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吳起傳》14
- 山河戎馬錄
- ry134627
- 7598字
- 2025-08-14 21:50:08
(注意:本文是故事演繹,非正史!)
第十四章:州西驚雷,變法初啼
快馬踏破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暮色中的青石板路,蹄聲如急雨。吳起的心,也像這馬蹄一樣,沉沉地敲打著。大王急召!侍衛臉上那掩飾不住的驚慌,絕非小事!難道是屈、景、斗幾家狗急跳墻,真敢在郢都搞兵變?還是北方強鄰(三晉:趙、魏、韓)趁他吳起在楚國搞變法,內部不穩,打過來了?
沖進王宮,守衛的宮廷衛士都認得這位風塵仆仆的客卿大人,無人阻攔。吳起直奔章華臺偏殿,那里燈火通明,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楚悼王羋疑背著手,在殿內焦躁地踱步,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令尹昭奚恤也在,臉色發白,手里捏著一卷沾著泥點的帛書,像捏著個燙手山芋。
“大王!臣吳起奉召前來!”吳起大步流星走入,抱拳行禮,氣息微喘。
“吳子!你可算來了!”楚悼王像抓住了主心骨,立刻停下腳步,指著昭奚恤手里的帛書,“快!看看這個!剛剛從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前線八百里加急送來的!魏軍!是魏軍打過來了!”
魏軍?!吳起心頭劇震!他一把接過昭奚恤遞來的帛書,迅速展開。上面是駐守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的楚國將領屈匄(屈宜臼的長子)寫來的求援急報,字跡潦草,透著驚恐:
“大王在上:魏將公孫痤(公叔痤),統精兵五萬,戰車千乘,突襲州西!來勢洶洶!我軍…我軍寡不敵眾,州西外圍壁壘已失!現退守內城,拼死抵抗!然城中糧草僅支半月,箭矢匱乏!魏軍攻勢猛烈,城破恐在旦夕!萬乞大王速發援兵!遲則…州西危矣!楚國北門洞開矣!罪將屈匄泣血拜上!”
公叔痤!州西!
吳起眼中寒光爆射!真是冤家路窄!公叔痤,這個在魏國設計陷害他、逼他離魏的老對頭!竟然帶著魏國大軍,打到了楚國北境重鎮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州西一旦失守,魏軍就能長驅直入,威脅楚國腹地!這不僅是軍事威脅,更是對他吳起在楚國變法成果的致命打擊!那些反對變法的貴族,必定會借此大做文章,將戰敗的屎盆子扣在他“窮兵黷武”、“削弱貴族導致邊防空虛”的頭上!
“吳子!你看這…這可如何是好?”楚悼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啟用吳起變法,就是為了強國,可強國還沒見大成效,強敵倒先打上門了!“屈匄報稱魏軍五萬精兵!戰車千乘!州西守軍不過萬余,還是…還是屈家自己的封地私兵為主,戰力堪憂!寡人已令就近的宛城(今河南南陽)、葉城(今河南葉縣)駐軍馳援,但杯水車薪啊!調集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大軍北上,至少需半月!州西…能撐到那時候嗎?”
昭奚恤也在一旁唉聲嘆氣:“是啊,吳客卿!魏軍勢大,公孫痤又是宿將!州西若失,北境震動!到時候人心惶惶,新政…新政恐怕也…”他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仗打輸了,你吳起就等著被口水淹死吧!
吳起沒理會昭奚恤的喪氣話,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目光死死盯著地圖上“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的位置。魏軍五萬?戰車千乘?公叔痤的風格他太了解了,虛張聲勢是他的拿手好戲!魏國西河(今陜西黃河以西地區)精銳,當年被他吳起帶走了不少,又被秦國持續消耗,如今還能一口氣拿出五萬“精兵”遠征楚國?還帶一千輛戰車?后勤怎么解決?騙鬼呢!
