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閣的燈火在深沉的雨夜中搖曳,將楚驍的影子拉長,扭曲地投射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蕭鶴鳴帶來的消息如同淬毒的冰錐,一根根釘入這位鎮國侯的心脈。帝崩、遺詔失竊、太醫令暴斃、禁衛副統領失蹤、靖南王精銳離營……每一樁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如今卻如連環驚雷,炸得滄元王朝的根基搖搖欲墜。
“唯……鎮國侯一人耳!”
蕭鶴鳴那沉凝如鐵、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仍在楚驍耳畔回蕩。這既是托付,也是枷鎖,更是將整個楚氏一門推上烈火烹油的絕險高臺!
送走蕭鶴鳴,楚驍獨自佇立在空曠的西陵閣主廳。他緩緩踱步,沉重的軍靴踏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單調而壓抑的回響。窗外,暴雨傾盆,仿佛要將這座承載了太多秘密與野心的帝京徹底淹沒。他的目光掃過那塊被楚炫“失手”污損的黃龍玉鎮紙,那被滾燙茶湯燙出的霧痕,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孽障……”楚驍低語,聲音里已無方才在蕭鶴鳴面前的暴怒,只剩下深沉的疲憊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他伸出手,指尖拂過鎮紙邊緣一處極其細微、幾乎與玉紋融為一體的暗色印記——那是楚炫用那方臟污手帕擦拭時,無意(亦或有意?)留下的一個極其模糊的指印輪廓。指印邊緣,沾染著一絲若有若無、極淡的胭脂紅痕,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被某種陰寒內勁侵蝕過的焦灼氣息。
楚驍的眼神驟然銳利如刀!他猛地抬頭,望向摘星樓的方向,那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雨幕和樓閣,看清那個他自以為早已看透的次子!
“楚戈!”他沉聲喝道。
“卑職在!”親衛統領楚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陰影中浮現,單膝跪地。
“摘星樓……今夜可有何異動?”楚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寒意。
楚戈垂首,語速極快:“回稟侯爺!世子自偏廳狼狽返回后,摔門而入,隨即樓內便傳出器物碎裂與……女子驚叫之聲!屬下不敢擅入,但聞世子似在怒斥下人,摔砸物件,并……并高聲索要‘醉香樓’的‘小桃紅’來陪酒壓驚!言辭……頗為不堪!后樓內燈火通明,絲竹管弦復起,喧鬧更甚白日!方才……方才似有侍女驚呼,世子醉后失手打翻燭臺,險些引燃帷幔!”
楚驍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紈绔、荒唐、不知死活……這與他平日所知的楚炫別無二致??赡擎偧埳系闹赣?,那絲陰寒焦灼的氣息……絕非尋常醉漢所能沾染!是巧合?還是……
“嚴密監視!一應人等,許進不許出!若有任何異常……即刻來報!”楚驍下令,語氣森然。
“喏!”楚戈領命,身形再次隱入黑暗。
楚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疑與煩躁。無論楚炫是真紈绔還是深藏不露,眼下都不是深究之時。帝京已成風暴之眼,鎮國侯府首當其沖!他必須立刻召集心腹,應對這即將到來的滔天巨浪!
“傳令!”楚驍的聲音恢復了往日的鐵血決斷,“即刻密召:楚忠、楚鋒、楚烈、楚巖!西陵閣密室議事!另……讓楚炫那個混賬東西,滾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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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樓頂層,暖閣。
與外間楚戈所報的“燈火通明、絲竹喧鬧”截然不同。這里門窗緊閉,厚重的錦簾隔絕了外界風雨聲,也隔絕了所有光線。只有角落一盞孤零零的琉璃宮燈,散發著微弱昏黃的光芒,勉強照亮方寸之地。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酒氣,地上散落著碎裂的瓷片、傾倒的酒壺、撕爛的錦帛,一片狼藉。幾個侍女瑟瑟發抖地跪在角落,頭埋得極低,大氣不敢出。
楚炫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他身上那件月白絲袍依舊,只是領口微敞,長發隨意披散,背影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孤峭。他手中把玩著一個空了的白玉酒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眼神卻清明如寒潭,哪有半分醉意?
