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頭七夜的勾魂路
- 一場夢后,我變成了陰差
- 糊圖圖a
- 2894字
- 2025-07-17 21:26:52
依舊是把電動車穩穩停在樓下,我三步并作兩步地往樓上沖,鑰匙剛插進鎖孔就迫不及待轉了兩圈。推開門一股腦把買來的晚飯攤在桌上,涼皮的酸辣、肉夾饃的油香混在一起,沒幾分鐘就被我風卷殘云般掃進了肚子里。抬眼瞅了瞅墻上的掛鐘,才六點半,日子過得慢悠悠的。
燒了壺熱水沖了個澡,換上松松軟軟的睡衣,趿拉著拖鞋就坐到了電腦前。點開游戲界面的瞬間,所有的疲憊仿佛都被屏蔽了——操控著角色在虛擬世界里廝殺、組隊、闖副本,指尖在鍵盤上敲得噼啪響,眼睛盯著屏幕眨都不眨。果然,游戲這東西最是磨時間,剛打贏一場硬仗,桌角的鬧鐘就“叮鈴鈴”地炸開,我手忙腳亂地關掉電腦,連關機畫面都沒等加載完,就像被抽了骨頭似的撲到床上。
后腦勺剛沾到枕頭,眼睛一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困意就順著脊椎爬上來,眼皮沉得像墜了鉛塊。我迷迷糊糊地想,準是成了陰差的緣故。換作以前,這個點我還在跟朋友聯機開黑,精神頭足得能再熬三個鐘頭,哪會像現在這樣,沾床就想睡呢
我猛地睜開眼,周遭的光線昏昏沉沉,鼻尖縈繞著一股陳舊木料的霉味——敢情我又躺在那張吱呀作響的小木床上了。
“好家伙,這破房間是認準我了?成了我的固定刷新點不成?”
我咂咂嘴嘀咕了一句,撐著床頭坐起身,木床發出一陣“咯吱”的抗議。輕輕推開那扇掉了漆的木門,門板軸發出“咿呀”一聲悶響,我憑著腦子里模糊的記憶,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閻王殿的方向挪。
沒走多遠,就見兩道身影迎面飄來。黑無常一襲皂衣,白無常一身素袍,兩人肩并肩懸浮在半空中,衣袂無風自動。我腳步一頓,索性也迎了上去。
“呦呵,我倆正打算去找你呢。”
白無常先開了口,聲音里帶著點飄忽的笑意,帽檐下的臉在昏暗里看不真切。
“嘿嘿,巧了不是,正好撞見兩位前輩。”
我抬手撓了撓后腦勺
“其實吧……我有點記不清昨天的路了。”
這話半真半假,說到底還是突然撞見他們,腦子里瞬間空了檔,實在不知道該扯點什么才自然。
“那看來我倆來得正是時候,不然你怕是要在這兒繞圈子了。”
白無常的聲音帶著點戲謔,飄悠悠地鉆進耳朵里。
“那我就得逮著路人問問了——啊不,是路鬼。”
我順著話茬打趣,腳步輕快地跟上他們,三人并肩往閻王殿的方向走。昏暗中,兩側的石燈籠忽明忽暗,映得地面上的影子也跟著晃悠。
心里那點好奇實在按捺不住,我往前湊了半步,小聲問道
“前輩,今晚咱們……是要去哪兒啊?”
話出口,才發覺聲音里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忐忑。
“不清楚。”
黑無常的聲音悶悶的,像從甕里傳出來
“等會兒老大自會吩咐。”
“老大……”
我愣了一下,腦子里轉了個圈,一時沒反應過來這稱呼指的是誰。
白無常斜睨了我一眼,帽檐下的嘴角似是勾了勾
“還能是誰?閻王唄,咱們這兒的老大。”
“哦哦!瞧我這記性!”
我趕緊抬手拍了拍后腦勺,笑著打圓場,心里暗叫自己糊涂——這地府里,我們的直屬領導除了閻王還能有誰
一路踏入閻王殿,明明昨天才來過一趟,也清清楚楚記得自己陰差的身份,可雙腳剛沾到這地界的青磚,那股子“我已經死透了”的寒意還是順著脊梁骨爬上來。
從前我是真不怕死的,生活中總掛在嘴邊“真要是得了治不好的大病,我可不受那罪,死了干凈。”可眼下實實在在站在這專收亡魂的地方,心臟卻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突突地跳得發慌。好在指尖傳來的涼意在提醒我——我還沒真成了這殿里要審的魂。
進了大殿,直走到閻王案前。
“嗯,來了。”
閻王抬眼掃過我和黑白無常三人,聲音不高不低,隨手往空中一拂。一張泛黃的紙卷慢悠悠飄過來,白無常眼疾手快,伸手穩穩接住。
“得嘞。”
他快速掃了眼紙卷,脆生生應了一聲。不用問也知道,那上頭定是今天要勾的魂靈名單。
“好好適應著,爭取早些能獨當一面。”
閻王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哎,明白!”
