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在給父親換透析液的間隙發(fā)現(xiàn)玉玨異變的。

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在病房里，父親的胳膊上還貼著輸血管，像一條青灰色的蚯蚓。林深擰開保溫桶，藕粉的甜香混著金屬的涼意鉆進鼻腔——這是母親每天清晨五點就開始熬煮的，說他“搞科研費腦子，得補補”。

“小深……”父親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你最近總盯著夜空看，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林深的手一抖，藕粉碗差點摔在地上。他想起昨夜直播時，衛(wèi)星拍攝到的月球背面圖像——原本被隕石坑覆蓋的JH區(qū)域，此刻正泛著幽藍的光，和陳墨給的玉玨顏色一模一樣。

“爸，我就是……”他剛要開口，玉玨突然在口袋里發(fā)燙。林深借換袖子的動作掏出來，玉玨表面的螺旋紋正滲出淡藍色的光，在地面投下一個模糊的影子——那是一串坐標，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六位。

“這是……”父親瞇起眼，“你奶奶以前總說，咱們林家的祖訓(xùn)是‘觀星者，守星門’。你手腕上的紋路，和你奶奶臨終前畫在我手心的符號，好像啊。”

林深的呼吸驟然急促。他想起小時候，奶奶總在夏夜帶他看星星，用蒲扇指著北斗七星說：“等你長大就知道，那些星星上，藏著咱們老祖宗的‘鑰匙’。”此刻，玉玨投下的坐標，正好指向北斗七星的斗柄末端——那是月球背面最神秘的“雨海”區(qū)域。

三天后，林深站在航天五院的地下指揮中心。

環(huán)形屏幕上，衛(wèi)星軌道模擬圖與月球背面的實時影像重疊，雨海的陰影里，一個直徑約三公里的環(huán)形山正在發(fā)光——正是玉玨坐標指向的位置。周正明叼著煙斗敲了敲桌子：“小林，你要搞清楚，月背探測是國家戰(zhàn)略項目，就算你有‘直播特權(quán)’，也不能說動就動。”

“周老師，這不只是科研。”林深調(diào)出模擬器的任務(wù)面板，“文明等級4級的解鎖條件是‘接觸地外文明遺跡’，而月背的這個環(huán)形山，根據(jù)陳墨教授的考證，是蘇美爾泥板里‘神之居所’的坐標。”

蘇晚晴推了推眼鏡，投影出一段量子掃描數(shù)據(jù)：“我分析了衛(wèi)星傳回的低頻電磁信號，里面有規(guī)律的脈沖頻率——1.618Hz，和玉玨的共振頻率完全一致。”她指了指屏幕，“這不是自然現(xiàn)象，是人工信號。”

指揮中心的空氣突然凝固。周正明的煙斗“啪”地掉在地上，蘇晚晴的指尖在鍵盤上翻飛，調(diào)出二十年前NASA的月背探測數(shù)據(jù)：“1972年阿波羅17號的探測器也記錄過類似信號，但被定性為‘宇宙噪聲’。現(xiàn)在看來……”

“是‘守望者’留下的坐標。”林深接口道。他想起模擬器里見過的遺跡——一級文明建造的“文明墓碑”，總在關(guān)鍵星系留下導(dǎo)航標記。

“胡說！”人群中突然響起一聲怒喝。

林深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黑風(fēng)衣的男人站在門口，胸前掛著“虛空教會”的徽章——黑色霧氣纏繞的骷髏頭。“你們所謂的‘遺跡’，不過是高等文明圈養(yǎng)低級文明的‘養(yǎng)殖場標記’。”男人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否則……”

“否則怎樣？”蘇晚晴冷笑，“用你的‘維度病毒’炸了我們？上回在模擬器里吃了癟，這回又來現(xiàn)眼？”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滾動：

“虛空教會滾！我們支持探索！”（ID：人類共同體）

“這男的是誰？長得像恐怖片反派。”（ID：吃瓜群眾）

“打賞1000星軌碎片，讓虛空教會閉嘴！”（ID：秩序守護者）

林深注意到，“虛空教會”的ID正在瘋狂刷屏，每條消息都帶著腐蝕性的黑霧，沾到哪個彈幕，哪個就變成亂碼。更詭異的是，指揮中心的電子設(shè)備開始故障——監(jiān)控屏閃爍雪花，量子計算機的指示燈由綠轉(zhuǎn)紅。

