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蔭下的風(fēng)帶著草木的清香，吹得人昏昏欲睡。張舒白盤腿坐在草地上，手里轉(zhuǎn)著空礦泉水瓶，瓶身反射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你說閱卷老師會不會偏心啊？”他突然停下動作，“比如（3）班那個數(shù)學(xué)老師，聽說就是裁判之一。”

劉若沚正用草葉編著指環(huán)，聞言抬頭看他：“奧數(shù)題答案都是唯一的，步驟對不對一目了然，偏心也沒用。”她把編好的草環(huán)遞給蘇瑤，“別擔(dān)心，你選擇題和填空題做得好，正確率肯定高。”

蘇瑤把草環(huán)戴在手指上，碧綠的草葉襯得她的手腕更白了：“可最后那道大題15分呢，我連一半步驟都沒寫完。”

陳宇靠在槐樹干上，望著禮堂的方向發(fā)呆。剛才考試時的緊張感還沒完全褪去，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那些演算步驟——立體幾何的法向量有沒有算錯？橢圓題的韋達(dá)定理代入是否正確？三角函數(shù)那道錯題改過來后，應(yīng)該不會再出問題了吧？他越想越覺得心慌，索性閉上眼睛，學(xué)著劉若沚的樣子數(shù)草葉。

“快看！禮堂門口有人舉牌子了！”張舒白突然蹦起來，指著不遠(yuǎn)處的人影大喊。

四個人慌忙往禮堂跑，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草葉粘在褲腿上也顧不上拍掉。離禮堂還有十幾米時，就看見工作人員舉著一張巨大的成績榜站在門口，紅底黑字的名單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選手圍觀。個人賽前五名是金牌，前25名是銀牌，其他的全是銅牌

“擠進去！”張舒白像條泥鰍似的鉆到人群前排，陳宇和蘇瑤、劉若沚緊隨其后。成績榜按名次排列，前幾名的名字旁用括號標(biāo)注著獎牌等級，金色的“金”字在夕陽下格外醒目。

“陳宇！”張舒白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你看第一名！是陳宇！140分！金色獎牌！”

陳宇的目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榜首赫然寫著“高一（7）班陳宇 140分（金）”，字跡遒勁有力，旁邊用小字標(biāo)注著“附加題滿分”。他突然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里面飛，明明是初夏的風(fēng)，卻吹得人眼眶發(fā)燙。

“我看看我看看！”張舒白的手指在名單上快速滑動，“劉若沚！第4名！135分！也是金色獎牌！厲害啊若沚！”

劉若沚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名字上，嘴角微微揚起，指尖卻下意識地絞著校服衣角——比預(yù)想的高了5分，最后那道解析幾何看來是步驟分全拿了。前 five名的金色標(biāo)識像星星一樣排開，她的名字就在其中。

“蘇瑤！”陳宇突然指著第21名的位置，“124分！銀色獎牌！你看，我說你前面做得穩(wěn)吧！”

蘇瑤的眼睛猛地睜大，手指輕輕點在自己的名字上，“銀”字的標(biāo)注清晰可見。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數(shù)了三遍名次：“真的是我……124分……銀色獎牌……”剛才還泛紅的眼眶突然涌出淚水，這次卻帶著滾燙的溫度，順著臉頰往下滑。

“還有我還有我！”張舒白在名單中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第19名！128分！也是銀色獎牌！”他一把抱住陳宇的肩膀，原地蹦了三下，“咱們四個都有獎！團隊賽那本證書不算，個人賽光獎牌就拿了兩金兩銀！”

周圍的同學(xué)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10）班的一位選手拍著陳宇的后背：“可以啊陳宇，140分是這次的最高分吧？金色獎牌實至名歸！”

“太厲害了！”有人指著劉若沚的名字，“第4名也是7班的，你們班這是要承包領(lǐng)獎臺啊？”

陳宇的目光重新落回成績榜上，140分后的“金”字像是會發(fā)光。他想起考試時的慌亂——算錯的二面角、卡殼的橢圓題、差點寫錯的三角函數(shù)公式，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草稿紙、僵硬的手指、跳得飛快的心臟，此刻都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榮譽，穩(wěn)穩(wěn)地立在榜首。

“哭什么呀。”劉若沚遞給蘇瑤一張紙巾，自己的眼眶卻也紅了，“124分加銀色獎牌，已經(jīng)很厲害了，比很多男生都高。”

蘇瑤接過紙巾擦眼淚，卻笑得更厲害了：“我就是……就是沒想到能拿到銀色獎牌。最后那道題我還以為要扣光分呢。”

張舒白突然一拍腦袋：“走走走！拿獎去！團隊賽那本證書早就想看看了，個人賽的獎牌肯定更帶勁！”他拽著三個人往禮堂里跑，路過成績榜時，還不忘回頭多看了兩眼自己的名字，腳步輕快得像踩著彈簧。

禮堂里的工作人員正在整理獎項，團隊賽的紅色證書單獨放在一疊，封面燙著“團體冠軍”四個金字；個人賽的獎牌則按金銀銅分類擺放，金色獎牌的托盤上還鋪著深紅色絲絨，在燈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7班的四位同學(xué)來了？”裁判笑著拿起一本紅色證書，“這是你們團隊賽的集體榮譽，打開看看吧。”

