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里突然響起主持人的聲音，帶著比賽結束后的松弛感：“各位選手請注意，第一屆校級奧數團隊賽已圓滿結束，請各位參賽選手到指定區域領取團隊賽證書。中午請稍作修整，個人賽將于下午3點準時開始，請各位參賽選手提前30分鐘入場，遲到者將取消參賽資格。”

張舒白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吱呀”聲，他一把勾住陳宇的脖子：“走！吃飯去！下午個人賽還在這禮堂比，正好熟悉場地！”

陳宇被他勒得脖子發緊，笑著拍開他的手：“先松開，喘不過氣了。”蘇瑤正把草稿紙一張張疊好，那些寫滿演算過程的紙頁邊緣已經被指尖揉得發皺，卻被她小心翼翼地放進文件夾里。劉若沚收拾著圓規和量角器，金屬器械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禮堂里40個人一起考，肯定比教室安靜，正好發揮。”

四個人跟著人流往禮堂外走，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斜切進來，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張舒白突然一拍胸脯，聲音響亮得驚動了旁邊的（3）班選手：“今天我請客！食堂最貴的套餐隨便點，慶祝咱們拿冠軍！”

蘇瑤挑眉看他：“你錢包夠嗎？我記得上周你還說要攢錢買新游戲機。”

“那必須夠！”張舒白從校服口袋里掏出皺巴巴的錢包，打開來晃了晃，里面躺著幾張百元鈔，“我媽說拿了獎就給我發獎金，這叫提前預支慶祝經費。”陳宇和劉若沚相視而笑，腳步輕快地跟著他往食堂走。

食堂里人聲鼎沸，剛結束比賽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聚在餐桌旁，討論著剛才的題目。張舒白徑直走向打飯窗口，指著最上方的“豪華套餐”說：“阿姨，四個豪華套餐，加雞腿！”窗口里的阿姨笑著舀菜：“是7班的冠軍隊吧？剛才廣播報名次的時候，我聽見你們班拿第一了！”

蘇瑤接過餐盤時，臉頰微微發燙：“阿姨您也聽了？”

“那可不，”阿姨往她餐盤里多放了個鹵蛋，說“我聽說你們班配合得特別好。”陳宇和劉若沚的餐盤里也多了個鹵蛋，張舒白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看見沒？冠軍的待遇！”

四個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餐盤里的紅燒排骨冒著熱氣，米飯上臥著金黃的煎蛋。張舒白咬著雞腿含糊不清地說：“下午40個人擠在禮堂考試，想想就緊張，萬一筆掉了都不敢彎腰撿。”

“你那是緊張嗎？”蘇瑤戳了戳他的胳膊，“我看你早上敲搶答器的勁兒，差點把桌子拍穿。”

陳宇扒了口飯，想起團隊賽時的場景，突然覺得下午的個人賽更讓人忐忑——40個人在同一屋檐下奮筆疾書，連呼吸聲都可能被放大，任何一點小動作都可能打亂節奏。他抬頭看向劉若沚：“你說禮堂里會不會跟團隊賽時一樣，空調開得特別足？”

“應該會，”劉若沚夾起一塊青菜，“不過這次桌子間距大，不用擔心互相干擾。”她看向蘇瑤，“你草稿紙帶夠了嗎？個人賽演算量大，別到時候不夠用。”

蘇瑤低頭扒飯，耳朵悄悄紅了：“帶了一整本，應該夠。”

吃完飯走出食堂時，已經是下午1點多。四月的風帶著暖意拂過操場，柳樹的枝條綠得發亮，幾個低年級的學生在草坪上放風箏，彩色的風箏在藍天上飄得很高。張舒白指著風箏說：“等考完試，咱們也來放風箏，我知道有個地方風特別大。”

劉若沚看了眼手機：“現在才1點20，離進場還有一個多小時，回禮堂附近歇會兒吧，省得等下跑太遠。”

