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州暗涌
- 便是當年許月卿
- 晚小水
- 2248字
- 2025-07-17 10:05:34
與此同時,遠在云州的林月卿,日子也并不平靜。裴無漾的離開,確實讓她緊繃的神經松懈了許多。她努力讓自己沉浸在書卷和藥草之中,試圖用忙碌麻痹自己,忘卻前世的陰影。
她開始更系統地整理外祖父書房里的醫書,甚至偷偷央求外祖母身邊的懂些藥理的嬤嬤教她辨識草藥和簡單的炮制之法。她的小院一角,漸漸擺滿了曬干的藥草和瓶瓶罐罐。每當看到這些,她心中便涌起一股復雜的情愫——前世為了誰而學?今生又為了什么?
平靜之下,暗流涌動。一日午后,林月卿正在小藥圃里給一株新移栽的“三七”澆水,外祖母身邊的貼身大丫鬟匆匆而來,面帶憂色。
“卿姐兒,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林月卿心中微沉,放下水瓢:“嬤嬤,外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今早起來便有些頭暈乏力,方才用了些清粥,竟都吐了出來,臉色也白得嚇人。”丫鬟語氣焦急。
林月卿的心猛地一跳!前世,外祖母便是在景成十年左右開始纏綿病榻,后來……她不敢再想,提起裙角便跟著丫鬟疾步向外祖母的“松鶴堂”跑去。
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和安神香的氣息。徐老夫人半倚在榻上,面色蒼白,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和病氣,精神明顯萎靡了許多。徐江坐在一旁,眉頭緊鎖,府醫正垂首診脈,神情凝重。
“外祖母!”林月卿撲到榻邊,小手緊緊握住老人微涼的手,聲音帶著哭腔,“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徐老夫人勉強笑了笑,抬手想摸摸她的頭,卻顯得有些無力:“卿姐兒別怕,外祖母沒事,就是年紀大了,有些不舒坦,養養就好了。”
府醫診完脈,起身向徐江回稟:“老太爺,老夫人脈象沉細無力,氣血兩虧,脾胃虛寒之象甚重。應是操勞過度,又兼之入秋后寒氣侵體所致。需靜養調理,切忌憂思勞神。待小人開個溫補氣血、健脾和胃的方子,先服幾日看看。”
徐江點點頭,憂心忡忡:“有勞了。務必用最好的藥材。”
林月卿聽著府醫的話,看著外祖母憔悴的面容,前世那種無力感再次席卷而來。她記得,外祖母的病起初也是這般癥狀,后來卻……她的小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不行!這一世,她不能再眼睜睜看著親人離去!
“外祖父,”她仰起小臉,眼神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認真,“府醫爺爺開的方子,可否讓卿兒也看看?卿兒……卿兒最近在看醫書,認得些藥材。”
徐江和徐老夫人皆是一愣。徐江看著外孫女清澈卻異常執拗的眼眸,想到她近日確實常擺弄些藥草,雖覺她年紀太小,但這份孝心難得。他沉吟片刻,對府醫道:“方子寫好后,也給卿姐兒看看。”
府醫雖覺詫異,但也依言照辦。
林月卿接過方子,認真地看了起來。方子用的是常見的黨參、黃芪、白術、茯苓等溫補之藥,配伍倒也穩妥。但她前世鉆研醫理多年,深知外祖母這病根深,僅靠溫補見效甚慢,且易生壅滯。她記得前世在宮廷秘錄中見過一個名為“八珍益母”的方劑,在溫補氣血基礎上,加入益母草活血調經(此處指調和氣血之意,非專指婦科),更注重調暢氣機,尤其適合體虛久病、氣血不暢的老年人。
她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指著方子上一味藥,用盡量稚嫩卻清晰的語氣說道:“府醫爺爺,這個……‘當歸’的用量,是否可以稍減一些?再加一點點‘益母草’呢?我看書上說,氣血兩虛又兼氣滯不暢的,用益母草能行血而不傷新血,讓補進去的氣血能流轉起來……”她聲音越說越小,畢竟面對的是經驗豐富的府醫,底氣不足。
府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仔細看向林月卿,又拿起方子斟酌片刻,臉上漸漸露出恍然和贊賞之色:“小姐所言極是!當歸性溫,老夫人脾胃虛寒,過量恐有礙消化。益母草微苦辛平,能祛瘀生新,調暢氣血,加在此方中確能事半功倍,使補而不滯!小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地,真是……真是后生可畏!”他看向徐江,語氣帶著興奮,“老太爺,小姐的建議非常中肯!小人這就調整方子!”
徐江和徐老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驚喜。徐老夫人更是激動地握緊了林月卿的手,眼中泛起淚光:“好孩子……我的卿姐兒……竟有這份天分和孝心……”
林月卿小臉微紅,心中卻大大松了口氣。第一步,她似乎走對了。她暗暗發誓,定要守護好外祖母,絕不讓前世的悲劇重演!然而,這份因醫術而顯露的“早慧”,卻也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徐府悄然蕩開了漣漪。
兩月時光倏忽而過。建康的秋意已深,寒霜初降。
裴無漾處理完緊要軍務,安排好王府事宜,便再次啟程前往云州。這一次,他心中除了對恩師學業的期待,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探究。那個林家小姑娘的謎團,像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他。
他特意提前了兩日出發,輕車簡從,只帶了心腹護衛江辭。抵達云州時,正值午后。他沒有立刻去徐府,而是在城中一家不起眼的茶樓坐了許久。茶樓是消息匯集之地,他希望能聽到些關于壽陽、關于韓景、甚至……關于徐府的風聲。
茶客們談論的多是秋收賦稅、家長里短,偶有提及壽陽,也只是說韓將軍練兵辛苦,朝廷又撥了糧餉云云,并無異常。至于徐府,更是風平浪靜,只聽說徐老夫人前些日子身體抱恙,幸得府上小姐略通醫理,竟幫府醫改進了方子,老夫人如今已見大好,被傳為一段佳話。
“徐府小姐?是那位寄居的外孫女,鄣郡林氏的嫡小姐?”有人好奇地問。
“正是!聽說才八九歲年紀,竟已能辨方用藥,真真是神童轉世,不愧是鄣郡林氏和云州徐氏的骨血啊!”另一人嘖嘖稱奇。
裴無漾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是她?林月卿?她竟懂醫理?還幫府醫改進了方子?這個認知讓他心頭那點困惑更深了。一個八歲稚童,縱使出身書香門第,能熟讀詩書已屬難得,竟還能通曉醫道?這絕非尋常的聰慧可以解釋。再聯想到她面對自己時那超越年齡的恐懼和疏離……一個念頭隱隱浮上心頭:這小姑娘身上,必定藏著極大的秘密。
他放下茶杯,留下茶錢,起身離開茶樓。
是該去徐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