“大王!”吳起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聲音沉穩有力,瞬間壓下了殿內的慌亂,“魏軍來勢雖兇,但不足懼!”
“啊?”楚悼王和昭奚恤都愣住了。五萬精兵兵臨城下,還不足懼?
“其一,魏軍兵力,必有夸大!”吳起指著地圖,“公叔痤此人,慣用疑兵!所謂五萬精兵,能有三萬戰兵已屬不易!戰車千乘?更是虛張聲勢!長途奔襲,輜重難行,魏軍實際能投入攻城的兵力,不會超過兩萬!”
“其二,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雖非雄城,但屈匄報稱已退守內城!內城城墻堅固,糧草尚能支撐半月!屈家私兵,守家衛土,未必沒有死戰之心!只要指揮得當,堅守待援,并非不可能!”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吳起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圖上,“大王,我們的新軍!云夢澤畔(今湖北潛江附近)的新軍,訓練已有數月,初具戰力!該拉出去見見血了!”
“新軍?!”楚悼王和昭奚恤同時驚呼。那些才訓練了幾個月的泥腿子?拉去對抗魏國“精兵”?這不是送死嗎?
“正是新軍!”吳起斬釘截鐵,“新軍雖新,但士氣高昂,軍紀嚴明,更重要的是——快!他們距離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比郢都大軍近得多!輕裝簡從,星夜兼程,五日之內,必能抵達州西戰場!”
“可…可他們能行嗎?”楚悼王還是不敢相信。
“大王!練兵千日,用兵一時!新軍之利,不在人數多寡,而在其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且臣對魏軍戰法、對公叔痤此人,了如指掌!此戰,正是檢驗新軍成色,震懾內外宵小的天賜良機!”吳起的聲音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請大王即刻下旨,命臣率新軍八千,即刻北上馳援州西!同時,令宛城(今河南南陽)、葉城(今河南葉縣)援軍,務必死守要道,遲滯魏軍后續部隊及糧道!臣必在州西城下,擊破公叔痤!”
楚悼王看著吳起眼中燃燒的熊熊戰意和那斬釘截鐵的自信,被深深感染了。是啊,新軍是吳起一手打造,他說行,或許…真能行?與其坐等州西陷落,不如放手一搏!
“好!”楚悼王一咬牙,猛地一拍案幾,“寡人信你!吳子,寡人授你全權!即刻點兵北上!州西安危,大楚北境,就托付給你了!”
“臣!領旨!”吳起抱拳,轉身大步流星沖出殿外,帶起一陣勁風。時間就是生命!州西城內的守軍,等不起!
云夢澤畔(今湖北潛江附近)的新軍大營,瞬間從訓練場變成了出征的沸騰海洋!
“集合!緊急集合!”
“放下所有負重!只帶兵器、三日干糧、水囊!”
“檢查裝備!快!快!快!”
張魁那破鑼嗓子吼得幾乎要撕裂,在營地上空炸響。新兵們雖然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和一種憋了許久的躍躍欲試!訓練了這么久,終于要上真戰場了!八千新軍,動作迅速地集結完畢。沒有喧嘩,只有兵器碰撞的鏗鏘聲和粗重的喘息聲。他們看著高臺上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們的客卿大人,他們的將軍!
吳起一身簡樸的皮甲,沒有多余裝飾,目光如電掃過臺下黑壓壓、年輕而堅毅的面孔。
“兒郎們!”吳起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魏狗公叔痤!帶著他的人馬,打到了我們的家門口!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我們的兄弟袍澤,正在城墻上浴血奮戰!城若破,魏狗的鐵蹄,將踐踏我們的家園!擄掠我們的父母妻兒!”
他停頓了一下,讓憤怒的情緒在新兵心中醞釀:“告訴我!你們練了這一身本事,是為了什么?!”
“殺敵!保家!衛國!”八千人的怒吼,如同平地驚雷,震得云夢澤的水波都蕩漾起來!
