吉看重,僅此而已。
他甚至覺得那孩童略顯局促,遠非想象中能攪動一方風云的人物。
然而,手中的密報將那個印象中的孩童,與這篇震動南北戶部、引發(fā)朝野議論的文章作者“耕硯生”畫上了等號。
《論百工相濟則民富國豐》……嘉靖腦中迅速回顧著麥福前幾日誦讀的文章要點:分工協(xié)作提升工效,貨殖流通如血脈貫通,農(nóng)工商相濟則國富民豐……條理清晰,邏輯嚴密,實例有力,完全跳出了“重本抑末”的窠臼,構建了一種全新的、極具沖擊力的財富觀。
其見識之深、格局之大,絕非尋常飽學宿儒所能輕易道出,更遑論一個十歲孩童!
這怎么可能?
強烈的違和感沖擊著嘉靖。
他見過林墨,親自審視過,那確確實實是個孩子。
可這樣一篇老辣、深刻、足以在朝堂掀起波瀾的文章,竟出自其手?
嘉靖心中疑慮陡升。
是南大吉或王守仁代筆,借林墨之名行事?
但布政司密報言之鑿鑿,且紹興那邊《民聲通覽》運作已久,林墨參與核心編撰是公開的事實。
再者,那孩童面圣時關于“論衡”之道的對答,也顯示出其思維確有獨到之處。
一個念頭變得清晰:此子,絕非常人。
嘉靖的興趣被真正勾了起來。
他放下密報,身體向后靠在御座椅背上。
之前的“林墨”只是一個地方上有點意思、或許能為他所用的小棋子。
此刻,“林墨”在他心中的分量驟然不同了。
這不再僅僅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而是一個擁有著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驚世才華的存在。
他竟能洞悉百工協(xié)作之精要,直指貨殖流通之本質(zhì),其眼光之毒辣,思慮之深遠,遠超朝中多少尸位素餐之輩。
嘉靖開始重新審視林墨的價值。
那篇《百工論》,其觀點雖驚世駭俗,但細究其理,卻暗合他內(nèi)心對朝廷某些積弊的認知。
尤其是“官府除淤塞、立規(guī)矩”之論,更隱隱呼應了他想整頓吏治、提高效率的念頭。
此子不僅能辦報通輿情,竟還能于經(jīng)濟民生之道有如此深邃見解!若此才真能為他所用……
然而,嘉靖立刻壓下了心頭泛起的些許波瀾。
帝王心術告訴他,越是奇才,越需謹慎。
林墨年紀太小,鋒芒太露,且與王守仁、楊一清關系匪淺。
楊一清雖是他倚重的能臣,但朝堂派系復雜,將這樣一個身負奇才又背景特殊的少年驟然拔高,置于風口浪尖,絕非明智之舉。
左順門的血才干了多久?
嘉靖的目光落在堆積如山的奏折上。
一個十歲孩童寫出了《百工論》,此事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變數(shù)。
他需要時間觀察,需要更多的信息來確認這個林墨,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其才學幾何,心性如何,背后又有何牽連。
“靜觀其變。”嘉靖在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