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頭七拘魂:四魂三順一孽終
- 一場夢后,我變成了陰差
- 糊圖圖a
- 3193字
- 2025-07-18 22:29:00
我們仨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到老人跟前?;椟S的燈光落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映出幾分眷戀與不舍。
“走吧,老人家。”
謝必安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像風吹過枯葉的輕響。
老人渾濁的眼睛動了動,目光在熟悉的房間里逡巡,最后落在床頭那張泛黃的全家福上,聲音帶著顫音懇求
“我……能讓我再多呆一會嗎?就一小會兒……”
“時辰不早了。”
范無咎開口,聲音比白無常低沉些,沒直接說“不行”,卻透著規矩的分量,像一塊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壓在人心上。
“嗯……好……”
老人低下頭,花白的頭發遮住了眼睛,應得很輕,帶著幾分認命的順從,可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泄了氣——他心里頭,分明還系著太多放不下的牽絆。
謝必安沒再多說,抬手舉起那根纏著白布條的哭喪棒,布條上的銅鈴沒響,只在老人頭頂輕輕轉了兩圈。像是一陣微風吹過,老人的頭又往下垂了垂,原本還帶著些微神采的眼睛慢慢閉上,周身的氣息一下子靜了,再沒了方才的留戀與掙扎。
“這……”
我看著老人突然沉寂的樣子,忍不住輕聲發問,話到嘴邊又頓了頓。
“不能讓他們看見通往陰間的路,這是規矩?!?
謝必安晃了晃手里的哭喪棒,布條輕輕掃過他的袖口
“這樣,他就沒了意識,只會跟著我們走了,省得路上亂了心神。”
“哦……”
我訥訥應著,目光落在老人安靜的側臉上,沒再多問這規矩的由來。有些事,或許本就不必問得太細。
接下來的兩位,也都是在頭七這天,趁著與家人最后的告別時刻,被我們一同帶走的。
第一位是個女人,面色帶著久病后的蠟黃,身形也瘦削得厲害。她是因肺癌走的,卻并非無力回天,而是自己主動放棄了治療。“孩子們日子緊,我這病就是個填不滿的窟窿,何苦拖累他們?!彼白詈竽嵌稳兆映Υ睬罢樟系膬号@樣說,語氣里沒有怨懟,只有做母親的盤算與疼惜。
另一位也是位老人,走得平靜,是年紀到了,一身老病纏身,終究沒能熬過那個冬天。他沒什么牽掛,兒女孝順,孫輩繞膝,臨走前還拉著孩子們的手囑咐“好好過日子”。
這兩位,都沒有什么怨念,走得坦蕩又平靜,整個過程順當得很,就像完成一場早已注定的告別。
不多時,我們便到了最后一位魂靈所在之地。
“看來可以早些下班了”
我松了松肩,小聲嘀咕著,腳步也輕快了幾分。
“別高興太早?!?
謝必安的聲音不高,卻像一盆冷水輕輕潑下來
“你仔細看看這地方。”
我這才凝神打量四周——眼前是一片荒草叢生的野地,風刮過沒膝的雜草,發出“沙沙”的怪響,旁邊立著幾棟爛尾樓,鋼筋水泥裸露在外,像巨獸的骨架,在朦朧月色下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
尋常時候,這地方或許只是塊無人問津的廢地,可此刻是頭七夜,按規矩,魂魄本該在家中與親人作最后告別。而這位死者,偏偏選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停留,還用想嗎?定是出了什么岔子。
“不能吧……”
我心頭一沉,瞬間明白了謝必安的意思,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柄,指節都有些發白。
“走吧,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無咎眉頭微蹙,手里的勾魂索“嘩啦”一聲輕響,率先邁步朝爛尾樓走去,步伐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謝必安緊隨其后,白色的衣袍在夜風中輕輕擺動,卻沒半分松懈。
“哎,等等我!”
我趕緊追上去,心里直發怵——這種地方,可千萬別把我一個人丟下啊。
按著閻王給的那張泛黃紙片上的指引,我們仨一步步挪到那棟爛尾樓前。樓梯間積著厚厚的灰,腳一踩就揚起一片白霧,鋼筋和碎玻璃在腳下發出刺耳的咯吱聲。我攥著劍柄的手心里全是汗,幾乎要嵌進木頭柄里,眼睛像掃雷似的掠過高高低低的廢墟,緊緊綴在謝必安和范無咎身后。說起來確實狼狽,哪有半分陰差該有的鎮定,可誰讓我是頭一遭跟著出這種活呢?新手嘛,總得多練練膽。
好不容易爬到頂樓天臺,夜風“呼”地一下卷過來,帶著股鐵銹和霉味,刮得人骨頭縫里都發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剛縮了縮脖子,眼角就瞥見天臺角落晃過一團黑影。定睛一看——那是張慘白的臉,半邊皮肉翻卷著,混著暗紅的血漬,五官都擰成了一團,正死死地盯著我們!
