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閣密室的寒意尚未散盡,血腥與陰謀的氣息仿佛還凝固在禁靈石壁的縫隙里。楚驍的命令如同鐵錘砸下,不容置疑:“楚炫,你,隨楚巖同去。以鎮國侯府二世子的身份,持我金令,前往西陵!‘協助’靖南王……守關!”
楚炫心頭微凜。西陵!十六郡邊防重地,如今已成叛王與天狼汗國勾結的橋頭堡!父親此舉,名為“協助”,實為“制衡”甚至“奪權”!這是將他這個“紈绔”二世子,直接推到了帝國西陲最兇險的火山口!是試探?是磨礪?還是……借刀殺人?
他臉上瞬間堆滿了錯愕、驚恐和強烈的不情愿,聲音都帶上了哭腔:“父侯!西陵……西陵那鬼地方風沙大,又冷又荒涼!孩兒……孩兒這身子骨,哪受得了那個罪?再說,靖南王叔他……他老人家坐鎮多年,哪用得著孩兒去添亂?孩兒還是留在帝京,替父侯分憂,照顧母親……”
“分憂?”楚驍目光如冰刃,刮過楚炫那張寫滿“怯懦”的臉,“留在帝京,繼續醉生夢死,惹是生非?還是等著下一次刺客的毒箭,射穿你的喉嚨?”他語氣森然,“這是軍令!不是兒戲!要么去西陵,要么……家法伺候,禁足‘思過崖’十年!”
“思過崖”三個字,讓楚炫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極其可怕的回憶。他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最終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頹然癱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孩兒……遵命。”
楚驍不再看他,目光掃過楚巖:“楚巖,你率‘鎮岳軍’前軍三千精銳,護送世子,即刻啟程!持我金令,若遇靖南王麾下阻攔,或有不臣之舉……”他眼中殺機畢露,“可先斬后奏!”
“末將領命!”楚巖抱拳,聲如洪鐘,眼中燃燒著戰意。他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楚炫,鼻子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
“楚烈!”楚驍轉向暗梟衛統領,“‘暗梟’精銳,分出兩隊,一明一暗,隨行護衛世子!沿途所有風吹草動,無論大小,密報于我!”
“喏!”楚烈躬身,聲音如同幽谷寒風。
“都去準備!半個時辰后,府外集結!”楚驍大手一揮,結束了這場決定西陵乃至滄元命運的密議。
眾人領命而去,密室中只剩下楚驍和依舊“失魂”的楚炫。
楚驍走到楚炫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他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通體暗金、雕刻著猙獰虎頭的令牌,塞入楚炫手中。令牌入手沉重冰涼,帶著鐵血殺伐之氣。
“這是‘鎮岳虎符’,可號令西陵境內所有隸屬于我鎮國侯府的兵馬。”楚驍的聲音低沉,“收好它。到了西陵,多看,多聽,少說!若遇生死關頭……保命第一!記住,你是我楚驍的兒子!活著回來!”
楚炫握著冰冷的虎符,感受著其上蘊含的磅礴力量與沉重責任,指尖微微發顫。他抬起頭,看著父親那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剛硬疲憊的臉,眼中似乎有復雜的光芒一閃而過,最終化為一片“茫然”和“委屈”,低聲道:“……是,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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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后,鎮國侯府側門。
暴雨已歇,但天色依舊陰沉如墨,濕冷的空氣刺骨。府門外,一片肅殺。
三百名身著玄色重甲、背負強弓勁弩、腰挎制式橫刀的“鎮岳軍”精銳騎兵,如同鋼鐵叢林般肅立。戰馬打著響鼻,噴出團團白氣,馬蹄不安地刨著濕漉漉的青石板。濃烈的鐵血煞氣彌漫開來,壓得周圍空氣都凝滯了幾分。這是楚巖麾下最精銳的“破甲營”,人人皆是鍛體境巔峰乃至凝氣境的好手,經歷過邊關血火洗禮。
楚巖一身玄鐵重鎧,手持一桿丈八點鋼槍,如同鐵塔般矗立在隊伍最前方,臉色冷硬如石。他身后,十名同樣氣息沉凝、眼神銳利的親衛,如同出鞘的利刃。
楚炫在楚安和兩名侍女的“攙扶”下,一步三搖地走了出來。他換上了一身還算華貴的銀狐裘袍,但臉色蒼白,眼圈發黑,腳步虛浮,一副縱欲過度又被強行從溫柔鄉拖出來的萎靡模樣。看到門外肅殺的軍陣,他“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被楚安死死扶住。
“二……二叔……”楚炫聲音發顫,看著楚巖那冰冷的眼神,縮了縮脖子,“這……這么多人?咱們是去守關……還是去打仗啊?”