“好!”吳起猛地拔出腰間佩劍,直指北方,“目標——州西!五日之內,必須趕到!人歇腳不歇!掉隊的,自己爬也要爬到!此戰,乃我新軍初啼!只許勝!不許敗!隨我——殺!”
“殺!殺!殺!”
沒有冗長的動員,只有最直接的目標和最熾熱的戰意!八千新軍,像一支離弦的利箭,在吳起、張魁、李柱的率領下,沖出大營,踏上了北上的征途!他們將用雙腳,丈量從云夢澤(今湖北潛江附近)到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的八百里土地!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賽跑,更是一場意志的考驗!吳起以身作則,始終走在隊伍最前列。餓了,啃兩口冰冷的干糧;渴了,灌一口涼水;困了,就在行軍間隙靠著樹干瞇一刻鐘。新兵們看著客卿大人和他們同吃同睡同行,所有的疲憊和抱怨都化作了咬牙堅持的力量!隊伍像一條沉默而堅韌的長龍,披星戴月,穿越山林,蹚過溪流,以驚人的速度向北挺進!
第五日黃昏,殘陽如血,染紅了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城頭焦黑的戰旗。城墻上,傷痕累累的楚軍士兵靠著垛口喘息,眼神中充滿了疲憊和絕望。城外,魏軍的營寨連綿數里,炊煙裊裊。攻城器械被推到了陣前,新一輪的攻擊似乎隨時會發起。守將屈匄盔甲破損,滿臉血污,望著城外黑壓壓的魏軍,又看看身邊所剩無幾、士氣低落的士兵,心中一片冰涼。援軍…援軍在哪里?難道州西…真要陷落在我屈匄手中?
就在這絕望的氣氛中,州西城南面,那片茂密的槐樹林深處,突然響起一陣低沉而急促的號角聲!
嗚——嗚嗚嗚——!
緊接著,樹林邊緣,一面面青色的楚軍戰旗猛地樹起!如同雨后春筍!旗幟下,是黑壓壓、排列整齊、雖然滿身塵土卻眼神銳利如刀的軍隊!他們沒有吶喊,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和肅殺之氣!
“援軍!是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城墻上,眼尖的士兵發出了撕心裂肺的狂喜吶喊!
屈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么快?!從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來的?不可能啊!他連滾帶爬地撲到南城垛口,死死盯著那片樹林邊緣的青色洪流。那旗幟…不是郢都禁軍的樣式!那是…新軍?!吳起的新軍?!他們…他們真的五天就趕到了?!
城外的魏軍大營也瞬間騷動起來!中軍大帳內,正志得意滿、等著明天一舉破城的公叔痤聽到稟報,猛地站起身:“什么?援軍?哪里來的援軍?多少人?什么旗號?”
“稟將軍!看旗號…是楚軍!人數…約八千!從南面樹林殺出!旗號…旗號很陌生,青色戰旗,上書一個‘新’字!”
“新軍?”公叔痤一愣,隨即發出一陣刺耳的嘲笑,“哈哈哈!新軍?楚國哪來的新軍?莫非是臨時拉來的農夫充數?八千?八千農夫也敢來送死?吳起那廝,在楚國就搞出這么個玩意兒?”他對吳起在楚國搞變法練兵的事情有所耳聞,但嗤之以鼻,認為短短幾個月能練出什么兵?
公叔痤的輕敵,給了吳起絕佳的機會!
就在魏軍因為這支突然出現的“新軍”而有些混亂,攻城準備被打斷之際。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南門,轟然洞開!
“殺——!!!”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如同平地炸雷!張魁一馬當先(其實沒馬,他跑得比馬還快),揮舞著一柄加長加重的青銅長戈,像一頭暴怒的犀牛,率領著兩千最精銳的新軍前鋒,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城門內狂涌而出!目標直指魏軍攻城器械所在的陣地!
