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師傅的話還在他的耳邊回蕩。

我主動變成利亞姆。

這是什么意思？

袁師傅轉身時離開時，酒葫蘆隨著腳步晃得輕快。

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喝了口酒。

只留下了句“之后跟我去個地方”。

黑嶼川回頭望了眼母親的墓碑，陽光落在“秦羽柔之墓”那幾個字上，泛著淡淡的光。

他對著墓碑輕輕鞠了一躬，才轉身往停車的地方走。

想不通就先不想，日子總會推著人往前走。

山路的拐角處，沈松的車停在樹蔭下，車窗半降著。

能看到車里，芽芽正趴在小姨腿上畫畫，筆尖在紙上涂涂畫畫，看見他上來就舉著畫喊。

“哥哥！我畫了姨姨和你！”

紙上歪歪扭扭兩個小人，一個穿旗袍，一個穿夾克，手牽著手站在葡萄架下，葡萄是用紫色蠟筆涂的，像串小氣球。

“畫得真好。”

黑嶼川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座位上坐下，外公手里盤著兩個的核桃，指腹反復摩挲著紋路。

“老袁跟你說啥了？神神秘秘的。”

小姨把芽芽的畫收起來，放進包里，也帶著點好奇。

“沒什么，”黑嶼川笑了笑。

“師傅說過幾天帶我去進修。”

“那挺好的，多學點本事，就是外公可能舍不得你呀。”小姨捂嘴笑著。

“欸，年輕人哪能一直陪著我這老頭子，回來看到一眼，我心就安了，利歐好好學，把老袁的本事全學來，醫術可只是他一身本事之一。”

外公擺了擺手，將核桃收到口袋中。

“我這輩子沒服過多少人，他算一個。”

“師傅你這么厲害嗎？”

黑嶼川的頭轉向后座的師傅。

“那是，當初讓你拜師還推辭，多少人想拜還沒這門路。”

“你這老家伙，還是一夸就上天。”外公笑罵道。

“我辛辛苦苦學這一身本事，不拿出來炫一下難道藏著掖著啊。”

“師傅說的有理啊。”

“老袁別給我外孫帶壞了，孩子你記住，做人低調點總是好的，山峰隱于云霧，能力越大越要謙虛自省。”

“外公說的也有理。”

他夾在兩人之間，看著兩個老哥們斗嘴。

忍不住笑了。

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小姨織的坐墊上，暖融融的，像小時候母親把他裹在毯子里的溫度。

車子沿著渭水往回開，窗外的白楊樹飛快往后退，葉子被風吹得嘩嘩響，像在唱首輕快的歌。

芽芽揉著眼睛問。

“外婆，我們回家吃油糕嗎？”

“吃，回家就讓外婆給你炸。”

秦羽奕刮了下她的鼻子，轉頭對黑嶼川說。

“你外婆一早就泡了糯米，說要給你做你媽最愛吃的紅糖油糕。”

“芽芽也要吃！”

車子沿著渭水往回開，窗外的白楊樹飛快往后退，葉子被風吹得嘩嘩響，像在唱首輕快的歌。

秦硯之看著窗外的風景，時不時跟沈松聊兩句當年的事。

秦羽奕抱著芽芽，小聲哼著母親生前常唱的童謠。

黑嶼川靠在車窗上，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袁師傅的話好像有了點眉目。

變成利亞姆。

也許是他把這里當成了家，把這些人當成了家人。

這么說，之前自己以為的兩人生命源質在融合的思想是錯的。

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是自己的超級記憶，在讀取利亞姆的生命源質時，將他的回憶甚至情感記下。

加上自己主觀認為二人的生命源質融合，才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芽芽困了，靠在小姨懷里睡著，小嘴巴還微微張著。

外婆輕輕給她蓋了件小外套。

畢竟今天早上為了來掃墓還起的挺早的。

“孩子。”

秦硯之目光落在他身上。

“回去的時候，記得把家里的臘驢肉帶上，讓你那女朋友嘗嘗，她要是喜歡，下次我讓你外婆多做些，你給她寄過去。”

黑嶼川愣了一下，隨即點頭：“謝謝外公。”

“謝什么，都是一家人。”外公笑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下次把她帶回來讓外公瞧瞧。”

“一定，一定，到時候我帶她一起來和外公喝酒。”

回到秦家老宅時，小姨和外婆就開始準備中飯了。

幾個男人坐在院子里聊了會天，沒多久就被招呼去端菜。

外婆手里還夾著塊剛炸好的油糕，金黃的外皮上撒著白糖。

“利歐，快嘗嘗，還是你媽當年喜歡的味道。”