四個人往禮堂方向走，路過教學樓后的樹蔭時，張舒白突然停下腳步：“就在這兒歇會兒吧，離禮堂近，樹蔭也涼快。”石凳被陽光曬得有點燙，他卻毫不在意地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快來，這石頭凳涼颼颼的，比教室里的椅子舒服。”

蘇瑤坐下時，裙擺被風吹得輕輕揚起，她拽著裙角笑：“四月份就這么熱，等夏天來了還怎么活。”陳宇在她對面的石凳坐下，從書包里拿出個人賽的復習筆記，指尖剛碰到紙頁就頓住了——其實也沒必要看了，該復習的昨晚已經翻了三遍，現在更需要的是放松。

劉若沚靠在槐樹干上，望著遠處的禮堂：“40個人一起考，肯定比單獨考場更有壓迫感。遇到不會的題別慌，先做會的，實在卡殼就抬頭看看窗外，深呼吸兩下。”

張舒白掏出手機看時間：“放心，我的強項是組合題，個人賽肯定比團隊賽發揮好。”他突然湊到陳宇身邊，“你說這次個人賽會不會有立體幾何的大題？我最煩算二面角了。”

陳宇合上書：“不管考什么，按步驟來就行。”話雖這么說，他的手指卻無意識地在膝蓋上畫著輔助線——一想到40個人同時低頭做題的場景，心臟就忍不住加速跳動。

蘇瑤看出他在緊張，從書包里拿出薄荷糖遞給他：“吃顆糖吧，薄荷味的，能提神。”陳宇接過糖紙剝開，清涼的薄荷味在舌尖炸開，順著喉嚨往下竄，他突然想起團隊賽時蘇瑤含著糖驗算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好像很喜歡薄荷糖？”

“嗯，”蘇瑤也剝了一顆放進嘴里，“緊張的時候吃這個，能讓人清醒點。”她看向劉若沚，“若沚你要不要？”劉若沚搖了搖頭，正想說什么，張舒白突然“啊”了一聲。

“怎么了？”三個人同時看向他。

張舒白舉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2點10分：“都2點10分了！該去禮堂了！從這兒過去得走五分鐘，再磨蹭該遲到了！”

四個人慌忙站起來，石凳被陽光曬得有點燙，剛才坐著沒察覺，起身時才發現校服后背都沾了點熱氣。張舒白把手機塞進口袋，大步往禮堂跑：“快！別遲到了！個人賽可不能缺考！”

陳宇和蘇瑤、劉若沚跟在他身后，穿過操場時，風掀起他們的校服衣角，像四只展翅的鳥。蘇瑤邊跑邊整理著頭發，發繩在剛才坐石凳時蹭到了，松松地掛在頭發上。陳宇放慢腳步等了她兩步，幫她把發繩系緊：“別跑太快，來得及。”

“嗯。”蘇瑤的聲音被風吹得有點散，臉頰卻比剛才更燙了。

到禮堂門口時，已經有不少參賽選手在排隊。張舒白扶著膝蓋喘氣：“還好……沒遲到……”他抬頭看向公告欄，上面貼著個人賽的座位分布圖，“我在第12號座位，你們呢？”

“我在第15號。”蘇瑤指著公告欄上的名字，“陳宇在23號，若沚在8號，都離得挺遠。”

劉若沚看了眼手表：“現在2點20，先在門口等著吧，2點30分準時進場。”

陳宇望著禮堂緊閉的大門，上午團隊賽的場景突然涌上心頭——四十名選手分坐十張長桌，搶答器的紅光此起彼伏。而下午，這里將擺上四十張單人桌，每張桌子間隔兩米，中間用隔板隔開，變成一個巨型考場。他突然覺得手心發癢，下意識地在褲子上蹭了蹭。

