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探與逼問
- 月魄焚心
- 小魚小雨
- 4042字
- 2025-07-21 13:12:58
墻外那如同鬼魅般的腳步聲消失后,破敗小院的死寂仿佛有了重量,沉沉地壓在百里旭的心頭。冷汗沿著額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無聲無息。他蜷縮在墻角的陰影里,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過了許久,身體才從那極致的僵硬中慢慢放松下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疲憊和冰冷刺骨的恐懼。
是誰?玄冥子的人?還是那個神秘莫測的老者?王祿似乎沒有這種悄無聲息的本事。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著他這個小院,他這個人,已經被某些危險的目光牢牢鎖定了。
老者的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消失得干干凈凈!”
他不敢再待在院子里,強撐著虛軟的身體,挪進那間四面透風的破屋。屋內比外面更黑,也更冷。他摸索著找到墻角一堆還算干燥的稻草,將自己深深埋了進去,只留一雙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睜著,死死盯著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和糊著破紙的窗戶。懷中緊貼心臟的凝玉膏瓷瓶,此刻更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慌。
這一夜,百里旭幾乎沒有合眼。任何一點風吹草動——枯枝折斷聲、野貓的嘶叫、甚至遠處宮墻更夫模糊的梆子聲——都讓他瞬間汗毛倒豎,心臟狂跳。他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裝傻…閉嘴…活下去…不能連累她…”
直到天色微明,第一縷灰白的光線艱難地擠進破窗,驅散了些許濃稠的黑暗,百里旭才在極度的疲憊和緊繃中,意識模糊地昏睡過去。
然而,這份短暫的安寧并未持續多久。
“砰!”
一聲巨響將百里旭從淺眠中猛然驚醒!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門被人從外面狠狠踹開,腐朽的木屑飛濺!
刺目的天光涌了進來,逆光中,兩個高大的身影堵在了門口。不是王祿那幫太監,而是兩個身著玄冥觀深灰色勁裝、面容冷硬如鐵石的侍衛!他們身上散發著一種不同于普通宮衛的、帶著煞氣的冰冷,目光如同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破屋。
百里旭的心臟驟然縮緊,幾乎停止跳動!他本能地想要蜷縮更深,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侍衛身后,一個身影緩步踱了進來。正是昨日在宮道上掃了他一眼的那個中年道士!他身著深紫色道袍,袖口和衣襟處繡著銀色的星月符文,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他手中,捏著一小撮顏色奇特的泥土——那泥土帶著一種淡淡的、混合著鐵銹和腐朽草藥的古怪氣味!
百里旭的瞳孔猛地收縮!這氣味……和昨夜那個詭異老者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道士的目光精準地落在稻草堆里、面色慘白如紙的百里旭身上。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踱步上前,每一步都帶著無形的壓力。他走到百里旭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單薄的衣衫,看進他靈魂深處。
“昨夜,有人來過這里。”道士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冰冷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他用兩根手指捻了捻那撮泥土,銳利的目光緊鎖著百里旭驚恐的雙眼,“這味道,很特別。不是宮里的東西。告訴我,誰來過?說了什么?”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百里旭!他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他想低下頭,想避開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想繼續扮演那個嚇傻了的廢物,但道士身上散發出的強大精神壓迫感,讓他連控制自己表情都變得無比艱難。
“我……我不知道……”百里旭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哭腔,這倒不完全是在偽裝,巨大的恐懼是真實的,“我睡著了……什么……什么都沒聽到……什么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語無倫次,努力想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空洞茫然。
“不知道?”道士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濃濃的嘲諷和不信。他俯下身,湊近百里旭的臉,那股冰冷的、帶著鐵銹草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讓百里旭窒息。“小子,在我面前裝傻,沒用。”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國師大人要的東西,沒有人能藏得住。告訴我,昨夜來找你的人,是不是一個佝僂著背、行蹤鬼祟的老家伙?他跟你說了什么?關于‘銀月城’?還是關于……那個穿一身素白、神出鬼沒的丫頭?”
“月姐姐……”,百里旭在心中無聲吶喊,巨大的震驚和更深的恐懼讓他瞬間失語,只能驚恐地瞪大眼睛,身體抖得更厲害了。道士竟然直接點出了“月姐姐”的特征!他們果然在追查她!
道士顯然捕捉到了他聽到描述時的劇烈反應(尤其是提到“素白”、“丫頭”),眼中精光一閃,語氣更加咄咄逼人:“看來你見過她!很好。告訴我,她在哪?那老怪物又跟你說了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否則……”他直起身,對身后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一名侍衛立刻上前一步,腰間的佩刀“鏘”地一聲,出鞘半寸!冰冷的寒光映在百里旭慘白的臉上。
“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再嘗嘗皮開肉綻的滋味。”道士的聲音如同寒冬里的冰棱,“或者,把你交給王祿那幫人,他們有的是法子,讓一個‘廢物’開口。”
赤裸裸的威脅!百里旭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凍結了。王祿的鞭子,侍衛的鋼刀,還有老者那“消失得干干凈凈”的警告……巨大的恐懼如同巨浪,瞬間將他淹沒!他幾乎要脫口而出,將昨夜的一切和盤托出,以換取片刻的喘息!
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否則怎樣?”
一個清冷、空靈,仿佛帶著月華寒意的聲音,如同冰泉般突兀地在破屋門口響起!
這聲音如同天籟,瞬間擊碎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屋內所有人,包括那冷峻的道士,都猛地轉頭看向門口!
