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的元宵燈會,紫禁城的角樓掛滿了紅燈籠,雪地里的光映得如同白晝。弘時陪著康熙站在角樓上,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胤禛正捧著一份奏折走來,鬢邊的白發(fā)在燈光下格外顯眼。
“皇阿瑪,江南新政的成效賬冊整理好了。”胤禛將奏折呈上,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自太子被廢后,他肩上的擔(dān)子重了數(shù)倍,既要推行新政,又要處理旗務(wù),常常徹夜不眠。
康熙接過奏折,卻沒有翻看,只是望著樓下的燈火:“老四,你說這天下,最要緊的是什么?”
胤禛愣了愣,答道:“回皇阿瑪,是民心。”
“說得好。”康熙點點頭,目光轉(zhuǎn)向弘時,“弘時覺得呢?”
弘時躬身道:“孫兒以為,民心是根基,法度是枝干,而儲君,則是維系這棵大樹的主心骨。皇爺爺慎用儲君,正是為了大清的長治久安。”
這話既捧了康熙的謹(jǐn)慎,又暗指胤禛是合適的儲君人選。康熙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從袖中取出一枚金印:“這是傳國玉璽的副印,你拿著。往后朝中奏折,先經(jīng)你手篩選,再呈給你阿瑪。”
弘時心中一震,這是讓他參與最高決策的信號。他接過金印,入手沉甸甸的,上面刻著“協(xié)理萬機”四字。
“謝皇爺爺信任!”
康熙擺擺手,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胤禛連忙上前攙扶。看著祖父佝僂的背影,弘時忽然意識到,這位開創(chuàng)盛世的帝王,真的老了。
燈會結(jié)束后,康熙在御書房單獨召見了胤禛和弘時。燭火搖曳中,老人的聲音帶著遲暮的沙啞:“老四,朕知道你委屈。這些年為了避嫌,你裝了太多糊涂,藏了太多鋒芒。”他從枕下取出一份密詔,“這是朕擬的傳位詔書,就藏在乾清宮‘正大光明’匾額后面。”
胤禛接過密詔,雙手微微發(fā)顫。弘時看著父親眼中的淚光,忽然明白,多年的隱忍終于迎來了曙光。
“但你要記住,”康熙的目光銳利起來,“當(dāng)了皇帝,不能學(xué)朕縱容皇子爭斗,也不能學(xué)廢太子剛愎自用。弘時這孩子有謀略,卻要戒驕戒躁;弘歷聰慧,卻需嚴(yán)加管教。”
“兒臣記下了。”胤禛叩首在地,額頭抵著金磚。
離開御書房時,月色如水。弘時忽然道:“阿瑪,兒臣覺得,該給廢太子的舊部一條生路。”
“為何?”胤禛不解。
“斬草太盡,恐遭非議。”弘時望著天邊的弦月,“可以將他們貶到西北軍前效力,既削弱勢力,又能充實邊防。”
胤禛看著兒子眼中的悲憫,忽然道:“你比阿瑪仁厚,這是好事。但帝王之道,仁厚之外,更需雷霆手段。”
弘時點點頭,他知道,父親是在教他平衡之道。
回到王府,剛進門就見弘歷捧著一幅畫迎上來:“三哥,你看我畫的《萬國來朝圖》。”
畫上的大清版圖比實際遼闊數(shù)倍,西洋、東洋的使者排隊朝見,港口里停滿了各國商船。弘時心中一動,這孩子的眼界,竟比前世的乾隆開闊得多。
“畫得好。”弘時笑著夸獎,“將來真有這一天,定有你一份功勞。”
弘歷仰著小臉:“那我要跟三哥一起,讓大清變得更強!”