陳宇接過證書，封面觸感細(xì)膩，翻開內(nèi)頁，四個燙金大字“團體冠軍”下方，印著他們四個人的名字，落款處蓋著學(xué)校的紅色公章。他突然想起上午團隊賽時，四個人趴在一張桌上演算的樣子，那些交錯的筆尖、急促的低語、緊握的拳頭，最終都凝結(jié)在了這張薄薄的紙上。

“個人賽獎牌在這里。”工作人員遞來兩個金色獎牌盒和兩個銀色獎牌盒。陳宇打開自己的盒子，金色獎牌躺在絲絨襯里上，正面刻著“第一屆校級奧數(shù)賽”，背面是交織的幾何圖形，邊緣還刻著微小的花紋。他把獎牌掛在脖子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剛好壓下心里的滾燙。

劉若沚的金色獎牌和陳宇的款式相同，她翻到背面時，突然笑了：“你看背面的幾何圖形，是咱們團隊賽第五題那個圓和直線。”陳宇湊過去一看，果然，獎牌背面的圖案正是他算過的那道圓與直線相切的示意圖，連斜率都標(biāo)注得清清楚楚。

“給我看看你的附加題。”劉若沚翻開陳宇的試卷復(fù)印件，最后一頁的附加題空白處寫滿了工整的證明過程，評委用紅筆寫著“邏輯清晰，步驟完美”。她抬頭看向陳宇，眼里閃著光，“你居然用了兩種方法證明，怪不得拿金色獎牌。”

“我就是怕一種方法說不清楚。”陳宇撓了撓頭，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考試時做完常規(guī)題還有十分鐘，他硬是逼著自己用數(shù)學(xué)歸納法和反證法各寫了一遍證明，現(xiàn)在看來，那十分鐘的堅持沒白費。

張舒白舉著自己的銀色獎牌到處炫耀，一會兒跟（5）班的對手擊掌，一會兒湊到裁判身邊打聽頒獎儀式的流程。他把團隊賽的紅色證書和個人賽的銀色獎牌并排拿在手里，校服領(lǐng)口被汗水浸得發(fā)皺，卻絲毫不在意。

蘇瑤的銀色獎牌被她小心翼翼地掛在脖子上，和團隊賽的紅色證書一起抱在懷里。劉若沚湊過去看她的試卷，選擇題和填空題果然全對，最后那道解析幾何雖然沒算出答案，步驟分卻拿了一半。“你看，”劉若沚指著評分標(biāo)準(zhǔn)，“閱卷老師寫了‘思路正確，計算失誤不影響步驟分’，我說你穩(wěn)拿獎牌吧。”

夕陽的余暉透過禮堂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光斑。四個人并排坐在上午團隊賽的位置上，脖子上掛著獎牌，手里捧著團隊賽的紅色證書，誰都沒說話，卻笑得停不下來。

張舒白突然掏出手機：“快！咱們合張影！把團隊賽證書和個人賽獎牌都拍上，發(fā)到班級群里去，讓他們今晚睡不著覺！”他把手機架在搶答器上，調(diào)成自拍模式，陳宇和蘇瑤、劉若沚趕緊湊過去，金色和銀色的獎牌在鏡頭里閃著光，紅色的團隊證書鋪在中間，四張年輕的臉上都帶著未褪的紅暈和抑制不住的喜悅。

“咔嚓”一聲，快門定格的瞬間，禮堂外的蟬鳴突然變得響亮，像是在為這場勝利伴奏。陳宇看著照片里的自己——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嘴角卻揚得很高，脖子上的金色獎牌反射著夕陽，和團隊賽的紅色證書相映成輝，像極了剛才在草稿紙上反復(fù)演算的符號，最終都變成了最耀眼的光。

“走吧，”劉若沚站起身，把證書和獎牌放進書包，“該回家了，估計家長們都等急了。”

四個人走出禮堂時，暮色已經(jīng)漫了上來，操場的路燈次第亮起，像一串散落的星星。張舒白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四顆薄荷糖，往每個人手里塞了一顆：“來，慶祝咱們大獲全勝！團隊賽一本證書，個人賽兩金兩銀，這波血賺！”

薄荷的清涼在舌尖化開，帶著絲絲甜味。陳宇抬頭看向夜空，月亮已經(jīng)悄悄爬上樹梢，他突然覺得，那些在草稿紙上反復(fù)涂改的公式、在考場上加速跳動的心臟、在成績榜前濕潤的眼眶，都是青春里最珍貴的注腳——原來努力的意義，就是讓所有的緊張和忐忑，最終都變成水到渠成的喜悅。

“正好明天是周六，明天去放風(fēng)箏吧？”張舒白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校服上的獎牌叮當(dāng)作響，“我知道有個地方風(fēng)特別大，肯定能把風(fēng)箏放得比今天的云還高。”

“好啊。”陳宇和蘇瑤、劉若沚異口同聲地回答，晚風(fēng)掀起他們的校服衣角，像四只剛剛展翅的鳥，朝著光亮的地方飛去。團隊賽證書的邊角從陳宇的書包里露出來，紅色封面在路燈下閃著微光，仿佛在訴說著這場屬于四個人的、關(guān)于默契與堅持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