“攔住他們!快攔住那些楚蠻子!”魏軍前線將領慌忙調兵堵截。
然而,新軍的沖擊速度遠超他們的想象!這些在云夢澤畔(今湖北潛江附近)被吳起用殘酷訓練打磨出來的士兵,體力充沛,動作迅猛!他們三人一組,五人一隊,配合默契。長戈突刺,盾牌格擋,動作簡潔狠辣,毫無花哨!魏軍倉促組成的防線,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被撕開數道口子!
“砸!給老子砸爛那些破梯子破車!”張魁咆哮著,一戈將一架高大的云梯攔腰劈斷!新兵們如同猛虎下山,刀砍斧劈,火把投擲,頃刻間就將魏軍費盡心思推到城下的攻城器械毀壞大半!
與此同時,吳起親率的主力并未直接沖擊魏軍主營,而是如同鬼魅般,借著樹林和地形的掩護,快速向魏軍大營側后方迂回!他們的目標,是魏軍的輜重營和——馬廄!
“李柱!帶弩兵隊!搶占那個土坡!壓制魏軍援兵!”吳起冷靜下令。
“得令!”李柱立刻帶著數百名弩兵,迅速占領了戰場側翼一個制高點。弩兵們動作麻利地上弦,瞄準,一片令人牙酸的機括聲響過!
嗖!嗖!嗖!嗖!
密集的弩箭如同飛蝗般,精準地覆蓋了正想從側翼包抄張魁前鋒部隊的一支魏軍!魏軍猝不及防,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不絕于耳!新軍的強弩,射程和威力都遠超魏軍預料!
“放火!燒他們的糧草馬匹!”吳起一聲令下,迂回到魏軍側后的新軍主力,將早已準備好的火把和火油罐,瘋狂地投向魏軍的輜重車輛和馬廄!
火光沖天而起!濃煙滾滾!戰馬的嘶鳴和魏軍的驚叫響成一片!輜重被焚,戰馬受驚炸營,整個魏軍大營后方亂成了一鍋粥!
“報——將軍!不好了!輜重營起火!馬廄炸營了!”
“報——將軍!側翼遭遇楚軍強弩壓制!傷亡慘重!”
“報——將軍!攻城器械…攻城器械被楚軍敢死隊毀了大半!前鋒…前鋒快頂不住了!”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砸向中軍大帳里的公叔痤!他臉上的得意和嘲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憤怒!“新軍?!這他娘的是新軍?!吳起!又是你!!”他氣急敗壞地咆哮著。
前方的張魁,在毀掉攻城器械,打退了魏軍第一波反撲后,并沒有戀戰。吳起給他的命令很明確:毀器械,挫敵鋒,見好就收!他立刻吹響了撤退的號角。兩千前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滿地狼藉的攻城器械殘骸和驚魂未定的魏軍士兵。
后方,吳起看到火勢已起,魏軍徹底混亂,也果斷下令:“撤!退回樹林!依托州西城防守!”
新軍來得快,去得也快!如同一次精準的外科手術打擊,狠狠捅了魏軍一刀,然后迅速抽身!等公叔痤好不容易穩住陣腳,組織起兵力想要反擊時,新軍早已退入州西城南面的樹林和州西城的掩護范圍之內。州西城墻上,守軍的士氣被這突如其來的勝利徹底點燃,箭矢、滾木礌石不要錢似的往下砸,將試圖追擊的魏軍打得抱頭鼠竄。
“廢物!一群廢物!”公叔痤看著一片混亂、損失慘重的營盤,看著遠處州西城頭重新高昂的士氣,氣得渾身發抖。他精心策劃的攻城計劃,被這八千突然冒出來的“新軍”徹底打亂了!輜重損失,器械被毀,士氣受挫!更重要的是,他摸不清這支“新軍”的虛實!他們戰斗力強悍,行動如風,指揮更是刁鉆狠辣!這絕不是什么農夫!