“出發(fā)。”林深按下耳麥，“衛(wèi)星保持軌道，蘇晚晴遠程監(jiān)控量子通信，周老師協(xié)調(diào)地面站。我去月背。”

“你瘋了？”周正明吼道，“月背著陸需要重型火箭，你現(xiàn)在連運載車都沒有！”

“我有這個。”林深晃了晃手腕的藍色紋路。自從玉玨發(fā)燙后，紋路就不再局限于皮膚表面，而是能投射出淡藍色的光刃——昨晚他在實驗室試過，光刃能輕松切割鈦合金。

指揮中心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林深聽見蘇晚晴的聲音從對講機傳來：“量子通信被干擾，他們切斷了我們的網(wǎng)絡(luò)！”

“啟動備用方案。”林深扯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航天服——這是他用航天五院的舊零件改裝的，“周老師，用星載計算機主板給我做個導(dǎo)航儀；蘇老師，給我灌輸納米纖維的抗輻射涂層。”

黑暗中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林深摸到墻角的應(yīng)急燈，打開后看見周正明正用扳手敲自己的腦袋：“我怎么早沒想到！你奶奶當年是紫金山天文臺的觀測員，她留給你的玉玨，肯定是‘鑰匙’！”

十分鐘后，改裝后的月球車停在發(fā)射坪。林深坐進駕駛艙，看著儀表盤上的倒計時——00:05:00。

“虛空教會”的黑霧突然涌進指揮中心，腐蝕著金屬墻面。周正明抄起扳手砸向黑霧，卻被彈開：“這東西……能吞噬能量！”

“啟動直播！”林深大喊，“觀眾們，我需要你們的‘信念值’！”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沸騰。原本支持他的觀眾自發(fā)組織“信念聯(lián)盟”，在彈幕里刷著“我們相信文明會進化”“光刃一定能切開黑暗”。林深感覺有什么東西從意識深處涌出來——那是觀眾的關(guān)注、期待、甚至恐懼，正轉(zhuǎn)化為藍色的光流，注入他的手腕紋路。

“倒計時00:00:01。”

月球車轟鳴著沖出發(fā)射坪，火焰舔舐著月塵。林深透過車窗，看見月背的環(huán)形山越來越近，玉玨的藍光與月塵交織，形成一條淡藍色的階梯，直通環(huán)形山的底部。

月球車的減震器發(fā)出刺耳的呻吟。林深踩下剎車，車頭距離環(huán)形山僅剩十米——山壁上，一道螺旋狀的裂縫正在發(fā)光，和玉玨的紋路完全吻合。

他跳下車，光刃劃開裂縫邊緣的巖石，露出里面的金屬暗門。暗門中央嵌著一塊菱形水晶，和水晶上的凹槽嚴絲合縫——正是玉玨的形狀。

“咔嗒。”

暗門開啟的瞬間，林深的呼吸停滯了。

門內(nèi)是一座環(huán)形大廳，墻壁上刻滿星圖，地面是會發(fā)光的能量晶板。大廳中央懸浮著一個透明容器，里面泡著一顆直徑半米的藍色球體，表面流轉(zhuǎn)著銀河般的光帶。

更震撼的是，容器旁的石臺上，放著一本金屬書，封面上刻著“文明躍遷手冊·第二卷”。

林深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碰到金屬書，整個大廳突然震動起來。警報聲響起，紅色燈光在墻壁上投射出一行字：

“檢測到未授權(quán)訪問。啟動‘文明篩選程序’：回答以下問題，通過則獲得傳承，失敗則抹除意識。”

“問題一：人類文明的終極目標是什么？”

林深愣住。他想起了模擬器里的守望者，想起了父親病床上的透析機，想起了直播間里觀眾為他刷的“信念值”。

“不是擴張，不是掠奪。”他輕聲說，“是……存續(xù)，是讓更多生命有機會探索宇宙，是保留‘選擇’的權(quán)利。”

金屬書發(fā)出嗡鳴，紅色燈光轉(zhuǎn)為金色。

“問題二：當文明面臨滅頂之災(zāi)時，是否應(yīng)該隱藏真相以保護弱者？”