2點30分整，禮堂的大門緩緩打開，工作人員舉著指示牌引導選手入場：“請各位考生憑準考證到指定座位就座，禁止攜帶任何電子設備及參考資料。”

四個人在門口互相擊了下掌，張舒白率先往里跑：“加油！考完見！”

陳宇走進禮堂時，里面已經擺好了四十張單人桌，每張桌子上都貼著座位號，中間隔著米白色的隔板，像一個個獨立的小格子。他找到23號座位——靠窗的第三排，桌子上擺著答題卡、草稿紙和一根削好的2B鉛筆，右上角的時鐘正指向2點35分。

他坐下時，特意看了眼四周，其他選手正陸續入座，隔板擋住了大部分視線，只能看到鄰座同學的頭頂。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答題卡上，白得晃眼。陳宇從筆袋里拿出黑色水筆，筆桿上還沾著早上團隊賽時的橡皮屑，他用指尖蹭了蹭，突然覺得心臟跳得特別快，像有只兔子在胸腔里亂撞。

他深吸一口氣，學著蘇瑤的樣子，把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吸氣四秒，屏息兩秒，呼氣六秒，重復了三次，指尖的顫抖才慢慢停下來。鄰座的男生突然咳嗽了一聲，聲音在安靜的禮堂里顯得格外清晰，陳宇轉頭看去，只能看到對方握著筆的手在微微發抖——原來不止他一個人緊張。

墻上的時鐘分針一點點移向3點，監考老師拿著試卷袋走到講臺上：“請各位考生檢查答題卡信息是否填寫正確，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

陳宇低頭看了眼答題卡，姓名、班級、準考證號都填好了，照片上的自己穿著校服，表情有點嚴肅。他突然想起初中第一次參加奧數比賽時，因為把準考證號填錯了，最后成績被取消，當時趴在桌子上哭了整整一節自習課。“別想了。”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把筆帽拔開，筆尖輕輕落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小小的三角形——這是他每次考試前的習慣，畫個簡單的圖形讓自己靜下心來。

3點整，廣播里準時響起考試開始的指令：“第一屆校級奧數個人賽現在開始，請各位考生開始答題。”

幾乎在聲音響起的瞬間，禮堂里所有筆尖同時落在試卷上，發出一陣密集的“沙沙”聲，像春蠶在啃食桑葉。陳宇先快速瀏覽了一遍試卷——15道選擇題，5道填空題，3道解答題，最后還有一道附加題，總分150分。

他從第一題開始做起：“已知集合A={x|x2-3x+2=0}，B={x|x2-ax+a-1=0}，若A∪B=A，求a的值。”這題不難，解出A={1，2}，再根據集合關系算出a=2或3。他寫下答案時，手指突然頓了一下——剛才算B集合的解時，是不是漏了a=2的情況？他趕緊在草稿紙上重新算一遍，確認沒錯后，才繼續往下做。

考試進行到20分鐘時，陳宇遇到了一道立體幾何題：“在三棱錐P-ABC中，PA⊥底面ABC，AB⊥BC，PA=AB=BC=2，求二面角P-BC-A的大小。”他在草稿紙上畫了個三棱錐，標出垂直關系，打算用空間向量法求解。建立坐標系時，卻突然忘了該把原點設在哪個點，筆尖在紙上懸了半分鐘，才想起可以以B為原點，BA為x軸，BC為y軸，過B作垂直于底面的直線為z軸。

算到法向量時，他的手心又開始冒汗，汗水順著指縫滴在草稿紙上，暈開一小片墨漬。他趕緊用紙巾擦了擦手，可越擦越慌，算出來的二面角居然是135度，這顯然不對——PA垂直底面，二面角應該是銳角才對。“哪里錯了？”他盯著草稿紙，突然發現求平面PBC的法向量時，把z軸坐標算反了，糾正過來后，重新計算得45度，這才松了口氣，后背已經沁出一片冷汗。

