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劃破風雪,第八道軌跡在鏡心中灼燒成痕。我未停步,順勢前斬,刀氣如銀線切開虛空,七具幻影應聲崩散。冰壁轟然裂開,敵首踉蹌跌出,右手法訣尚未收攏,左掌仍死死按住心口那道由器靈反噬留下的掌印。
他瞳孔驟縮。
我收刀,刀尖點地,雪塵不起。“你逃時,我就已看見你的死法。”
他喉頭滾動,嘴角扯出冷笑:“沈無咎,你以為追到這里,便是終結?”話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身前冰面。血未落地便凝成符紋,三道寒光自地底沖出,化作人形傀影——一者持刀,一者結印,一者掌心翻涌冰雷。三尊冰傀踏雪而立,氣息交錯,竟隱隱壓制住方圓百丈的天地元氣。
這不是尋常傀儡。它們體內流轉的,是武道執念凝成的戰意投影,分別承襲了三大宗師的殘招余韻。
我識海震蕩,兩道鏡影自心脈沖出。一道掌指成刃,使出凌云傲的“斷空指”;另一道揮刀如龍,正是我自創的“逆鱗斬”。三影成陣,迎上三傀。
刀光撞上寒氣,第一道鏡影瞬間崩解。第二道勉強接下兩招,卻被冰雷轟中肩胛,虛影碎裂。本體受創,右肩裂開一道血口,鮮血灑落雪地,轉瞬凍結成紅晶。
敵首立于后方,雙手結印,冷聲道:“你不過借他人殘魂之力茍延殘喘,今日便將你神識煉化,獻祭玄晶!”
我未答,只將左手按上心口。那里,玉符緊貼皮膚,裂紋中黑氣已不再躁動,而是與心跳同頻起伏。我閉目,鏡心通靈訣逆流而上,直沖識海深處。
“凌云傲。”我在心中低語,“你曾想奪舍我身,如今——是你被煉,還是我煉你?”
心脈猛然一震。那縷寄居多年的殘魂劇烈翻騰,似要反撲。可就在下一瞬,一股更古老、更沉重的力量自深處蘇醒。銀光自右臂經脈浮出,蜿蜒如紋,赫然是那器靈首次顯化的印記。
頭頂虛空,一尊半透明古鼎緩緩浮現。鼎身刻滿晦澀符文,鼎口垂落光幕,如水波蕩漾。三尊冰傀的攻勢映入光幕,竟被瞬間拆解、回演——刀路破綻、掌勢斷點、雷符節點,盡數暴露。
我睜眼,右臂銀紋熾熱如烙鐵。
“現在,輪到我了。”
我踏步而出,鏡影不再召出,而是將殘存的武道記憶盡數投入古鼎。凌云傲的“斷空指”化作一道銀線,沉入鼎腹;母親玉符中殘留的“歸元手”凝成光團,緩緩旋轉;蛟龍傳授的“破淵式”如龍游動,纏繞鼎身。萬法歸流,熔于一爐。
鼎鳴三聲,光流倒灌。
我身形一虛,再出現時,已與古鼎虛影重疊。雙目泛銀,衣袍無風自動。敵首臉色驟變,手中法訣猛然加快,欲引動地脈玄晶之力自爆,與我同歸于盡。
我未阻,只向前一步。
一掌推出。
無招,無式,卻含萬法歸流之勢。掌風過處,雪原塌陷,冰層如紙撕裂。三尊冰傀在觸及掌勁的剎那,同時崩解,化作寒霧消散。
敵首的自毀法訣尚未完成,心脈先裂。七竅溢血,整個人如斷線傀儡般倒飛而出,重重砸入冰層,轟然陷落百丈深坑。
風雪漸歇,冰原歸寂。
我立于坑沿,古鼎虛影緩緩沉回心脈,右臂銀紋微閃。低頭看掌心,裂痕深處,一縷極細的黑氣正被銀光絞碎,化作青煙消散。那是凌云傲最后的掙扎,也是器靈真正臣服的證明。
身后冰坑中,敵首仰面躺于寒冰之上,胸膛微弱起伏,瞳孔渙散。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你……已非人……”
我未回頭,只將刀歸鞘。
刀柄上,血已干涸,握得更緊。
“我不是他,也不是你。”
我轉身,踏雪而行。
“我是鏡心所照之主——萬物皆可映,萬魂皆可煉。”
風卷起黑袍一角,右臂銀紋忽地跳動一下。我腳步微頓,未回頭,只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縷銀光自經脈游出,在空中凝成寸許長的鼎形虛影,隨即沉入皮肉。
前方雪嶺輪廓漸隱,天邊微光初現。
我邁步,走入風雪深處。
敵首躺在冰坑底部,手指抽搐,指尖一滴血珠緩緩凝聚,墜落時砸在一塊裸露的青銅殘片上,發出輕響。
殘片上,鴉羽紋邊緣焦黑,正與玉符背面刻痕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