我趕緊躬身應下,后背竟驚出一層薄汗
剛踏出閻王殿的門檻,我忍不住追上去,對著白無常的背影問道
“前輩,咱們今天這趟差事……難度大嗎?”
“不好說”
白無常頭也沒回,手里的哭喪棒輕輕敲著地面,發出“篤篤”的悶響
“得真跟那些魂打上交道才知道。今天要跑四個地方,你小子啊,最好祈禱你那把新領的劍,壓根沒機會出鞘。”
這話我一聽就明白了。有些魂魄走得坦然,知道陽壽已盡,乖乖跟著黑白無常過奈何橋;可另一些就不同了——或是自殺的怨氣纏身,或是橫死的執念難消,偏要在陽間滯留掙扎,那就得動硬的強拘。至于真要拔劍相向……怕就是遇上了敢跟陰差動手的兇魂厲鬼,到那時,除了讓它魂飛魄散,再無第二條路。
“嗯……借您吉言。”
我點點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劍柄,心里頭一半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一半卻像揣了團火,燒得人渾身發燙。
閑聊之際,我們走到了一扇門前
活人的時候參加過不少葬禮,也聽老人們講過無數遍黑白無常勾魂的傳說,可真要跟著傳說里的人物去走一遭,親手去辦這件事……別說經歷了,從前連做夢都不敢往這上頭想。
正閑聊著,腳步不知不覺已停在一扇木門前。那門瞧著有些年頭了,朱漆剝落得斑駁,露出底下暗沉的木紋,門環是兩尊猙獰的獸首,銅綠爬了滿身,倒透著股說不出的陰森。
白無常將那紙卷輕輕往木門上一貼,紙頁仿佛活了般微微顫動,木門也像是接收到了某種信號,發出“吱呀”一聲悠長的輕響,緩緩向內敞開。門外并非預想中的陽間景象,而是一片混沌的虛無,唯有無盡深處隱約透著點微光——這便是通往陽世的入口了。
果不其然,穿過那片虛無,一步步走向光亮,再睜眼時,腳下已是堅實的土地。只是此刻的陽間于我而言全然不同,周遭的一切明明清晰可見,卻再無人能察覺我的存在。
“前輩,這就到了?”
我環顧四周,忍不住問道。眼前是個小村莊,屋舍排布、土路田埂都像極了我的老家,偏又處處透著陌生。
“嗯,到地方了。”
白無常轉頭看我,擺了擺手,
“哎我說,別一口一個‘前輩’了,聽著生分。”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黑無常
“我叫謝必安,他是范無咎。你啊,就叫我們謝哥、范哥就行。雖說論歲數,我們當你祖宗都夠了,但這稱呼聽著親切不是?”
說罷,他還咧嘴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在昏暗里顯得格外分明。
“啊?哦……好,謝哥,范哥。”
我愣了一下,心里直犯嘀咕。明明昨天才剛見面,這就要稱兄道弟了?跟傳說里勾魂索命的黑白無常平輩相稱,怎么想都覺得怪異。可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咽了回去——難不成還能找理由拒絕?
幾句閑話過后,謝必安率先邁步,領著我們走進村子深處。最終停在一戶農家院外,此時已是深夜,屋里屋外卻還亮著燈,隱約能聽見人聲。我心里一動——這陣仗,多半是死者的頭七。
果然,院里屋里擠滿了人,不少人手里捏著香,正小心翼翼往墻上貼。我瞧著這場景便懂了:這是當地的習俗,香能粘在墻上不掉,就說明逝者回來看家人了;而誰親手粘上的香能立住,便代表逝者最惦記誰。各地規矩雖異,這份念想卻是一樣的。
我們三個就靜立在院門口,像三道影子融進夜色里。忽然,一個女人帶著哭腔的喊聲劃破寂靜
“粘上了!粘上了!爸回來了!”
“爸——!”
霎時間,哭聲四起,男女老少的悲泣混在一起,想來都是逝者的子孫。
“來了。”
身后的范無咎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我猛地回頭,只見不遠處的屋檐下,站著個身形佝僂的老人魂魄,正望著院里痛哭的家人,臉上一片平靜,眼角卻有淚滑落。
謝必安緩緩走了過去,我連忙跟上。看這老人的模樣,想來是不用我拔出那把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