只見一個素白的身影,不知何時已靜靜地佇立在那里。青絲如墨,衣袂無風自動,周身流淌著清冽而神秘的光暈,將破敗昏暗的陋室都映照得仿佛不似人間。正是那位百里旭朝思暮想的月姑娘!
她絕美的臉上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蒼白,但那雙清澈的眼眸,此刻卻如同蘊藏著萬載寒冰,冷冷地掃過屋內的道士和侍衛,最終落在了蜷縮在稻草堆里、渾身顫抖、眼中卻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和更深的擔憂的百里旭身上。
道士的臉色瞬間劇變!震驚、狂喜、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忌憚在他眼中飛速交替!他失聲叫道:“是你!銀月城的人……”
月璃卻根本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冰錐,直刺那道士:“玄冥子的走狗,也敢在此狺狺狂吠?”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和威壓,“滾。”
“放肆!”道士又驚又怒,臉上閃過一絲猙獰,“妖女!國師大人正要拿你!給我拿下!”他厲聲喝道,同時手中掐訣,一道暗紫色的光芒瞬間在他掌心凝聚!
兩名侍衛反應極快,拔刀出鞘,寒光閃爍,帶著凌厲的勁風,一左一右,如同兩道灰色閃電,直撲月璃!
“月姑娘小心!”百里旭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不顧一切地嘶喊出聲!
面對夾擊而來的刀光和道士手中凝聚的詭異紫芒,月璃眼中寒光一閃。她甚至沒有移動腳步,只是素手輕抬,對著左右襲來的侍衛隨意一揮!
“嗡——!”
兩道清冷如水的月華匹練,如同實質的綢緞,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撞上了侍衛的鋼刀!
“鐺!鐺!”
兩聲刺耳的金鐵交鳴幾乎同時響起!兩名侍衛如遭重擊,只覺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順著刀身傳來,虎口瞬間崩裂,鮮血迸濺!他們悶哼一聲,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破屋的土墻上,塵土簌簌落下,兩人當場昏死過去!
而那道暗紫色的光芒,也在月璃揮袖的瞬間,被她周身流轉的月華光暈無聲無息地消弭于無形!
道士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極度的駭然!他沒想到對方實力竟如此恐怖!僅僅一個照面,自己兩個得力手下就廢了!他當機立斷,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手中急速掐動的法訣上!
“邪魔退散!縛!”他厲聲嘶吼,一道更加濃郁、帶著污穢血腥氣息的暗紫色符文鎖鏈,如同毒蟒般從他手中激射而出,纏繞向月璃!
月璃秀眉微蹙,似乎對這種污穢的力量感到厭惡。她并指如劍,指尖一點凝練到極致的月華光芒驟然亮起,對著那纏繞而來的符文鎖鏈輕輕一點!
“破。”
清冷的聲音落下,那點月華光芒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間炸開!純凈、清冽的月光之力狂暴地擴散開來,與那污穢的暗紫色符文鎖鏈猛烈碰撞!
“嗤嗤嗤——!”
如同滾油潑雪,暗紫色的鎖鏈在接觸到月華光芒的瞬間,發出刺耳的腐蝕聲,冒出陣陣腥臭的黑煙,寸寸斷裂、消散!
“噗!”道士如遭重錘,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踉蹌著倒退數步,看向月璃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他賴以成名的縛魔咒,竟被對方如此輕描淡寫地破了!
月璃看也不看那重傷的道士,蓮步輕移,瞬間便出現在百里旭身前。她看著少年慘白的臉、驚恐的眼神和身上破爛的衣衫,清澈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情緒,有愧疚,有關切,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決絕。
“能走嗎?”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能……能!”百里旭看著近在咫尺的月璃,巨大的驚喜和劫后余生的感覺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月璃伸手扶了他一把,觸手冰涼。她目光冷冽地掃過那捂著胸口、驚懼交加的道士,聲音如同寒冰:“回去告訴玄冥子,想要銀月城的東西,讓他自己來拿。再敢動他……”她的目光落在百里旭身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味,“后果自負。”
說完,她不再停留,扶著百里旭,轉身便向門外走去。她的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奇異的韻律上,身影在門口的光線中顯得有些朦朧。
那道士捂著劇痛的胸口,眼睜睜看著兩人離去,眼中充滿了怨毒和不甘,卻再也沒有勇氣上前阻攔。這個來自銀月城的女子,實力深不可測,遠超他的預估!他必須立刻將這個消息,連同她的警告,一字不漏地稟報給國師大人!
破屋外,清晨微涼的空氣涌入肺腑。百里旭被月璃攙扶著,踉蹌地走著,劫后余生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他忍不住抬頭看向身邊清冷如月的側臉,心中有千言萬語想問:她是怎么找到這里的?她這些天去了哪里?她知不知道玄冥子在瘋狂地找她?那個詭異的老者又是誰?還有……她到底是誰?
然而,對上月璃那雙清澈卻似乎蘊含著無盡心事的眼眸,所有的問題都堵在了喉嚨口。他只感覺到她扶著他的手,冰涼而穩定,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支撐著他幾乎散架的身體。
“月姐姐……”他終于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后怕,“謝謝你……又救了我……”
“姐姐…你叫我姐姐…”
月璃的腳步微微一頓,側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絲,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憂慮覆蓋。她沒有回答他的感謝,只是低聲道:“先離開這里。玄冥子……很快就會有動作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百里旭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更大的風暴,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