方才的“摔砸怒罵”、“索要歌姬”、“打翻燭臺”,不過是他精心導演的一場戲。每一個動作,每一聲叫嚷,都精準地傳遞給了那些潛伏在暗處的眼睛和耳朵。他需要這個“紈绔”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尤其是在這風雨飄搖、無數目光聚焦侯府的敏感時刻。
“世子……”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是楚安,“侯爺有令,召您即刻前往西陵閣密室議事?!?
楚炫指尖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來了。父親終究還是起了疑心,或者說,是局勢逼迫他必須動用一切可用的力量,哪怕這個力量看起來如此不堪。
他轉過身,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宿醉未醒、又帶著幾分不耐煩的煩躁表情,眼神迷蒙,腳步虛浮:“議事?議什么事?沒看爺正煩著嗎?剛差點燒了房子……”他嘟囔著,隨手將白玉酒杯往地上一扔,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嚇得角落的侍女又是一抖。
“侯爺嚴令,世子……還是快些動身吧?!背驳椭^,語氣恭敬卻不容置疑。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楚炫不耐煩地揮揮手,搖搖晃晃地朝門口走去,經過跪地的侍女時,還故意踢翻了一個矮凳,嘴里罵罵咧咧,“都滾!看著就心煩!”
在楚安的“攙扶”下,楚炫一步三晃地消失在通往西陵閣的幽深回廊中。閣內,只剩下滿地狼藉和幾個驚魂未定的侍女。無人注意到,在楚炫方才站立之處的窗欞縫隙里,嵌著一枚比米粒還小的、幾乎與木質融為一體的黑色晶體,正散發著極其微弱、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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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閣深處,一間由整塊“禁靈石”構筑的密室。
墻壁、地面、穹頂,皆由這種能隔絕一切靈力窺探與精神感應的稀有礦石鑄成。室內陳設簡樸,僅有一張巨大的黑曜石圓桌,幾把沉鐵木椅,四壁鑲嵌著散發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空氣凝滯,帶著礦石特有的冰冷氣息。
楚驍端坐主位,面沉如水。下首左右,已肅立四人。
左首第一位,是侯府大管家楚忠。這位看似謙卑恭順的老者,此刻腰桿挺直,眼神銳利如鷹,再無半分在蕭鶴鳴面前的惶恐。他是楚驍的族叔,掌管侯府內務數十年,是真正的核心心腹,修為深藏不露。
緊挨楚忠的,是親衛副統領楚鋒。他身形挺拔如標槍,面容冷峻,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鋒,掃視著門口方向。方才前庭的短暫對峙與后續的府內布防,皆由他一手操持。
右首第一位,是一位身著玄色勁裝、面容剛毅、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漢子——楚烈。他是侯府“暗梟衛”統領,負責所有見不得光的情報刺探、暗殺與反諜。氣息陰冷,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毒蛇。
楚烈身旁,則是一位身材魁梧、須發虬結、宛如鐵塔般的巨漢——楚巖。他是侯府私軍“鎮岳軍”的副將,楚驍麾下沖鋒陷陣的猛將,性格剛烈如火,此刻臉上滿是壓抑不住的怒容。
密室內的氣氛凝重得如同鉛塊。楚忠低聲快速匯報著府內外的動態:帝京九門已由三皇子親信接管,巡防營異動;大皇子府邸深夜仍有車馬出入;五皇子閉門不出,但府中傳出壓抑哭聲;靖南王離營的兩支精銳,其行軍路線詭秘,似有向帝京靠攏跡象……每一條消息,都讓密室內的溫度降低一分。
楚巖忍不住一拳砸在堅硬的黑曜石桌面上,發出沉悶的巨響:“他娘的!這是要翻天!侯爺,咱們還等什么?調鎮岳軍入京!先把那幾個不安分的皇子連同他們背后的魑魅魍魎,一并碾碎了再說!”
“莽撞!”楚忠低喝,“無旨調兵,形同謀逆!正中某些人下懷!此刻一動不如一靜!”