接下來的幾天,戰場形勢徹底逆轉。吳起并沒有固守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而是充分發揮新軍機動靈活的優勢。白天,他讓州西守軍固守城池,消耗魏軍。夜晚,就成了新軍的天下!
小股精銳分隊,如同幽靈般不斷襲擾魏軍營寨。放冷箭,燒帳篷,驚擾馬匹,截殺斥候…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魏軍被折騰得疲憊不堪,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公叔痤組織了幾次夜襲反擊,想揪出這些“蒼蠅”,但新軍依托對地形的熟悉(吳起早就派人摸清了周圍)和嚴明的紀律,總能化整為零,讓魏軍撲空,反而在夜戰中又吃了不少虧。
更讓公叔痤抓狂的是糧道!宛城(今河南南陽)、葉城(今河南葉縣)的楚國援軍雖然戰斗力一般,但執行吳起的命令異常堅決!他們像跗骨之蛆,死死纏住魏軍的后勤補給線。小股的運糧隊頻頻被劫,大股的運糧隊行進緩慢。魏軍大營的糧食,一天比一天緊張。
州西城下,攻守之勢異也!攻城的變成了守城的,守城的(新軍)反而成了最積極的進攻方!
僵持了不到十日,公叔痤看著日漸減少的糧草,看著疲憊不堪、士氣低落的士兵,再看看州西城頭那面越來越刺眼的“新”字大旗,以及城下樹林里神出鬼沒的楚軍,終于意識到:這仗,沒法打了!再耗下去,等楚國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的主力大軍一到,他這五萬(實際也就三萬出頭)人馬,恐怕就得交代在這里!
“撤!傳令!撤軍!”公叔痤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恥辱!奇恥大辱!被吳起用一群訓練了幾個月的新兵蛋子,打得灰頭土臉,被迫撤軍!這消息傳回魏國,他公叔痤的老臉往哪擱?
州西(今河南溫縣東北)城頭,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守軍和新軍匯合在一起,揮舞著兵器,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屈匄看著城下如同潮水般狼狽退去的魏軍,又看看身邊那些雖然年輕卻眼神堅毅、渾身散發著彪悍之氣的新軍士兵,心情復雜到了極點。是吳起救了他,救了州西,也救了屈家的封地。但他父親屈宜臼…和吳起是死敵啊!
吳起沒有參與歡呼。他站在樹林邊緣一處高地上,默默注視著魏軍撤退的煙塵。張魁咧著大嘴跑過來,興奮地嚷嚷:“大人!贏了!咱們贏了!公叔痤那老小子夾著尾巴跑了!哈哈哈!”
吳起點點頭,臉上卻沒有多少喜色,反而帶著一絲凝重:“打掃戰場,清點繳獲。尤其是魏軍的糧食、箭矢,能帶走的全帶走。州西城被圍多日,存糧恐怕也見底了。”
“啊?是!”張魁一愣,趕緊領命。心里嘀咕:將軍想得可真遠。
州西之戰,新軍初啼,聲震天下!八千新軍,千里奔襲,以弱擊強,巧施妙計,逼退魏國名將公叔痤統率的三萬大軍!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遍楚國,傳向列國!
“聽說了嗎?吳客卿的新軍!在州西把魏國佬揍趴下了!”
“八千打三萬!還贏了!我的天!這新軍也太神了吧?”
“什么魏國精兵!在咱吳客卿的新軍面前,就是土雞瓦狗!”
“吳客卿威武!新軍威武!楚國萬歲!”
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沸騰了!街頭巷尾,酒肆茶館,人人都在談論這場不可思議的勝利!吳起的聲望,新軍的威望,如同火箭般躥升!那些關于變法的質疑、關于新軍是“花架子”的謠言,在鐵一般的勝利面前,被砸得粉碎!百姓們揚眉吐氣,對吳起和新政的支持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楚悼王羋疑在章華臺上接到捷報時,激動得差點把王案掀了!他拿著捷報,手都在抖:“贏了!真的贏了!吳子!真乃寡人之擎天玉柱!新軍!好一個新軍!”他立刻下旨,重賞新軍將士,擢升吳起為**上卿**(地位僅次于令尹的最高榮譽官職),并賜予他更大的權力,繼續推行變法!
