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用卡車碾過結冰的路面時,陳默把裝著伺服電機的紙箱往懷里緊了緊。零下十五度的寒氣透過他磨破的棉衣領口往里鉆,右手指關節上的凍瘡又開始滲血,把包裝箱側面染出幾朵暗紅的小花。
“操,這鬼天氣。“駕駛座上的王班長往方向盤上哈著白氣,“陳工,你非要今晚就把這玩意兒弄出去?“
陳默沒說話,只是用左手小心地拂去紙箱上的冰碴。箱子里裝著三臺MS-2037高精度伺服電機,研究所最新研發的軍用級產品,扭矩密度達到35Nm/kg。理論上,它們能讓機械手像外科醫生一樣精準——如果他能活著把它們帶出這個戒備森嚴的軍事管理區的話。
卡車在3號檢查站前減速。陳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汗水在睫毛上結出細小的冰晶。他瞥見哨兵手里的95式自動步槍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
“例行檢查。“哨兵敲了敲車窗。
王班長遞出通行證時,陳默把紙箱往座位底下踢了踢。這個動作太急了,箱子里傳出金屬碰撞的輕響。
“什么聲音?“哨兵的手電光柱掃了過來。
陳默的脊柱像通了電。他彎腰假裝系鞋帶,右手悄悄摸到座位下的緊急開關——那是他花兩周時間改裝的電磁干擾器,能癱瘓檢查站的掃描設備15秒。
“就幾瓶二鍋頭。“王班長笑著拍了拍儲物箱,“天冷,哥幾個暖暖身子。“
哨兵咧嘴笑了,手電光移向別處。陳默松開開關,后背的汗水已經浸透了襯衣。
卡車駛出最后一道鐵絲網時,遠處研究所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聲。陳默從后視鏡里看見探照燈像發狂的螢火蟲般四處掃射。
“你他媽到底偷了什么?“王班長猛踩油門。
陳默打開紙箱。三臺伺服電機在月光下泛著冷藍色的金屬光澤,精密編碼器上的序列號還帶著研究所的激光標記。最底下壓著一沓圖紙,首頁用紅筆圈著“絕密“字樣。
“能救三十萬農民的東西。“他說。
卡車急轉彎時,陳默的手機從口袋里滑出來。屏幕亮起,顯示著一條未讀消息:【林風:原型機液壓系統又爆了,等你救命】。發信時間是六小時前。
研究所的吉普車追上來時,陳默正把最后一個電機裝進背包。子彈打在卡車貨廂上迸出火星,王班長咒罵著猛打方向盤。
“跳車!“陳默踹開車門的瞬間,一顆子彈擦著他額頭飛過,溫熱的血立刻糊住了左眼。他抱著背包滾進路邊的排水溝,聽見卡車撞上護欄的巨響。
冰水浸透棉衣時,陳默想起了西洼子村那些龜裂的田地。三個月前他第一次見到林風的原型機,那個用拖拉機零件和廢銅爛鐵拼湊的怪物正卡在田壟里冒煙。當時那個年輕的農學博士滿手油污,眼鏡片上全是泥點,卻固執地說:“只要精度再提高0.5毫米,它就能給每株苗滴灌0.3毫升水。“
陳默在結冰的溝底蜷縮著,把背包護在胸前。吉普車的引擎聲越來越近,他摸到褲管里藏著的小型煙霧彈——這是最后的底牌了。
當刺鼻的白煙籠罩公路時,陳默瘸著腿鉆進了玉米地。干枯的秸稈劃過他流血的臉頰,背包里的電機隨著奔跑發出規律的咔嗒聲,像某種古怪的心跳。
六小時后,當陳默踹開西洼子村倉庫的鐵皮門時,林風正被液壓油噴得滿頭滿臉。原型機的機械臂卡在測試臺上抽搐,像條垂死的鋼鐵蟒蛇。
“你遲到了。“林風抹了把臉上的油污。
陳默把背包砸在工作臺上,三臺伺服電機滾出來,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他額頭的傷口已經結痂,右腿褲子凍成了冰殼。
“操,“林風拿起一臺電機,手指擦過上面暗紅的血跡,“這該不會是...“
“軍用品,扭矩夠你捏碎核桃。“陳默抓起扳手,開始拆卸原型機故障的驅動部件,“但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
“我們大概被通緝了。“
林風的笑聲在倉庫里回蕩。他拿起焊槍,藍色火花映亮了他眉骨上的新鮮燙傷。窗外,西洼子村的炊煙正裊裊升起,遠處田里的爛菜葉開始結霜。
當陳默把軍用伺服電機接入控制系統時,原型機的機械手指突然靈活地張開又握緊。這個粗糙的鋼鐵造物第一次展現出了近乎生物的協調性。
“精度0.3毫米。“林風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數據,聲音發顫。
陳默用沾滿油污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們偷來的不止是幾臺電機——而是改變這片土地命運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