“靜?再靜下去,刀子就要架到脖子上了!”楚巖怒目圓睜。
“好了!”楚驍沉聲開口,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爭論。他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密室那扇厚重的禁靈鐵門上。“等人齊。”
話音剛落,鐵門發出沉重的機括轉動聲,緩緩開啟。
楚炫在楚安的“攙扶”下,踉蹌著走了進來。他頭發散亂,衣襟微敞,臉上還帶著宿醉的紅暈和煩躁,一進門就嘟囔:“父侯……這么晚了……叫孩兒來作甚?困死了……”說著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濃郁的酒氣頓時在密閉的空間里彌漫開來。
楚巖見狀,眼中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鄙夷和怒其不爭。楚烈面無表情,眼神卻如同冰冷的探針。楚忠微微蹙眉。楚鋒則依舊目不斜視,如同雕塑。
楚驍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鋼針,刺在楚炫臉上,仿佛要將他從里到外看個通透。他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楚炫下首最末的一個位置。
楚炫似乎毫無所覺,或者說毫不在意,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身體歪斜,一副隨時要睡過去的模樣。
“人都齊了?!背數穆曇舸蚱屏顺良?,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帝星隕落,神器蒙塵。龍淵城已成虎狼之穴,我鎮國侯府,便是這穴中第一塊肥肉!今日召爾等前來,便是要議一議,我楚家,該如何在這亂局之中……求存!乃至……破局!”
他話音未落——
嗤!嗤!嗤!
三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撕裂了密室凝重的空氣!三道幽藍色的寒芒,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毒蛇獠牙,分別從密室三個不同的、絕不可能存在縫隙的角落陰影中暴射而出!
目標,直指主位上的楚驍!以及左右首的楚忠和楚烈!
速度快到極致!角度刁鉆到極致!時機更是把握在楚驍話音將落未落、眾人心神被其話語牽引的剎那!更可怕的是,那三道幽藍寒芒所過之處,連禁靈石壁都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竟似被其散發的陰寒毒氣所侵蝕!顯然淬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刺殺!在這由禁靈石打造、堪稱絕對安全的侯府核心密室中,竟然潛伏著致命的刺客!而且一出手,便是絕殺三位核心人物!
楚巖目眥欲裂,怒吼一聲,魁梧的身軀爆發出狂暴的氣勢,就要撲上,但距離太遠,鞭長莫及!楚鋒反應最快,腰間長刀瞬間出鞘半寸,寒光乍現,但他離楚驍也有兩步之遙!
楚忠和楚烈亦是臉色劇變,他們修為高深,瞬間便感知到那致命的威脅與鎖定,護體罡氣本能激發!但事發太過突然,距離又近在咫尺,那幽藍寒芒的速度更是超越了尋常箭矢!
生死,只在毫厘之間!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那癱坐在末位、看似爛醉如泥的楚炫,眼中那點迷蒙的醉意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漠然、洞悉一切的寒光!快!他的動作比思維更快!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爆發,只有一種近乎本能的、融入骨血的對危機的反應!
“父侯小心!”一聲帶著“驚慌”的呼喊脫口而出的同時,楚炫的身體以一個極其狼狽、仿佛被椅子絆倒的姿態向前猛地撲出!動作笨拙,甚至有些滑稽,如同醉漢失足。
但就在他身體前傾的剎那——
嗡!
一層淡到近乎無形、卻又凝練到極致的金色光暈,如同水波般以他為中心,瞬間蕩漾開來!范圍不大,僅籠罩其身周三尺之地!
九陽天罡絕!第一重·陽罡初現!
至陽至剛的護體罡氣!
嗤!嗤!
其中兩道射向楚忠和楚烈的幽藍毒箭,在進入這淡金光暈范圍的瞬間,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熾熱銅墻!箭身上附著的陰寒毒氣發出刺耳的“滋滋”聲,竟被那至陽罡氣迅速消融、蒸發!箭頭本身也仿佛射入了粘稠的熔巖,速度驟減,軌跡發生偏斜!
楚忠和楚烈何等人物,這瞬間的遲滯已足夠!兩人身形如鬼魅般原地一晃,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毒箭擦著他們的衣袍射入后方禁靈石壁,深深沒入,只留下兩個冒著絲絲黑氣的小孔!
而射向楚驍的那一道毒箭,最為致命!速度也最快!楚炫的九陽天罡范圍并未覆蓋到楚驍身前!