然而,就在這舉國歡騰的時刻,一個巨大的陰影,卻悄然籠罩了楚國——**糧荒**。
連年的貴族盤剝,加上變法初期裁汰冗員、整軍練兵消耗巨大,楚國的國庫本就不甚充裕。州西之戰雖然贏了,但魏軍撤退時焚毀了不少來不及帶走的糧草,州西本地存糧也消耗殆盡。更要命的是,深秋已至,楚國不少地方卻遭遇了罕見的秋汛,糧食減產已成定局!糧價,開始如同脫韁的野馬,在郢都(今湖北荊州紀南城)及各大城邑,瘋狂上漲!
“大人!郢都的糧價,已經漲了三倍了!而且還在漲!不少平民已經買不起糧了!”李柱憂心忡忡地向吳起匯報,“各地也傳來消息,糧倉儲備…捉襟見肘。再這樣下去,恐怕…恐怕要出亂子啊!”
吳起看著案頭堆積的各地告急文書,眉頭緊鎖。戰場上的明槍易躲,這糧荒的暗箭,卻更難防!一旦民變,他所有的變法成果,都將付諸東流!那些被他打壓的貴族,絕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
果然,沒過兩天,令尹昭奚恤就帶著一群愁眉苦臉的官員,找上了門。他們不是來解決問題的,更像是來…甩鍋和看笑話的。
“吳上卿啊!”昭奚恤一臉“憂國憂民”,“糧荒洶洶,民怨沸騰啊!各地官倉存糧告急,市面上糧價飛漲!再不想辦法,恐生民變!這…這新政推行,耗費巨大,練兵征戰,更是耗糧如流水…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先暫緩一些新政舉措?比如…新軍的糧餉,能否削減一二?或者…裁汰冗官追繳的錢糧,先用來買糧賑災?”
他這話,看似為公,實則誅心!把糧荒的根源,隱隱指向了吳起的變法和新軍!他身后的官員也紛紛附和,話里話外都是“新政耗費太大,導致民窮財盡”的意思。
吳起冷冷地看著昭奚恤那張貌似忠厚的臉,心中雪亮。這老狐貍,是想借糧荒逼他讓步,甚至暫停新政!他正要反駁,一個更讓他怒火中燒的消息傳來。
張魁氣沖沖地跑進來,連禮都忘了行:“大人!不好了!剛收到宛城(今河南南陽)那邊的消息!景家!景舍那個老混蛋!他…他竟然聯合幾個大糧商,把持了宛城一帶的糧市!囤積居奇!還把大批糧食偷偷運往他靠近百越(泛指楚國南方及東南沿海的越族聚居地)的封地!說是…說是防備百越異動!我呸!他就是想發國難財!想把糧價抬得更高!”
景舍!囤積居奇!運糧南下?
吳起眼中寒光一閃!好!好得很!州西剛吃了敗仗,現在又想用糧食這把軟刀子捅死他?還想發國難財?真當他吳起是泥捏的?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凜冽的殺氣彌漫開來,讓昭奚恤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昭令尹,”吳起的聲音冷得像冰,“糧荒之事,本卿自有主張!新軍糧餉,關乎軍心國本,一粒米都不能少!新政關乎大楚未來,一刻也不能停!”
他目光如電,掃過眾人:“至于糧食?誰說我們沒糧?”他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自信的弧度,手指重重敲在楚國地圖的南疆——“百越之地,稻谷一年三熟!那些不服王化的越人首領們,倉庫里的陳糧,恐怕都堆得發霉了吧?”
昭奚恤等人倒吸一口涼氣!吳起…他這是要…對百越動手?!剛打完魏國,又要打百越?這…這能行嗎?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