齊妃在一旁笑道:“這兄弟倆,真是一條心。”她看著弘時,眼中滿是欣慰,“太后說,等你阿瑪?shù)腔妥屇阕鲇H王,開府建衙。”
弘時心中一暖,卻笑著擺手:“眼下最重要的是幫阿瑪穩(wěn)住朝局,其他的都不急。”
幾日后,康熙下旨,命胤禛總理朝政,凡有大事,可直接上奏,無需經(jīng)過其他皇子。消息傳來,朝野震動,所有人都明白,新君的人選已經(jīng)定了。
廢太子在咸安宮聽聞消息,竟瘋了似的撞墻,被侍衛(wèi)攔下后,終日以淚洗面。胤禩則在宗人府閉門不出,據(jù)說整日抄寫佛經(jīng),不知是真心悔過,還是另有所圖。
弘時借著協(xié)理奏折的機會,將支持胤禛的官員提拔重用,反對者則調(diào)往閑職,朝堂風(fēng)氣為之一新。李衛(wèi)從江南送來密報,說新政推行順利,百姓安居樂業(yè),連帶著胤禛的聲望也水漲船高。
“阿哥,十三爺來了。”春桃進來稟報。
弘時迎出去,見胤祥臉色凝重:“八叔在宗人府暗中聯(lián)絡(luò)舊部,想趁皇爺爺病重發(fā)動宮變。”
“我早有準(zhǔn)備。”弘時將一份名單遞給胤祥,“這些是他聯(lián)絡(luò)的官員,我已經(jīng)讓人盯緊了。只要他們一動,就按‘謀逆’論處。”
胤祥看著名單,眼中閃過贊許:“有你在,四哥可以安心多了。”
康熙的病情時好時壞,胤禛每日進宮侍疾,弘時則在府中處理朝政,父子倆配合默契。這日,康熙忽然召見弘時,拉著他的手道:“朕昨夜夢見孝莊太后,她說你是來輔佐大清的星宿。”他從枕邊取出一枚玉佩,“這是皇太極當(dāng)年傳給孝莊的,你拿著,能逢兇化吉。”
弘時接過玉佩,觸手溫潤,上面刻著滿文的“受命于天”。他知道,這是皇爺爺最后的囑托。
離開寢宮時,遇見前來侍疾的胤禩。兩人在回廊擦肩而過,胤禩忽然低聲道:“你贏了,但別得意太早。這龍椅,不是誰都能坐穩(wěn)的。”
弘時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他知道,這場較量還未結(jié)束,但勝利的天平,早已向他們傾斜。
回到王府,弘時將玉佩交給胤禛:“皇爺爺給的,說能逢兇化吉。”
胤禛摩挲著玉佩,忽然紅了眼眶:“你皇爺爺……怕是不行了。”
弘時沉默片刻,道:“阿瑪放心,兒臣已經(jīng)安排好了。京畿防務(wù)由圖里琛和德楞泰掌管,十三叔守著宮門,絕不會出亂子。”
胤禛看著兒子沉穩(wěn)的側(cè)臉,忽然道:“等朕登基,就立你為太子。”
弘時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訝。
“這是你應(yīng)得的。”胤禛拍拍他的肩膀,“這些年,若沒有你,阿瑪走不到今天。”
弘時躬身道:“兒臣只想輔佐阿瑪,別無他求。”
胤禛笑了,眼中帶著釋然:“傻孩子,這天下,遲早是你們的。”
夜色漸深,弘時站在王府的高臺上,望著紫禁城的方向。那里燈火通明,像一頭蟄伏的巨獸,等待著新的主人。他知道,從康熙將傳位詔書藏好的那一刻起,屬于胤禛的時代,即將到來。而他,將站在父親身邊,親手繪制大清的新篇章。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靜的冬夜里。弘時握緊拳頭,心中充滿了力量。他仿佛看見,新政推行后的大清國泰民安,港口商船云集,學(xué)堂里書聲瑯瑯……那個前世的屈辱,終于被改寫。
這一夜,無人入眠。雍親王府的燈火與紫禁城的宮燈遙相呼應(yīng),照亮了新舊交替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