楚驍眼神冰寒,身為鎮國侯,久經沙場,他的反應亦是頂尖!就在毒箭及體的剎那,他放在膝上的右手食指,微不可查地向上抬了一寸!
一股無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力瞬間凝聚于指尖前方!空間仿佛都為之微微扭曲!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楚驍指尖力量將發未發之際,那看似撲倒的楚炫,身體在傾倒的過程中,雙臂如同醉酒般胡亂揮舞,其中一只手,極其“巧合”地、帶著一股看似綿軟無力的推搡勁道,“啪”地一聲,拍在了楚驍身前的黑曜石桌面上!
圣心乾坤功·第一重·乾坤挪移!
一股玄奧的空間波動,以楚炫的手掌為圓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
那支射向楚驍心口的幽藍毒箭,在距離楚驍胸前不到三寸之處,軌跡驟然發生了詭異的偏折!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動了一下,箭頭一歪,擦著楚驍的肩頭飛過,“奪”的一聲,深深釘入他身后的禁靈石壁!箭尾兀自劇烈顫抖!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從毒箭暴起,到楚炫“撲倒”、“驚呼”、激發九陽天罡影響兩箭、再以圣心乾坤功挪移開射向楚驍的致命一箭,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在楚巖的怒吼聲還未落下,楚鋒的長刀剛剛出鞘半寸之時,危機已然解除!
“有刺客!”楚鋒的怒吼此刻才完全爆發出來,長刀徹底出鞘,雪亮的刀光瞬間照亮半個密室!他身形如電,撲向毒箭射出的陰影角落!
楚巖也反應過來,狂吼著如同一頭發怒的蠻熊,沖向另一個方向!
楚忠和楚烈驚魂甫定,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駭然與后怕,隨即也爆發出強大的氣勢,鎖定了第三個攻擊來源!
密室瞬間被狂暴的殺氣充斥!
而此刻,楚炫卻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撲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似乎摔得不輕,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哎喲……疼死我了……什么東西絆我……”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手在地上一撐,卻又“哎喲”一聲,仿佛扭到了手腕,臉上滿是痛苦和“后知后覺”的驚恐。
楚驍緩緩放下那抬起了寸許的右手食指。他低頭,看著撲倒在自己腳邊、齜牙咧嘴的次子。方才那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將自己身前空間微微扭曲的玄奧力量!絕非錯覺!更看到了那層一閃而逝、消融毒箭陰煞的淡金罡氣!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刮過楚炫那張寫滿“痛苦”、“驚慌”和“茫然”的臉。那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冰寒與銳利,仿佛只是錯覺。
楚驍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坐直了身體。密室內的打斗聲、怒喝聲、以及禁靈石壁被轟擊發出的沉悶聲響,似乎都離他遠去。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腳邊這個看似不成器的兒子,以及心中翻涌起的驚濤駭浪!
扮豬吃虎?深藏不露?還是……另有所圖?
楚驍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他揮了揮手,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拿下刺客!死活不論!楚炫……起來!坐好!”
楚炫齜牙咧嘴地爬起來,揉著手腕,嘟囔著坐回椅子,眼神依舊“迷茫”地掃視著混亂的密室,仿佛還沒搞清楚狀況。
楚驍不再看他,目光掃過正在陰影角落與無形敵人激戰的楚鋒、楚巖等人,最終落在臉色凝重的楚忠和楚烈臉上,聲音低沉而有力,如同戰鼓擂響:
“亂局已開,暗箭已發!我鎮國侯府,再無退路!”
“傳令:”
“一、楚忠!即刻啟動府內所有暗樁,嚴密監控帝京各方動向,尤其是三皇子、靖南王及天狼使團!任何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二、楚烈!‘暗梟衛’全體出動!給我挖!挖出今夜潛入密室的蟲子來自哪方勢力!還有,查清太醫令沈括、禁衛副統領石虎失蹤真相!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三、楚鋒!府內防衛提升至‘血戰’級別!所有鐵衛甲不離身,弓弩上弦!啟動‘鐵壁’內層防御陣法!再有任何差池,提頭來見!”
“四、楚巖!鎮岳軍即刻進入戰備狀態!秘密集結于‘黑風峪’!沒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動!違令者,斬!”