黑嶼川接過油糕，燙得指尖發麻，咬了一口，外皮脆得“咔嚓”響，紅糖餡流進嘴里，甜得發膩，卻和記憶里母親做的一模一樣。

芽芽湊過來，仰著小臉要吃，黑嶼川掰了一半給她，看著她吃得滿臉糖渣，忍不住笑了。

“今天做了羊肉泡饃，還有你媽愛吃的糖醋排骨。”

男人們將飯菜都擺上了桌子。

八仙桌上擺滿了菜，羊肉泡饃的香氣混著糖醋排骨的甜，勾得人食欲大開。

袁師傅不客氣地拉過張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夾了塊排骨，又喝了口酒，含糊不清地說。

“手藝還是這么好，比外面館子強多了。”

外婆笑著給他盛了碗泡饃。

“多吃點，之后還要麻煩你照看著利歐。”

外公坐在主位，給黑嶼川倒了杯果汁。

“別喝酒了，下午還要趕路，喝果汁就好。”

他接過杯子，看著滿桌的菜，忽然覺得眼眶有點熱。

這些菜，都是母親生前愛吃的，也是自己愛吃的，外婆記了一輩子。

他拿起筷子，夾了塊糖醋排骨，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開。

有些味道，真的能讓人想起一輩子。

吃完了中飯，他摸出手機，點開了和白月魁的聊天界面。

西弗的軀體銷毀只剩大約 10天，月魁嘴上沒說，心里肯定急，得早點把唯象設備拿到手。

【剛剛去看了媽媽，她在墓碑前挺好的。】

沒等兩秒，月魁就回了。

【有沒有跟她說起我呀？】

后面跟著個貓咪探頭的表情包，耳朵尖是粉色的，像她害羞時的樣子。

黑嶼川看著表情包，忍不住笑了，指尖飛快地敲。

【當然說了！我給媽媽看了你的照片，她對你很滿意。】

【真的嗎？】

白月魁秒回，后面跟著個星星眼的表情。

【那媽媽怎么說？】

【媽媽說，想見見你，外公一家都想見見你。】

【有點緊張了怎么辦？】

【沒事的，有我陪著你呢，我外婆做的飯可好吃了，給你看看照片。】

說著就把剛剛餐桌上擺好的照片發了過去。

【啊！我也想吃！可惜我還不能出去......】還附帶了個流口水的表情包。

【外婆讓我給你帶了臘驢肉。】

【嘿嘿，外婆真好。】

【對了，你之前一直沒告訴我，要去哪里拿這個唯象設備？】

【我把地址發給你。】

收到了一個位置信息，他打開。

河洛京都生命研究院。

【在河洛的首都啊。】

【是啊，聽說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生道廬。】

【倒是挺好聽的。】

【那就麻煩你了，我先去忙了。】

后面跟了一個比心的表情包。

黑嶼川收起手機，心里像揣了塊熱咖啡，暖烘烘的。

抬頭時，正好對上小姨的目光，她正笑著看他，眼里帶著點調侃。

“那姑娘是叫白月魁是吧？”

外公也在邊上，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嗯，她是腦科學研究者，很厲害。”

提到白月魁，黑嶼川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白月魁，白月魁......”

秦硯之一邊念，一邊盤著手里的核桃。

“想起來了，她爸爸是不是叫白靖宇，是現任久川的市長。”

“是的是的，外公你難道認識他。”

“他和我差快三輩了吧，哪里認識，我是認識他的爹媽，以前還送過他倆畫呢。”

“這么說起來，你倆的緣分說不定早就開始了。”小姨在一旁偷笑。

“這次要拿的東西，是她研究要用的唯象設備，挺重要的。”

“唯象設備？”

外公手上的核桃停了，眼神里帶著點驚訝。

“老袁沒跟你說嗎？這設備的雛形，就是他當年的研究成果。”

“真的？”

黑嶼川將頭轉向了自己的師傅。

袁師傅躺在太師椅上，得意的對他舉起酒葫蘆。

“真是看不出來。”

“徒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為師這叫大隱隱于世，你外公老說我喜歡裝，我很低調的好不好，為師只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裝的機會。”

袁師傅腰上用力，帶著太師椅晃了晃。

“是不是要去生道廬啊！”

“師傅，這你是怎么知道的？”

月魁才剛剛和他說完，有些時候，他真的懷疑自己這個師傅，是不是有讀心術。

“哈哈，傻了吧，你小子，看你那表情，別覺得師傅有讀心術，沒那東西。”

真的沒有，假的沒有，這不是又說中了。

“傻徒兒，告訴你吧。”

袁師傅站起了身子，伸了個懶腰。

“為師上午和你說的地方，就在生道廬，那里是全河洛對生命源質研究最先進的地方。”

黑嶼川突然有種預感，此次前往生道廬，也許會讓自己脫胎換骨。

這種感覺很強烈，沒有任何依據，但他心中就是堅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