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萬空的告白
- 探索未知宇宙
- 不能打瞌睡嗎
- 2253字
- 2025-07-15 19:03:22
桂花香氣漫過指揮中心的走廊時,我攥著那枚應急手環站在王丹辦公室門口。手環內側的星號刻痕還帶著體溫,就像三小時前她指尖劃過我掌心的溫度——那時她舉著青瓷杯的手微微發顫,深藍色指揮服的袖口沾著點火星塵埃,是剛才幫列娜整理苔蘚培養盆時蹭到的。
“進來。”她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混著紙張翻動的輕響。推開門時,正看見她把一疊地火航線參數表按在桌面上,指尖在“春泥號”著陸坐標上畫圈。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在她發頂織成道金網,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沾著細小的汗珠——明明空調溫度調得剛好,她卻總像剛從發射場跑回來似的,永遠帶著股灼熱的氣息。
“還在看數據?”我把應急手環放在桌角,金屬碰擊桌面的輕響讓她抬了頭。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淺影,眼底的紅血絲比視頻里淡了些,卻仍像張細密的網,網住了這四十天的不眠不休。桌上的龍井罐還敞著口,茶葉的清香里,我突然認出她袖口的塵埃顏色——和火星峽谷的赤鐵礦粉末一模一樣,是出發前我給她的標本,沒想到被她收了這么久。
“再核對最后一遍。”她把參數表推給我,指尖點過其中一行,“你看這里,著陸時的緩沖力度比模擬值高了0.2個標準大氣壓,說明火星水冷卻過的減震器性能更好。”說到專業術語時,她的語氣突然亮起來,像討論的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株剛抽芽的植物,“下次可以在減震器里預注5%的火星水,我算了下,能讓緩沖效率再提升17%。”
我盯著她的指尖,那上面有道淺淺的疤痕——是去年調試傳感器時被金屬接口劃的。當時她舉著流血的手笑:“搞航天的哪能沒疤?這是和機器打交道的勛章。”此刻那道疤痕正落在“春泥號”的結構圖上,像給飛船的航線添了個溫暖的注腳。
“王丹,”我突然按住她翻頁的手,她的掌心比我的涼,卻帶著種讓人踏實的硬度,是常年握操控桿和計算筆磨出的繭,“有件事,在火星峽谷鉆透第300米巖層那天就想告訴你。”
她的指尖頓了頓,睫毛顫了顫。窗外的風突然大了些,吹得百葉窗“啪嗒”輕響,像在替我敲著鼓點。桌上的應急手環反射著光,內側的星號刻痕剛好對著她的手腕——那里戴著塊舊電子表,表帶磨得發毛,是她剛進航天中心時買的,說“比任何奢侈品都準”。
“那天發現地下水源時,”我望著她的眼睛,突然想起她在動員會上的樣子,站在各國專家中間,指著火星三維圖說“這是人類第一次給火星把脈”,聲音清亮得像穿透了大氣層,“你讓我用火星水泡茶,說要嘗嘗‘宇宙的味道’。其實那天我就想告訴你,我帶的龍井,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她的指尖微微收緊,抓著參數表的邊角泛起白痕。陽光突然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溜進來,落在她耳后,那里有顆小小的痣,是我在無數次視頻會議里偷偷記住的——她總說“開會要專注”,卻不知道自己認真時,痣會隨著說話的節奏輕輕顫動,像顆藏在發絲里的星。
“你畫的星圖手冊,”我從口袋里掏出那本被翻得卷邊的冊子,扉頁上她畫的地球光暈已經被我的指腹磨得發亮,“每一頁的空白處,你都用鉛筆寫了應急方案。第17頁那個碎片流間隙公式,其實我早就背下來了,比自己的生日還熟。”
她突然別過臉,看向窗外的發射塔。夕陽把塔架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通向天空的路。我看見她的肩膀輕輕動了動,是在笑,還是在忍眼淚?桌上的龍井罐被風吹得轉了半圈,露出罐底的小字——是她的筆跡,寫著“萬空的茶”,筆畫里帶著點刻意藏起的溫柔。
“你總說我的神經反應快,”我伸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指尖觸到她皮膚的溫度,像觸到了那顆在太空中指引方向的星,“其實最快的不是反應,是每次屏幕上跳出你的名字時,我的心跳。在碎片流里勾通訊線的那三秒,我想的不是怎么活命,是要是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舉著茶杯喊‘水溫剛好’了。”
她猛地轉回頭,眼里的光像突然亮起的推進器火焰,灼熱又明亮。“你以為我畫那些應急方案是給誰看的?”她抓起星圖手冊,翻到最后一頁——那里貼著張我沒見過的照片,是我在火星艙外作業的樣子,頭盔面罩反射著地球的藍光,照片邊角被她用透明膠帶粘了又粘,“每次你出艙,我都在指揮中心畫你的航線,畫錯了就撕掉重畫,這張是第47張。”
她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哽咽:“你用火星水泡的茶,苦得像生銹的釘子,可我還是偷偷留了半杯。那天在碎片流失聯的四十六分鐘里,我就對著那半杯茶算軌道,算錯一次,就喝一口,好像你在旁邊盯著我似的。”
應急手環突然被她抓了過去,她的指尖劃過內側的星號刻痕,動作輕得像在撫摸火星苔蘚的嫩芽。“這個星號,”她抬頭看我,眼里的光比地球的光暈還亮,“是我照著你艙內服上的標記刻的。你總說‘跟著光走’,可你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光。”
窗外的桂花被風吹得簌簌落,飄進半開的窗戶,落在攤開的參數表上。她突然抓起我的手,把應急手環扣回我腕上,金屬扣合的輕響里,我感覺她的掌心貼了上來,帶著那道疤痕的溫度。
“下次去火星,”她的拇指蹭過我手背上的燎泡疤痕,那里是搶修冷卻管時留下的,“記得多帶點龍井。”她頓了頓,突然笑起來,眼角的細紋里盛著光,像揉碎了的星星,“我調的火星水配方,保證能泡出最香的茶。”
我望著她眼里的自己,突然明白,所謂宇宙級的浪漫,從來不是跨越多少光年的奔赴,而是有人在地球的指揮中心,為你畫了四十七天的航線;是她的計算筆和你的工兵鏟,能在太空中敲出同樣的節奏;是當你說“跟著光走”時,她早已把自己活成了那束最亮的光。
桌上的參數表還攤著,王丹的指尖和我的指尖,此刻正一起落在“春泥號”的著陸坐標上。那里的經度緯度,剛好指向窗外那片飄著桂花的天空——原來所有的星辰大海,最終都要回到這樣的時刻:有人握著你的手,說“下次還一起”,而你知道,這五個字,比任何星圖都更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