林深想起模擬器里“虛空教會”試圖摧毀核聚變裝置的場景，想起現(xiàn)實中如果他失敗，地球文明將被困在1級。

“不。”他斬釘截鐵，“真相或許殘酷，但隱瞞只會讓文明在無知中重復(fù)錯誤。真正的強大，是學(xué)會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金色燈光驟然熄滅。透明容器開始旋轉(zhuǎn)，藍色球體釋放出一道光束，直射向林深眉心。

劇痛襲來。林深的意識被拽入一片星海，無數(shù)畫面在眼前閃過：蘇美爾泥板的刻寫者、瑪雅祭司的觀測臺、古埃及金字塔的建造者……他們都在做同一件事——將文明火種封存于星門，等待下一個覺醒的種族。

林深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跪在地上，金屬書懸浮在他面前。藍色球體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菱形芯片，正散發(fā)著他熟悉的藍光——和玉玨、腕間紋路同頻。

“任務(wù)完成！”07號的聲音突然響起，“文明等級提升至5級（恒星利用），解鎖‘空間折疊’‘反物質(zhì)引擎’等科技模塊。觀眾滿意度：99%（歷史峰值）。”

林深剛要查看芯片，耳麥里傳來周正明的尖叫：“小深！快回來！月面監(jiān)測站顯示，有七道不明信號正在接近地球！”

他沖向月球車，駕駛艙的屏幕上，七個小點正以超光速逼近月球。每個小點都拖著長長的尾焰，形狀像極了……

“維度導(dǎo)彈！”蘇晚晴的聲音帶著哭腔，“虛空教會啟動了‘獵殺程序’！他們要摧毀地球文明的所有希望！”

林深的手死死攥住方向盤。他想起模擬器里的“守望者日志”——當文明突破5級時，會觸發(fā)“維度清剿”，高等文明會用“維度導(dǎo)彈”抹除該宇宙的所有生命。

“啟動直播！”他吼道，“所有觀眾，給我打賞‘信念值’！我們需要能量啟動空間折疊引擎！”

直播間的彈幕瘋狂刷屏：“我們相信你！”“文明不能滅！”“打賞到破產(chǎn)也要幫你！”

藍色光流再次涌遍全身。林深感覺有什么東西從意識深處覺醒——那是觀眾的信念、文明的韌性、甚至藍色紋路的傳承，在他體內(nèi)凝結(jié)成一股強大的力量。

“空間折疊引擎啟動！”

月球車周圍的時空開始扭曲，月塵被卷成螺旋狀。林深看見七道維度導(dǎo)彈的尾焰在扭曲的時空中拉長，像七條紅色的蛇，卻始終追不上他的車尾。

“成功了！”蘇晚晴的聲音帶著顫抖，“他們被甩出了太陽系！”

指揮中心的燈光重新亮起。周正明沖過來，用力拍著林深的肩膀：“好小子！你救了全人類！”

林深卻望著車外的星空，眉頭緊鎖。他看見，在七道維度導(dǎo)彈消失的方向，有一個黑色的祭壇正在浮現(xiàn)，祭壇中央刻著和他腕間紋路相同的符號——那是“守望者”的標記。

返回航天五院的路上，林深收到了母親的消息：“小深，你爸醒了。他說要謝謝你，說你是‘最像奶奶的孩子’。”

他打開后備箱，金屬書靜靜躺在那里。翻開第一頁，上面用蘇美爾泥板的古老文字寫著：“當?shù)谄哳w星辰墜落時，真正的守望者將歸來。”

林深摸了摸腕間的紋路，突然發(fā)現(xiàn)，藍色光流正沿著手臂流向心臟。他想起模擬器里的記憶碎片——星海中的齒輪與符號，以及那個說“你終將成為我”的聲音。

“林深！”蘇晚晴從后面追上來，“陳墨教授讓我轉(zhuǎn)告你，玉玨的共鳴頻率和月背遺跡的芯片完全一致。他懷疑……”

“懷疑什么？”

“懷疑我們不是第一批發(fā)現(xiàn)遺跡的文明。”蘇晚晴的聲音低了下去，“懷疑‘守望者’，可能就是我們自己。”

林深的腳步頓住。他抬頭看向夜空，月亮表面的陰影里，雨海的藍光仍在閃爍，像一只正在蘇醒的眼睛。

而在更深處的宇宙里，黑色祭壇上的七根水晶柱全部亮起紅光。機械的聲音再次響起：“地球文明，突破5級。啟動‘傳承計劃’——下一站，仙女座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