楚巖眼中厭惡之色更濃,懶得與他廢話,冷聲道:“請世子上馬!”
立刻有親兵牽過一匹神駿異常、通體烏黑、四蹄雪白的“烏云踏雪”寶馬。此馬乃是西域名駒,性子暴烈,等閑人難以駕馭。
楚炫看著那比自己還高半頭的駿馬,眼中露出“懼色”,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在親兵的幫助下,笨拙地試圖爬上馬背。動作滑稽,幾次差點滑下來,引得周圍一些士兵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最終,他幾乎是被人半托半抱著弄上了馬背,姿勢別扭地抓著馬鞍,身體僵硬,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出……出發吧……”楚炫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聲音帶著哭腔,“早點去……早點回……這鬼天氣……”
楚巖不再看他,翻身上了自己的戰馬,長槍一舉:“破甲營!目標西陵關!急行軍!出發!”
“喏!”三百鐵騎齊聲應諾,聲震長街!馬蹄聲如同悶雷般炸響,踏碎了帝京清晨的寂靜。沉重的鐵蹄碾過濕滑的石板路,濺起渾濁的水花,卷起一股肅殺的洪流,向著西城門方向疾馳而去。
楚炫被裹挾在隊伍中間,身體隨著馬匹的顛簸而搖晃,臉色更加蒼白,緊緊抓著韁繩,一副隨時要嘔吐的模樣。他身側,楚安和兩名侍女騎馬跟隨,臉上也滿是緊張。而在隊伍外圍,還有數十名身著不起眼灰衣、氣息內斂的身影若即若離地跟隨著,如同幽靈,正是楚烈派出的“暗梟”護衛。
隊伍剛出府門不遠,拐入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呵斥聲。
“滾開!不長眼的東西!驚了世子的馬,你有幾個腦袋夠砍?!”開路的前鋒斥候厲聲呵斥。
只見街道中央,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青布長衫的年輕書生,正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身邊散落著幾卷書冊和一個破舊的藤箱,顯然是被疾馳而來的騎兵驚擾,摔倒在地。書生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身形略顯單薄,面容清癯,臉色因驚嚇和窘迫而有些發白,但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清澈,帶著一種與這狼狽處境不符的沉靜。
面對斥候的呵斥和周圍騎兵冰冷的目光,書生并未驚慌失措,只是默默地彎腰,去撿拾散落的書籍,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奇特的從容。
“怎么回事?”楚巖策馬上前,眉頭緊鎖。行軍途中最忌橫生枝節。
“回稟將軍,這窮酸書生突然從巷子里竄出來,驚了馬隊!”斥候稟報。
楚巖掃了一眼那書生,見他衣著寒酸,氣息微弱(似乎只有凝氣境初期),便不耐煩地揮揮手:“轟到一邊去!別擋道!”
幾名騎兵立刻上前,就要驅趕。
“慢著!”一個帶著幾分醉意和不滿的聲音響起。只見楚炫在馬上搖搖晃晃地探出頭,捂著胸口,一臉“難受”地抱怨:“吵什么吵?本世子頭疼死了!那書生……看著挺順眼,讓他過來!”
楚巖眉頭皺得更緊,但礙于楚炫世子的身份,只得示意士兵讓開。
書生撿好書冊,拍了拍長衫上的塵土,這才不卑不亢地走到楚炫馬前數步站定,躬身行禮:“寒門學子文淵,不慎沖撞將軍儀仗,還請世子殿下恕罪。”聲音清朗,吐字清晰,沒有絲毫諂媚或畏懼。
楚炫瞇著醉眼,上下打量著文淵。這書生雖然衣著寒酸,但身姿挺拔,氣度從容,尤其那雙眼睛,深邃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楚炫心中微動,臉上卻露出輕佻的笑容:“文淵?名字倒是不錯。看你這樣子……是去趕考?還是去投親啊?”
