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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再見故人

蘇綰卿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二樓回廊上傳來一聲輕佻的笑:“世子,你瞧,那蘇家大小姐竟追到了這里,倒是癡情。”

她腳步一頓,抬眼望去。

迎面走來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哥,簇?fù)碇虚g一個身著寶藍(lán)色錦袍的男子。

那男子生得清俊,腰間懸著塊羊脂玉佩,正是永寧侯世子蕭寒。

蘇綰卿的心跳漏了一拍,隨即歸于平靜。

前世,她就是這樣遠(yuǎn)遠(yuǎn)望著他,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影子,為了嫁給他,不惜用盡手段,最后卻落得個被灌藥慘死的下場。

可此刻再見,看著他俊秀依舊的臉龐,看著他被眾人簇?fù)淼牡靡饽樱睦锞瓜褚惶端浪黄鸢朦c波瀾。

那些曾讓她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情愫,那些讓她不惜一切的執(zhí)念,都隨著前世的那場毒酒,被徹底埋葬了。

蕭寒也看見了她,腳步微頓,眼里閃過一絲訝異。

旁人還在打趣:“世子,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看蘇大小姐這模樣,怕是等您好久了。”

周圍響起一陣低低的哄笑,目光齊刷刷落在蘇綰卿身上,帶著幾分看好戲的玩味。

換做從前,她定會羞得滿臉通紅,硬著頭皮上前搭話。

可此刻,蘇綰卿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青紗幕籬下的眼神平靜無波。

她甚至對著蕭寒的方向微微頷首,而后便側(cè)身避開,領(lǐng)著春桃徑直往樓梯下走去。

走到樓梯口時,一陣清冽的墨香迎面而來。

蘇綰卿抬眼,正撞見一位身著月白長衫的男子拾級而上。

那人眉目清俊,膚色白得像上好的宣紙,鼻梁上架著一副細(xì)框玉簪,唇線溫潤,周身帶著一股清冷疏離的書卷氣。

正是前世與她傳過緋聞的翰林學(xué)士謝硯。

蘇綰卿心頭微澀,隨即恢復(fù)平靜,同樣側(cè)身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謝硯望著她擦肩而過的身影,青紗幕籬遮去了她大半容顏,只露出一截線條柔和的下頜。

他微微頷首回應(yīng),目光在她背影上停頓了一瞬,才收回視線。

兩人身影交錯,各自分開。

“嘿,世子,”方才調(diào)侃的公子哥見了這幕,又開了腔,語氣里帶著促狹,“不會是蘇家大小姐又瞧上了謝學(xué)士,如此水性——”

話音剛落,一道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調(diào)笑:“慎言。”

謝硯不知何時已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那公子哥身上:“事關(guān)女子清譽,還請勿妄言。”

蕭寒本想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聽見謝硯開口,反倒來了興致。

他知曉謝硯此人,素來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京中多少貴女暗送秋波,他都視若無睹,偏生長了副惹桃花的容貌,卻最是不懂憐香惜玉。

今日竟會為了蘇綰卿出頭?

他挑了挑眉,回頭看向謝硯,眼底閃過一絲探究。

而此刻,二樓欄桿處,立著一道玄色身影。

崔珩不知何時已到,目光正落在樓下眾人。

他剛到便撞見這出,蘇綰卿見了蕭寒,竟沒有像往常那般黏上去,反而平靜得像換了個人,連對謝硯的態(tài)度都疏離有禮,果真老實了些。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往常見到的蘇綰卿,見了蕭寒便像蜜蜂見了花,追得緊,鬧得兇,半點沒有世家女子的矜持。

今日這般沉靜,倒像是被磨去了棱角的玉。

崔珩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抿了口茶,這蘇家大小姐,倒是比他想的要有趣些,攪得一池春水。

*

馬車轱轆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沉悶的“咯噔”聲。

車簾被春桃掀起一角,午后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蘇綰卿臉上,將她纖長的睫毛映出一小片陰影。

“娘子,”春桃看著自家娘子被陽光鍍得柔和的側(cè)臉,忍不住小聲嘀咕,“方才那位謝學(xué)士,生得可真俊,眉目跟畫里的仙官似的……依奴看,倒和娘子極般配呢。”

蘇綰卿正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溫?zé)岬乃硽枭蟻恚:怂鄣椎纳裆?