“五……”楚驍的目光,終于再次落在了楚炫身上,那眼神復雜難明,帶著審視,帶著探究,更帶著一種決斷,“楚炫!”
楚炫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點名嚇了一跳,有些茫然地抬頭:“父侯?”
“從今日起,”楚驍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你,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楚炫臉上瞬間露出錯愕和“不情愿”:“父侯!孩兒……孩兒還要……”
“這是軍令!”楚驍打斷他,眼神如鐵,“再敢違抗,家法處置!”
楚炫張了張嘴,看著父親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下去,低聲嘟囔:“……是。”
就在這時,密室角落的戰斗也接近尾聲。伴隨著兩聲短促的慘叫和重物倒地的聲音,楚鋒和楚巖各自提著兩具黑衣蒙面、氣息全無的尸體走了過來,扔在地上。楚烈也從陰影中走出,手中抓著一個被卸掉下巴、封住經脈、眼神怨毒的黑衣人。
“侯爺,刺客三人,斃兩人,擒一人!皆是死士,口中藏毒,服毒自盡兩人,此人被屬下及時制止?!背h沉聲稟報,刀尖還滴著血。
楚驍看著地上的尸體和俘虜,眼神冰冷。他蹲下身,扯開一具尸體胸前的黑衣,露出一個猙獰的、仿佛由三顆獠牙組成的黑色刺青!
“三牙毒狼……”楚忠倒吸一口涼氣,“天狼汗國‘血狼衛’的死士標記!”
密室內,瞬間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猙獰的刺青上。
天狼汗國!他們的爪子,竟然已經悄無聲息地伸進了鎮國侯府最核心的密室!這已不是簡單的刺殺,而是赤裸裸的宣戰!
楚驍緩緩站起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怒火。他走到那名被生擒的刺客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說,”楚驍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誰派你來的?三皇子?還是……你們那位潛伏在帝京的‘狼王’?”
刺客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楚驍,充滿了嘲弄。
楚驍不再廢話,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起一點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芒,緩緩點向刺客的眉心!
歸墟吞天決·第一重·噬魂!
“啊——?。。 币宦暺鄥柕讲凰迫寺暤膽K嚎瞬間響徹密室!那刺客的身體劇烈抽搐起來,眼珠暴突,仿佛靈魂正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強行撕扯、吞噬!
楚炫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父親施展的歸墟吞天決,霸道而直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毀滅意志。他微微垂下眼簾,掩去眼底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這功法……與他體內的歸墟漩渦,似乎有著某種奇異的共鳴?是錯覺嗎?
慘嚎聲戛然而止。刺客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精氣神,癱軟在地,瞳孔渙散,口鼻溢出黑血,已然氣絕。而楚驍的指尖,那點幽暗的黑芒似乎凝實了一絲,隨即被他緩緩吸入體內。
他閉目片刻,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殺意。
“目標,西陵郡!”楚驍的聲音如同寒冰碰撞,“靖南王……果然與天狼勾結!其麾下飛羽、撼岳兩軍,已秘密開拔,目標直指西陵關!意圖切斷我滄元西陲門戶,引天狼鐵騎入關!”
轟!
這個消息,比刺客的毒箭更加致命!西陵十六郡,是滄元西陲屏障!一旦有失,天狼鐵騎便可長驅直入,直搗帝京腹地!靖南王此舉,已是叛國!
“父侯!請給孩兒一支令箭!孩兒愿親率鎮岳軍,馳援西陵!斬了那叛賊!”楚巖雙目赤紅,怒吼請戰。
楚驍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轉身,目光再次掃過密室內的每一個人,最后,落在了楚炫那張依舊帶著幾分“茫然”和“驚魂未定”的臉上。
山雨欲來風滿樓。
帝京的風暴,已然掀起。而西陵的烽火,即將點燃。
鎮國侯府,再無退路。而他楚驍,必須在這亂局之中,為楚家,也為這搖搖欲墜的滄元王朝,殺出一條血路!
“楚炫?!背數穆曇粼俅雾懫穑瑤е环N前所未有的決斷。
“在?!背盘痤^。
“你,隨楚巖同去。”楚驍一字一句道,“以鎮國侯府二世子的身份,持我金令,前往西陵!‘協助’靖南王……守關!”
楚炫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