文淵平靜回答:“回世子,學生并非趕考,也非投親。只是聽聞西陵邊關不穩,欲前往游歷,增長見聞,或可尋一安身立命之所。”
“去西陵?”楚炫夸張地挑了挑眉,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哈!就你這小身板?手無縛雞之力,去那虎狼之地?怕不是去送死吧?還是說……你也想去投靠靖南王,混個前程?”他語氣輕蔑,帶著濃濃的嘲諷。
文淵神色不變,淡淡道:“學生一介布衣,不敢奢望攀附權貴。唯愿以胸中所學,略盡綿薄之力。至于生死……邊關之地,忠勇之士埋骨沙場者眾,學生若能為國捐軀,亦是幸事。”
“喲呵!口氣不小!”楚炫似乎被逗樂了,在馬上笑得前仰后合,差點又摔下來,被楚安扶住。他指著文淵,對楚巖笑道:“二叔,你聽聽!這窮酸書生,還挺會吹牛!哈哈哈!”
楚巖面無表情,眼中只有不耐:“世子,軍情緊急,莫要耽擱。”
“急什么?”楚炫擺擺手,醉眼朦朧地看著文淵,“本世子看你順眼,正好路上缺個解悶的。這樣吧,你跟著本世子去西陵!給本世子端茶倒水,講講笑話!要是伺候得好了,本世子賞你口飯吃!怎么樣?”他語氣輕佻,如同施舍路邊的野狗。
周圍士兵聞言,看向文淵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鄙夷和同情。跟著這個紈绔世子去西陵?怕不是要被折磨死。
文淵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楚炫那看似渾濁的醉眼。在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一絲極淡的、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光芒一閃而逝。他微微躬身,語氣依舊平淡無波:“承蒙世子抬愛。只是學生志在邊關實務,恐難勝任端茶倒水、講笑話之職,恐污了世子清聽。還請世子另尋高明。”
拒絕!他竟然拒絕了!
周圍的士兵都愣住了。這書生好大的膽子!竟敢拒絕世子的“恩典”?
楚巖眼中也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是更深的厭惡。不識抬舉的窮酸!
楚炫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變得有些難看,仿佛被拂了面子,帶著幾分惱羞成怒:“嘿!給你臉不要臉是吧?本世子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氣!還敢推三阻四?信不信本世子現在就讓人打斷你的腿,扔到路邊喂狗?”
他話音未落,一股兇戾的氣勢便從楚巖身上散發出來,鎖定了文淵。幾名騎兵也獰笑著上前一步。
文淵身處壓力中心,身形卻紋絲不動,只是那清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他微微握緊了袖中的拳頭。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
“嗚——嗚——嗚——!!!”
低沉而急促的號角聲,驟然從帝京西城門方向傳來!穿透了清晨濕冷的空氣,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肅殺與緊迫!
城防警報!最高級別!
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變了!
楚巖猛地抬頭望向西城門方向,眼神凌厲如刀:“是西城門的‘血狼號’!最高警戒!有敵襲?!”
幾乎同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渾身浴血、鎧甲破碎的傳令兵,如同血葫蘆般從長街盡頭瘋狂策馬沖來,嘶聲力竭地高喊:
“急報!急報——!!!”
“靖南王反了!飛羽、撼岳兩軍已攻破西陵郡‘虎跳峽’要塞!天狼汗國‘蒼狼騎’先鋒已越過邊境!西陵關……危在旦夕!!!”
轟!
如同晴天霹靂,炸響在所有人耳邊!
靖南王……反了!而且已經動手了!西陵關告急!
楚巖雙目瞬間赤紅,爆發出駭人的殺氣!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人立而起:“破甲營!全速前進!馳援西陵關!擋路者,死!”
“喏!”三百鐵騎齊聲怒吼,殺氣沖天!馬蹄聲再次如雷暴般炸響,隊伍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西城門狂飆而去!再也無人理會路邊的文淵。
楚炫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劇烈的顛簸弄得“暈頭轉向”,在馬上驚叫連連,死死抱住馬脖子,一副隨時會摔死的模樣。混亂中,他似乎“不經意”地回頭,目光穿過奔騰的鐵騎洪流,落在那依舊站在原地、衣衫單薄的文淵身上。
文淵也正望著遠去的隊伍,臉上并無劫后余生的慶幸,反而眉頭微蹙,似乎在急速思考著什么。當他的目光與楚炫那“慌亂”的眼神在空中短暫交匯時,楚炫清晰地看到,那書生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極淡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嘲弄?