她垂眸看著盞中沉浮的茶葉,唇角牽起一抹極淡的笑,帶著幾分自嘲:“春桃,休要亂說。”

“謝學(xué)士是翰林清流,素來以雅正聞名,”她指尖輕輕摩挲著茶盞邊緣的冰裂紋,聲音輕得像嘆息,“該娶的是那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世家貴女,才配得上他的才情。你家小姐……”

她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前世的她,連《女誡》都背不全,滿腦子都是如何討世子歡心,論才情,怕是連尋常小家碧玉都比不上,又怎配得上謝硯那樣的人物?

“娘子說的哪里話!”春桃急了,臉頰漲得通紅,“在奴心里,娘子才是天底下最聰慧的!”

蘇綰卿被她認(rèn)真的模樣逗笑了,眼底的陰霾散去些許:“就你嘴甜。

春桃見她笑了,膽子也大了些,又問:“那小姐今日找陳姑娘,到底是為了什么?那賣身契……”

蘇綰卿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她也是個可憐人。”

蘇綰卿猶記得前世在病床時,兩個負(fù)責(zé)灑掃的小丫鬟在廊下避雪,窸窣的私語順著風(fēng)飄進窗來,說的正是陳鶯的事。

“陳家姑娘是我舊識……”

“傳聞中的織機,便是她所為。”

“真的?不都說是那......”

“……那陳家姑娘也是個可憐的,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搗鼓什么織機。”

“誰說不是呢?聽說她改的織機,比尋常的快了數(shù)倍,織出的布又密又軟,府中的繡娘都夸好。”

“可這又有什么用?還不是被城南朱家盯上了。朱家老爺讓管家?guī)б粠团蜕祥T,說要納她做妾,給她爹娘二十兩銀子,她爹娘不依,說要去報官……”

小丫鬟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后怕的顫抖:“結(jié)果呢?朱家早就買通了衙門,她爹娘剛進縣衙,就被誣陷成‘沖撞官差’,活活打死在大堂上!她那個在私塾讀書的弟弟,當(dāng)天就沒了蹤影,有人說被拐走了,有人說……早就被扔進護城河里了……”

蘇綰卿當(dāng)時握著暖爐的手猛地收緊,爐壁的燙意透過錦套傳過來,竟沒覺得疼。

“那陳姑娘呢?”

“還能怎么樣?被硬搶進了朱家。聽說整日以淚洗面,不到三月就油盡燈枯了。臨死前還攥著半截織布的梭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有天大的冤屈……”

后來她才知道,事情遠(yuǎn)不止這么簡單。

陳鶯死后,那臺改良的織機便沒了音訊。

京城里偶有傳言,說朱家把織機藏了起來,可誰也沒見過。

直到那年冬天來得格外早,九月剛過就下了場鵝毛大雪,北疆傳來急報,與金國交戰(zhàn)的將士們還穿著單薄的冬衣,糧草被大雪阻斷,凍死凍傷的士兵不計其數(shù),軍心渙散,險些丟了三座城池。

消息傳回京城,朝野震動。御史們紛紛上書,彈劾太子監(jiān)國不力,未能及時籌備冬衣,以致前線損兵折將。

太子被陛下嚴(yán)厲斥責(zé),閉門思過,聲望一落千丈。

也是那時,蘇綰卿才從世子與幕僚的交談中,捕捉到一絲蛛絲馬跡——朱家背后,站著的是二皇子。

二皇子素有奪嫡之心,與太子明爭暗斗多年。

陳鶯的織機效率驚人,若是推廣開來,足以讓軍需布料的生產(chǎn)速度提高數(shù)倍,北疆的將士何至于挨凍。

可二皇子偏要讓朱家把織機藏起來,甚至暗中阻撓冬衣運送,就是為了借著這場大雪,給太子致命一擊。

一臺小小的織機,竟成了皇子們爭權(quán)奪利的工具。

那些凍死在北疆的士兵,那些被牽連至死的陳家父母,那個懷揣著“讓母親少受些苦”的簡單愿望卻落得家破人亡的陳鶯……

在權(quán)謀棋局里,不過是些可以隨意犧牲的棋子。

蘇綰卿垂下眼,看著茶盞里晃動的倒影。

前世她只當(dāng)那是段令人唏噓的市井傳聞,如今再想起來,才覺徹骨的寒意——這世道,從來都不是靠“道理”能講得通的。

陳鶯的悲劇,從她造出那臺織機開始,或許就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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