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繪的目光無法從父親蒼白的臉上移開。

這個用她名字欠下巨債的男人，此刻像個沉重的枷鎖。她輕輕嘆了口氣。

這聲嘆息引來了申雪的不滿。

她順著申繪的目光看去，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看他做什么？要不是他，你現在用得著像條狗一樣打工還債？要不是他，我們家會變成這樣？消失半年，回來就是一身債，還把自己摔成個活死人！爛攤子全甩給我們！”

她越說越氣，胸口起伏著，仿佛多看父親一眼都讓她窒息。

“說這些有什么用呢？”申繪低下頭，聲音帶著疲憊的麻木，“錢，總是要還的。”

“所以你整天愁眉苦臉有什么用？”申雪不耐煩地瞪她一眼，“好運都被你這副苦瓜臉嚇跑了！”

申繪扯了扯嘴角，聲音輕飄飄的：“好運？在哪兒？”

申雪涂口紅的手一頓，眼珠轉了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抓起床頭柜上的遙控器，啪地打開了墻角的電視機，熟練地調到財經頻道。

“今晚八點，給我好好守著！”她語氣神秘兮兮。

“守著？”申繪困惑，“財神爺在電視里顯靈？”

這竟讓她感到一絲荒謬。

申雪已經收拾好手袋，聞言回頭，臉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顯靈？說不定以后電視里的大人物就是你親姐夫了！”

她揚了揚精心打理的秀發，踩著高跟鞋準備離開。

申繪更詫異了：“……那羅謙呢？你不是剛……”

“嘖！”申雪鄙夷地掃了她一眼，像是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讓你大學多談幾個長長見識你不聽，單純得我都替你操心……男人嘛，當然要挑最好的！我的目標，可是鄞州城頂層圈子。”

鄞州頂層？申繪立刻想到了那個名字：“你想嫁給榮老爺子？”那個年過花甲的榮氏掌舵人？

“噗——”申雪笑出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伺候老頭子？我沒那興趣！我要的是他兒子……算了，跟你說了也不懂。”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你明天上班給我打扮漂亮點！里面工程師多，眼光放高點，懂嗎？家里債的事，姐來想辦法！”

申繪看著姐姐風風火火離開的背影，啞然。

病房里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和財經頻道枯燥的廣告。

申繪坐在床邊，看著屏幕，對姐姐口中的“財神爺”毫無頭緒。

她拿出手機，回復了實習公司HR確認明天報到時間的消息。

就在這時，電視機里嘈雜的背景音忽然一靜，一個低沉、冷靜、極具穿透力的男聲響起，清晰地蓋過了病房里的一切雜音：

“……對于市場短期的波動，榮氏更關注的是長期價值的創造……”

申繪敲字的指尖頓住，幾乎是本能地抬起頭。

屏幕上，一個年輕男人端坐在發布會主位。

聚光燈下，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銳利，皮膚冷白，氣質清冽得像高山寒泉。

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勾勒出寬闊平直的肩膀，內里的白襯衣和馬甲一絲不茍，系著一條低調的深色方格領帶。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地訴說著極致的考究與無法逾越的距離感。

他語速平穩，措辭精準，面對鏡頭和記者的追問，眼神沉靜，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和掌控全局的壓迫感。

鏡頭掃過他桌前的名牌——榮辰。

申繪的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這個名字，這張臉……像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角落。

高三畢業的那個悶熱暑假，在一家奢華酒店兼職傳菜員……她推著沉重的餐車走向后廚，路過燈光幽暗的洗手間通道時，里面突然傳來女人壓抑的驚呼和一聲沉悶的撞擊。

“你放過我，放過我好不好？”身后的女子流下眼淚，弄臟了妝容，鏡子里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孔，楚楚可憐地哀求。

榮辰只冷冷看了眼女子，走到洗手臺洗手。

“孩子是無辜的。我會帶著孩子去國外，求你放過我們。”

頓了頓，他眼中的寒意更深，“還是低估了你們這些人的卑劣。你先是偷偷懷了我父親的種，又是打電話刺激我母親。你是想生個孩子，還是以為你生下的野種有朝一日能被榮家承認？”

女人一聽，立刻慌了，后退了一步。

“你父親已經知道我懷孕的事，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事，他會放過你嗎？”

榮辰漫不經心地洗著手，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靜默了幾秒，隨即轉身朝她開口：“處心積慮的你和我那深謀遠慮的父親，早就該料到有這么一天。”

“我只給你三天時間，處理掉你腹中的孩子。”榮辰說這句話時，冷靜又可怕。

他給她的印象，像是一把名貴的尖刀，閃著冷冷的光芒，華貴耀眼的同時，也異常冷血。

如今回想，倘若一個財團繼承人不夠心狠手辣，身處高位，不時時刻刻防備著，那么手中的一切將會被掠奪殆盡。

回了神，申繪才發現電視里早已沒有了男人的身影。

申繪若有所思，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視線重新落在手機上。聲……申繪若有所思，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視線重新落在手機上。

……

翌日早上七點，申治出現在了醫院，他個高腿長地站在門口打呵欠，就引得不少護士議論不斷。

申繪剛給父親擦好了臉，回眸一看，就笑了起來，“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

“今天是你的上班日，我可沒忘。早餐給你買好了，吃了再走。”申治長了一張陽光帥氣的臉龐，每次看到他，申繪總感覺心里暖暖的。

“有弟弟真好，我今天又省了一筆早餐費了。”

申治看著病床的人，皺起了眉頭，微不可聞地嘆氣。

轉頭，他打量申繪幾眼，“二姐，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申繪喝了一口豆漿，撥了撥自己臉上的碎發。

申治搖搖頭，敲了敲自己的手表，說：“你距離上班，只剩一小時了。昨晚還跟我說你七點就要去坐地鐵，絕對不會遲到……”

申繪一聽，拉過他的手表一看，立刻把包子塞進嘴巴里，又喝了一口豆漿，拎起旁邊的包包跑出了醫院。

申治忍不住笑出聲，沖她慌亂的背影喊了句：“注意安全。”

趕緊回家洗了個澡，然后換上一身干凈整潔的正裝，天氣冷，申繪多穿了條絲襪，出門時，正好碰上下雨，她匆匆忙忙拿了把傘就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