楚炫心中猛地一跳!這書生……不簡單!他剛才的拒絕,絕非怯懦,更像是一種……不屑?或者說,他看穿了自己拙劣的表演?
馬蹄轟鳴,塵土飛揚。楚炫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長街盡頭。
文淵站在原地,默默撿起地上最后幾本散落的書冊,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他望著騎兵消失的方向,又抬頭看了看陰沉壓抑的天空,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風雨欲來……帝星晦暗……這滄元的天,終究是要變了。只是……這位世子殿下,您這身‘醉袍’,又能穿到幾時呢?”
他搖了搖頭,背起破舊的藤箱,轉身,步履從容地走向與騎兵截然相反的方向——帝京那深不可測的、暗流洶涌的街巷深處。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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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西陵的官道上,煙塵滾滾。
“破甲營”一路疾馳,速度極快。楚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到西陵關。楚炫則被顛簸得七葷八素,臉色慘白,趴在馬背上干嘔了幾次,引來楚巖和周圍士兵更加不加掩飾的鄙夷。
“停!原地休整一炷香!飲馬,進食!”奔行了大半日,楚巖勒住戰馬,沉聲下令。連續急行軍,人馬都需要喘息。
隊伍在一片相對開闊的林地邊緣停下。士兵們訓練有素地散開警戒、飲馬、啃食干糧。楚炫被楚安扶下馬,腳步虛浮地走到一棵大樹下,一屁股癱坐在地,靠著樹干大口喘氣,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模樣。
“水……水……”他有氣無力地喊著。
楚安連忙遞上水囊。楚炫接過,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隨即又劇烈咳嗽起來,水灑了一身,狼狽不堪。
楚巖在不遠處冷眼看著,心中煩躁更甚。帶著這么個累贅,如何能及時趕到西陵關?他強壓下火氣,走到楚炫面前,沉聲道:“世子,此地距離西陵關尚有五日路程。接下來路途更加難行,還請世子忍耐些。”
楚炫抬起蒼白的臉,眼中帶著“委屈”和“恐懼”:“二叔……我……我實在受不了了……這馬顛得我骨頭都要散了……能不能……能不能慢點走?或者……找輛馬車?”
“軍情如火!慢一刻,西陵關就多一分危險!哪來的馬車!”楚巖終于忍不住,低吼道,“世子若實在堅持不住,末將可派人先送您回京!”
“別!別送我回去!”楚炫“嚇得”連連擺手,“父侯會打死我的……我……我忍!我忍還不行嗎?”他哭喪著臉,抱著水囊,縮在樹下,不再說話,只是身體還在微微發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巖看著他這副窩囊樣,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冷哼一聲,轉身去巡視隊伍。
就在這時!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兩側密林中響起!數十道烏黑的箭矢,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目標直指正在休整的騎兵隊伍!箭矢速度極快,角度刁鉆,更帶著一股陰冷的腥氣!
“敵襲!舉盾!”楚巖反應快如閃電,怒吼出聲!同時身上爆發出強烈的土黃色罡氣,真元境巔峰的氣勢轟然爆發!
訓練有素的“破甲營”士兵雖驚不亂,瞬間舉起隨身攜帶的圓盾!叮叮當當!大部分箭矢被盾牌擋住,但仍有數名士兵猝不及防,被箭矢射中,慘叫著倒下!箭矢入肉處,傷口迅速發黑潰爛,顯然淬有劇毒!
“林中有埋伏!結陣!迎敵!”楚巖長槍一振,厲聲喝道。士兵們迅速收縮,結成防御圓陣,刀出鞘,弓上弦,警惕地盯著箭矢射來的密林方向。
楚炫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傻了,抱著頭縮在樹根下,瑟瑟發抖,嘴里無意識地喊著:“救命……救命啊……”
“保護世子!”楚安和兩名侍女也嚇得臉色發白,但還是拔出短劍,擋在楚炫身前。
嗖!嗖!嗖!