窗外的蟬鳴不知什么時候響了起來，“知了知了”的叫聲透過玻璃窗傳進來，和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陳宇看了眼時鐘，已經4點了，還有40分鐘。他加快了做題速度，填空題和選擇題基本沒遇到阻礙，直到最后一道解答題——這是道解析幾何題，光題目就占了滿滿一整頁：“已知橢圓C：x2/a2+ y2/b2=1(a>b>0)的離心率為√3/2，過右焦點F且斜率為k的直線與C交于A、B兩點，若AF=3FB，求k的值。”

陳宇的筆尖在草稿紙上寫著已知條件：離心率e=c/a=√3/2，所以c=√3a/2，b2=a2-c2=a2/4。設右焦點F(c，0)，直線AB的方程為y=k(x-c)，與橢圓方程聯立，消去y后得到關于x的一元二次方程。他算到韋達定理時，突然被一個系數卡住了，反復算了三遍，x1+x2和x1x2的表達式都不一樣，手心的汗把草稿紙洇得皺了起來。

“別慌。”他對自己說，把筆放下，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腦海里突然閃過劉若沚算題時的樣子——不管多難的題，她總能保持卷面整潔，每一步都寫得清清楚楚。陳宇重新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畫了條分割線，把剛才混亂的演算劃掉，從聯立方程開始重新算，這次特意把每一步的系數都標出來，算到韋達定理時，終于得到了一致的結果。

接下來用向量法處理AF=3FB：因為向量AF=3向量FB，所以c - x1=3(x2 - c)，即x1 + 3x2=4c。結合韋達定理的x1 + x2=...，解出x1和x2的表達式，再代入x1x2的關系式，最終算出k=±√5。當最后一個符號確定時，陳宇長舒一口氣，墻上的時鐘正好指向4點40分，還有20分鐘檢查時間。

他把所有題目從頭檢查了一遍，重點看那些容易出錯的符號和計算步驟，果然在一道三角函數題里發現了錯誤——tan(π/2 -α)寫成了-tanα，應該是cotα才對。改完這題，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考試時間到，請各位考生停止答題，將答題卡和試卷按順序整理好，放在桌子左上角。”

陳宇放下筆時，手指已經僵硬得不聽使喚，他活動了下手腕，才發現掌心全是汗，連筆桿都被浸得發潮。監考老師收卷時，他抬頭看向四周，其他選手也在陸續放下筆，有的在揉肩膀，有的在活動手指，隔板后的身影顯得有些疲憊。

走出禮堂時，張舒白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手里拿著四瓶礦泉水：“可算出來了！我剛才在門口數著，你是第20個出來的。”

“最后一道題有點費時間。”陳宇接過水，擰開瓶蓋猛喝了一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流下去，才覺得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

蘇瑤和劉若沚也走了出來，蘇瑤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最后那道解析幾何，我算到一半就沒時間了。”

“沒事，”劉若沚拍了拍她的背，“你前面做得那么穩，肯定能拿不少分。”

四個人在禮堂門口站了會兒，其他選手陸續離開，討論聲此起彼伏。張舒白指著禮堂里亮著的燈：“聽說閱卷老師已經進去了，就在里面改卷，咱們等會兒再走，說不定能早點知道成績。”

陳宇靠在墻上，望著禮堂里晃動的人影，突然覺得腿有點發軟。剛才在40個人的注視下做題，那種無形的壓力比團隊賽大得多，現在放松下來，才發現后背的校服已經被汗水浸得發潮。

“走吧，”劉若沚看了眼時間，“成績估計得等半小時，咱們去旁邊的樹蔭下等著。”

四個人往樹蔭走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金。張舒白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四顆薄荷糖，往每個人手里塞了一顆：“來，賽后儀式感，慶祝咱們順利考完。”

陳宇把糖放進嘴里，清涼的味道漫開來，他看向禮堂的方向，心里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期待——40個人的較量，最終會交出怎樣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