“鬼?。?!在那兒,就在那兒呢?。 ?
我嚇得魂都飛了半截,嗓子發緊,手腳并用地躥到兩位無常身后,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個球。
“你這是做什么?一驚一乍的,就不能沉住氣?”
謝必安反手在我后腦勺拍了一下,聲音里帶著點無奈。
“真、真在那兒啊!你們快看!”
我從范無咎寬大的袖袍后探出頭,手指抖個不停,指著那團黑影,心臟還在砰砰狂跳。
范無咎往前站了半步,勾魂索在他手里輕輕一蕩,沉聲道
“若是識相,就該乖乖等著我們來接。”
那鬼魂動了動,聲音像被砂紙磨過似的沙啞
“我會跟你們走……但不是現在。”
謝必安上前一步,白衫在風里飄得筆直,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們查過了,你是從這里跳下去的。有什么未了的事,不妨說清楚?!?
那鬼魂僵硬地動了動,竟抬手摸了摸自己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我賭博輸光了錢,家都給敗沒了……活著沒意思,就從這兒跳了下來。”
他啞著嗓子說,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方向
“可你看那群人!住大房子,開好車,憑什么過得那么好?我不服!就算做了鬼,也得拉著他們陪葬!”
話音里淬著毒似的狠勁,聽得人頭皮發麻。
“呦,怨氣倒是不小?!?
范無咎冷笑一聲,勾魂索在手里轉了個圈
“合著你把賭博敗家說得這么理直氣壯?”
這家伙真是人渣。自己賭垮了家,一死了之倒干凈,苦的還不是那些被他丟下的家人?我在心里暗罵,握著劍柄的手又緊了緊。
“那又怎樣?”
鬼魂猛地回頭,眼窩里的黑火竄高了幾分
“我等的就是頭七這天!等我把他們一個個拖下來,自然會跟你們走。你們在這兒稍等,我去去就回!”
說罷,他化作一道黑影就要飄走。
幾乎是同一瞬間,范無咎手腕一揚,勾魂索“唰”地破空而出,帶著刺骨的陰風纏了上去。那鬼魂顯然沒料到會被突然束縛,尖叫一聲,已經被繩索牢牢捆住,任憑怎么掙扎都動彈不得。
謝必安緊隨上前,哭喪棒帶著風聲砸向他的頭。誰知那鬼魂突然爆發,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了一下,謝必安一時不備,竟被他帶著踉蹌了半步,險些被那尖利的指甲刮到。還好范無咎死死拽著勾魂索,才沒讓他掙脫。
“真是不知好歹!”
謝必安沉下臉,扭頭沖我喊道
“許淼,來!讓他徹底消失!”
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也是,閻王那里記著所有陰差的名冊,沒什么好奇怪的。
“啊……我?”
我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鼻子,心臟“咚咚”狂跳。
“廢話,正好給你練練手?!?
謝必安催促道。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范無咎也低喝一聲,那聲音里的威嚴嚇得我一激靈。
“好!好!”
我慌忙應著,一步一步挪過去,腿肚子都在打轉。
“拔出你的羅剎劍,直接動手?!?
謝必安站在我身側,聲音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好……”
我咬著牙,緩緩抽出劍。冰冷的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寒光,手卻抖得厲害——這和殺人有什么區別?無非是沒血罷了。
“捅下去,別猶豫?!?
謝必安的聲音又響起來,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期待。
我狠狠閉緊眼睛,心一橫,握著劍的手猛地向前刺去。
“啊——?。?!”
凄厲的嘶吼震得耳膜生疼,那鬼魂在勾魂索里瘋狂扭動,周身冒出刺鼻的黑煙。我緩緩睜開眼,只見羅剎劍上裹著層層黑霧,而那鬼魂的身形正一點點變淡、消散,最后徹底化作一縷青煙,連點聲響都沒留下——怕是真的魂飛魄散了。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謝必安突然笑起來,聲音里滿是暢快
“對付這種惡鬼,就得這么狠!做人時混賬,做了鬼還不安分,留著也是禍害!”
他說這話時,語氣里的咬牙切齒,像是恨不得再補上幾劍。
四個魂魄,三個乖乖跟著,一個當場解決。我們在原地打開通往陰間的通道,那三道魂靈像提線木偶似的,面無表情地跟著我們往里走。
這趟差事還沒結束。謝必安邊走邊說,回到陰間,頭一步便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把生前的恩怨情仇全忘了。接著要去閻羅殿,判官會照著生死簿,一筆一筆算清他們這輩子的善惡,該罰的罰,該投好胎的也絕不虧待。之后還得熬過七七四十九天,每七天闖一關——望鄉關、餓鬼關、金雞關、火焰關、閻王關、衙役關、黃泉關,一關關闖過去,才能真正踏上去往輪回的路。
我默默聽著,握緊了還在發燙的劍柄。原來這陰間的規矩,和民間傳的是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