又是三輪箭雨從林中射出!這一次,箭矢更加密集,其中還夾雜著幾支閃爍著幽藍光芒、明顯附加了破甲符文的弩箭!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楚巖怒喝一聲,手中長槍猛地向前一刺!一道凝練如實質的土黃色槍芒破空而出,如同怒龍咆哮,瞬間將射向他的幾支毒箭和一支破甲弩箭絞得粉碎!
“破岳拳!”他左手握拳,猛地朝左側箭矢最密集的林地轟去!一個巨大的、由渾厚真元凝聚的巖石巨拳虛影憑空出現,帶著崩山裂地的威勢,狠狠砸入林中!
轟隆!
巨響聲中,樹木折斷,泥土翻飛!隱約傳來幾聲悶哼和慘叫!顯然有埋伏者被拳勁波及!
“殺!”楚巖長槍一指,“第一隊!左側!第二隊!右側!給我把林子里的老鼠揪出來!”
“殺!”兩隊精銳騎兵怒吼著,如同猛虎出閘,策馬沖向兩側密林!馬蹄踐踏,刀光閃爍,瞬間與埋伏在林中的敵人短兵相接!慘叫聲、兵器碰撞聲、戰馬嘶鳴聲頓時響成一片!
楚炫依舊縮在樹下,身體抖得像篩糠,但那雙低垂的眼眸深處,卻是一片冰寒的冷靜。他強大的精神力如同無形的觸手,早已悄然散開,瞬間覆蓋了方圓百丈!
左側林中,大約三十余人,黑衣蒙面,身手矯健,配合默契,使用的兵器招式狠辣詭異,帶著濃烈的異域風格和血腥氣!修為多在凝氣境中后期,為首三人氣息沉凝,赫然是真元境初期!右側人數稍少,但也有二十余人,同樣黑衣蒙面,但行動間更加飄忽詭秘,擅長潛行暗殺,箭術精準,顯然是另一批人!
“天狼血狼衛?還有……三皇子的‘黑煞’死士?”楚炫心中冷笑。為了除掉他,或者說為了阻止鎮國侯府的力量介入西陵,這些人還真是下了血本!兩方人馬雖然目標一致,但顯然并未協同,各自為戰。
就在楚巖指揮士兵清剿兩側伏兵,注意力被吸引之時——
楚炫身后那棵他倚靠的大樹,茂密的樹冠陰影中,一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無聲滑落!手中一柄淬著幽藍毒芒的短匕,帶著刺骨的寒意,悄無聲息地刺向楚炫的后心!時機、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巔!這赫然是一名真元境中期的頂尖刺客!目標明確,直取楚炫性命!
楚安和侍女毫無察覺!
那匕首的鋒刃,距離楚炫的后心已不足三尺!陰冷的殺意幾乎要刺破他的裘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瑟瑟發抖”的楚炫,仿佛背后長了眼睛,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如同醉漢滑倒般的姿勢,猛地向側面一歪!
嗤!
幽藍的匕首擦著他的肋下劃過,鋒利的刃氣將銀狐裘袍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
刺客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顯然沒料到這必殺一擊竟會落空!但他反應極快,手腕一翻,匕首如同毒蛇吐信,變刺為抹,再次劃向楚炫的咽喉!動作快如閃電!
“世子小心!”楚安這才反應過來,驚駭欲絕,想要撲上,卻已來不及!
楚炫似乎被嚇傻了,呆呆地看著那抹向自己咽喉的幽藍寒光,連躲閃都忘了。
就在匕首即將觸及皮膚的剎那——
楚炫那看似隨意垂在身側的右手食指,極其隱蔽地、微不可查地向上抬了一寸!
指尖,一點凝練到極致、仿佛能洞穿虛空的淡金色毫芒,一閃而逝!
驚天指·第一指·驚蟄!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聲極其輕微、仿佛春雷炸響于九幽之下的“噼啪”聲!
那快如閃電的幽藍匕首,在距離楚炫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驟然停滯!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堅不可摧的壁壘!
緊接著!
咔嚓!
一聲脆響!那柄顯然非凡品的淬毒匕首,從刃尖開始,如同被無形的巨力碾壓,寸寸碎裂!化作無數細小的金屬碎片,四散崩飛!
持匕的刺客如遭雷擊!一股沛然莫御、至剛至陽的恐怖指力,順著碎裂的匕首,如同怒龍般狠狠撞入他的手臂經脈!
