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婭婭在001實驗室的通風管道里摸到第三十七根銹跡斑斑的支架時，指尖觸到了個硬紙殼。
是本實驗筆記。
她借著手機電筒的光翻開，第一頁就是浩然的字跡，冷硬得像刻在金屬上：“x與y的排斥本質，是能量頻率的‘相位差’——人類大腦的生物電頻率在8-13Hz（α波），而y能量的基礎頻率是217Hz，像兩個永遠對不上拍子的齒輪。”
字跡突然頓了下，墨水在紙頁暈開個小團——是他第287次失敗那天寫的。后面跟著行極輕的字，幾乎要被紙紋吞掉：“婭婭的心跳頻率是72次/分鐘，對應的聲波頻率1.2Hz，很穩。”
路婭婭的指腹蹭過那行字，忽然想起那天他從實驗艙出來，額角的汗滴在她手背上，也是72滴。原來他連這個都數了。
“在看什么？”
陳依依的聲音從管道口傳來，嚇得路婭婭差點把筆記掉進黑暗里。她爬出來時，看見陳依依手里捏著半塊壓縮餅干，白大褂上沾著管道里的灰，比平時柔和了些：“我守了三天ICU，教授說……上面要把浩然轉到‘廢棄試驗區’。”
“廢棄試驗區”四個字像冰錐扎進路婭婭耳朵。她聽石一說過，那里的實驗體最后都會變成“數據殘骸”，連名字都不會留下。
“他們要殺了他？”她的聲音發顫，卻死死攥著筆記，指節泛白。
陳依依蹲下來，指尖點在筆記里的一張草圖上——那是個扭曲的雙螺旋，x和y能量像兩條纏在一起的蛇，在頂端有個極小的交點。“你看這里，”她的指甲在交點處畫了個圈，“浩然算錯了。這個交點不是能量共存的臨界值，是……共振頻率的起點。”
路婭婭愣住了。陳依依的IQ值雖然停在6.8，但她最擅長的就是“糾錯”——當年研究所的粒子對撞機參數錯誤，是她在監控錄像的雜音里聽出了頻率異常。
“共振需要‘介質’，”陳依依盯著那交點，眼里閃過種豁出去的光，“x是大腦生物電，y是外源能量，中間缺個能同時‘聽懂’兩種頻率的東西。”
“什么東西？”
“人類的‘情感記憶’。”陳依依的聲音壓得很低，“你還記得他第一次碰你羊角辮那天嗎？監護儀的波動比平時大3倍。還有他每次提到你媽媽時，實驗數據的誤差會縮小0.7%。”
路婭婭突然想起ICU里的監護儀——那些突兀的綠線抖動，每次都發生在她趴在玻璃上說話的時候。
這時，凌天教授的聲音在走廊響起，帶著種罕見的疲憊：“把零號實驗體的資料整理好，明天上午……”
“他有名字！”路婭婭猛地推開門，手里的筆記被風掀開，露出最后一頁——是張畫，歪歪扭扭的，像個九歲孩子的手筆：一棵老槐樹，樹下站著個女人，旁邊是個系著紅領巾的小男孩，手里捏著塊糖。
是浩然畫的他媽媽。
凌天的目光落在畫上，喉結滾了滾，像被什么卡住。“婭婭，”他的聲音軟了些，“研究所的能量核心快撐不住了，y能量的泄露已經影響了三個試驗區，再拖下去……”
“你早就知道共振需要情感記憶，對不對？”陳依依突然開口，手里舉著張泛黃的報告，是她從凌天的舊檔案里翻出來的，“‘普羅米修斯計劃’的第一階段，就是用實驗體的情感記憶做‘介質’，但失敗了99次，因為那些實驗體的情感太‘淡’。”
她指著報告末尾的簽名，除了凌天，還有個被劃掉的名字——路振庭。
路婭婭的呼吸頓住了。那是她爺爺的名字，三年前“意外去世”的，凌天說他是研究所的早期研究員。
“爺爺……”
“他是第99個實驗體。”凌天閉上眼，聲音啞得像砂紙摩擦，“他發現計劃的真相——所謂‘進化篩選’，就是篩選出能‘獻祭’情感記憶的人，用他們的意識喂養能量核心。他想毀了數據，被……”
后面的話沒說，但空氣里的寒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路婭婭忽然笑了，眼淚卻掉了下來。她想起爺爺總說“星星會記得所有人的名字”，想起他給她編羊角辮時，總在辮梢纏根試管刷——原來那不是玩鬧，是在給她留線索：試管刷的刷毛間距，剛好是能量核心的密碼排列。
“我知道介質是什么了。”她抹掉眼淚，把筆記塞進陳依依手里，“浩然的實驗筆記第17頁，有他算的‘情感頻率圖譜’，我爺爺的共振頻率是‘槐花香’，我的是……橘子糖。”
陳依依翻到第17頁，果然有行小字：“路婭婭的味覺記憶頻率：432Hz，與y能量的217Hz存在最小公倍數。”
原來他早就算好了。
深夜的廢棄試驗區，銹跡斑斑的能量核心像頭蟄伏的巨獸。路婭婭站在控制臺前，手里捏著顆新的橘子糖——是她跑遍全城找到的，和當年那顆一模一樣。
陳依依在調試參數，指尖抖得厲害：“等下我會切斷核心的保護機制，你把糖放在感應區，用你的記憶去‘喚醒’頻率……但可能會傷到你的神經。”
“他說過要等我長大的。”路婭婭剝開糖紙，橘子味的甜漫開來，像那年陽光落在他手背上的暖，“他總把什么都算好，這次換我算一次。”
能量核心啟動的瞬間，藍光漫過整個試驗區。路婭婭閉上眼，腦子里全是畫面：他碰她羊角辮時的輕，他說“好”時的淡，他實驗失敗后額角的汗，他畫里的老槐樹……
“嗡——”
共振頻率對上的剎那，她聽見了浩然的聲音，很輕，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婭婭，別算錯了……”
與此同時，ICU里的監護儀突然爆發出尖銳的鳴響，綠線瘋狂跳動，像條掙脫束縛的龍。
浩然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時，瞳孔里映著片橘子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