“噗——!”刺客狂噴一口鮮血,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他感覺自己的整條右臂,連同半邊身體的經脈,都在這一指之下寸寸斷裂!劇痛瞬間淹沒了他!
他身形暴退,想要遁入陰影!
然而,楚炫的動作比他更快!或者說,他仿佛早已預判了刺客的退路!
在刺客身形剛動的瞬間,楚炫那“驚慌失措”向前撲倒的身體,左腳腳尖“恰好”在地面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絆”了一下,整個人以一個極其狼狽的狗吃屎姿勢向前撲去!
撲倒的過程中,他那胡亂揮舞的右手手肘,“好巧不巧”地、帶著一股看似綿軟無力的勁道,重重地“撞”在了刺客剛剛受創、正欲借力后退的左腿膝蓋外側!
圣心乾坤功·第一重·乾坤挪移!
一股玄奧的空間扭曲之力瞬間爆發!
刺客只覺得左腿膝蓋處傳來一股無法抗拒的詭異巨力,仿佛空間本身發生了錯位!他原本流暢的退勢被硬生生打斷,身體失去平衡,一個踉蹌,竟然朝著正與左側伏兵激戰的騎兵戰陣方向斜斜摔了過去!
“啊!”刺客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厲嘯,試圖穩住身形。
但已經晚了!
“有刺客!保護世子!”楚巖的怒吼如同炸雷般響起!他雖然在指揮戰斗,但一部分心神始終關注著楚炫這邊!刺客現身、匕首碎裂、楚炫“遇險”撲倒、刺客“意外”摔向戰陣,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楚巖雖驚疑于那匕首為何會突然碎裂,但此刻救人要緊!他身形如電,瞬間跨越數丈距離,手中長槍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寒芒,帶著洞穿山岳的恐怖威勢,直刺那身形不穩的刺客后心!
“破岳槍·貫日!”
噗嗤!
長槍毫無阻礙地洞穿了刺客的身體!狂暴的真元瞬間將其五臟六腑絞得粉碎!刺客連慘叫都未及發出,便瞪大著不甘和駭然的雙眼,氣絕身亡!尸體被楚巖挑在槍尖,高高舉起!
“鼠輩!敢爾!”楚巖須發皆張,怒視密林,殺氣沖天!
周圍的士兵看到世子“遇刺”,又見楚巖將軍一槍斃敵,頓時士氣大振,怒吼著更加兇猛地撲向林中的伏兵!
楚炫此刻才“驚魂未定”地從地上爬起來,身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銀狐裘袍被劃破,露出里面的錦緞內襯,顯得狼狽不堪。他臉色慘白,指著那被挑在槍尖的尸體,手指顫抖:“殺……殺了他!二叔!殺光他們!嚇死我了……”
楚巖看著楚炫這副慫包樣,再看看槍尖上那實力不俗此刻卻死得如此“窩囊”的刺客尸體,眉頭緊鎖。剛才那一瞬間……是巧合嗎?那匕首碎裂得太過詭異!還有這刺客摔倒的方向……也太“巧”了!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楚炫,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任何破綻。但楚炫臉上只有劫后余生的驚恐和后怕,眼神渙散,看不出絲毫異常。
“世子受驚了。”楚巖壓下心中疑慮,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清理殘敵,立刻出發!”
戰斗很快結束。兩批伏兵雖然精銳,但在楚巖和破甲營的全力絞殺下,很快被殲滅大半,少數重傷被俘。經審問,俘虜咬舌自盡前,只含糊吐出“天狼”、“三殿下”幾個字便氣絕身亡。
隊伍重新集結,氣氛更加凝重肅殺。楚巖下令將楚炫的“烏云踏雪”換成一匹溫順些的母馬,并讓兩名親衛貼身“保護”。
楚炫坐在母馬上,依舊是一副驚魂未定、萎靡不振的樣子,抱著馬脖子,仿佛隨時會暈過去。只是沒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簾下,那雙深邃的眸子里,一絲冰冷的寒芒一閃而逝。
西陵關……靖南王……天狼汗國……還有帝京那些魑魅魍魎……
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輕輕摩挲著袖中那枚冰冷的“鎮岳虎符”,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極淡的弧度。
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