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半，鬧鐘還沒響，林小滿就醒了。

窗外的天剛蒙蒙亮，透著一種灰藍色。宿舍里靜悄悄的，張姐還在睡，呼吸聲均勻地起伏著。林小滿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摸黑穿上衣服，生怕弄出聲響。

下樓時，后廚已經亮著燈了。王師傅系著圍裙，正在揉面，面團在他手里被摔得“砰砰”響，帶著一股韌勁。案板上撒著薄薄一層面粉，像落了層霜。

“醒了？”王師傅抬頭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活沒停，“過來燒火。”

灶臺是老式的，需要用火柴引燃。林小滿劃了三根火柴才點著，火苗“噌”地竄起來，舔著鍋底，暖烘烘的熱氣撲在臉上。她蹲在灶前，看著藍色的火苗舔舐著黑色的鍋底，忽然想起青溪鎮的灶臺，母親總愛在里面塞點玉米芯，燒起來有股甜甜的香味。

“面發好了，過來學包包子。”王師傅把醒好的面團放在案板上，用搟面杖搟出一個個圓圓的面皮。

林小滿趕緊走過去，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她在家包過餃子，可包子比餃子大得多，面皮也更軟，捏在手里輕飄飄的，像捧著一團云。

王師傅拿起一張面皮，挖了一大勺肉餡放進去，手指翻飛，轉瞬間就捏出十幾個均勻的褶子，最后在頂上用力一擰，一個圓鼓鼓的包子就成了。

“看著簡單，其實講究得很。”王師傅把包子放進蒸籠，“褶子要勻，收口要緊，不然蒸的時候會漏餡。”

林小滿學著他的樣子，拿起面皮，小心翼翼地舀了點肉餡。可她手太生，捏褶子時用力不均，有的地方捏緊了，有的地方還是松的，最后收口時，餡從側面漏了出來，油乎乎地蹭在手指上。

“唉，你這哪是包子，是開口笑啊。”王師傅無奈地搖搖頭，拿起她包的“失敗品”，“重新來，餡少放點兒。”

林小滿紅著臉，把漏餡的包子捏成一團，重新揉進面團里。面粉沾在手上，又蹭到臉上，她自己沒發覺，王師傅看了卻忍不住笑：“快去洗洗，成小花貓了。”

她跑到水池邊，掬起冷水撲在臉上，冰涼的水讓她清醒了不少。鏡子里的自己，眼睛有點腫，額角沾著點白面粉，看著有點滑稽。

等她回到案板前，王師傅已經包好了一籠包子。白白胖胖的，擠在一起，像一群圓滾滾的小胖子。“你先看著，我去準備別的。”王師傅擦了擦手，轉身去切咸菜。

林小滿站在案板前，重新拿起一張面皮。這次她不敢多放餡，手指慢慢捏著，盡量讓褶子均勻些。雖然還是歪歪扭扭的，像個沒長開的小果子，但總算沒漏餡。

她一口氣包了五個，一個個排在案板上，跟王師傅包的放在一起，顯得格外寒酸。

六點半的時候，老板娘來了，手里提著一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剛買的豆漿。“包子蒸上了？”她掀開蒸籠蓋看了一眼，目光掃過林小滿包的那幾個，眉頭皺了皺，“褶子太丑了，客人看見了要掉價，下次多練練。”

林小滿低下頭，沒說話。

七點多，店里開始上客人了。大多是附近工地的工人，穿著沾著水泥的工裝，一進門就喊：“來十個肉包，兩碗豆漿！”

林小滿負責端包子和收錢。她端著蒸籠走出去時，熱氣熏得她眼睛發酸。一個絡腮胡的大叔指著她包的包子笑：“這包子咋長這樣？跟沒吃飽似的。”

旁邊的人也跟著笑起來。林小滿的臉一下子熱了，把包子放在桌上就趕緊往回走，耳朵尖都紅了。

回到后廚，王師傅正在煎雞蛋，見她這模樣，低聲說：“別往心里去，他們就隨口一說。我剛學的時候，包的比你還丑。”

林小滿“嗯”了一聲，拿起抹布擦桌子，手指卻有點抖。

早餐高峰過去時，快九點了。林小滿坐在后廚的小凳子上，啃著自己包的那個歪包子。肉餡是白菜和豬肉做的，味道其實不錯，可她吃著總覺得有點干。

王師傅遞給她一杯豆漿：“喝點水，噎著。”

“謝謝王師傅。”她接過來，小口小口地喝著。

窗外的太陽漸漸升高了，照在后廚的窗臺上，留下一塊方形的光斑。林小滿看著那塊光斑，忽然想起青溪鎮的早晨。那時候她總在這個點起床，幫母親喂豬，然后坐在門檻上，看著太陽一點點爬上山頭，把稻田染成金色。

“發啥呆呢？”張姐端著空盤進來，“老板娘讓你去菜市場買菜，清單在柜臺上。”

林小滿趕緊站起來，走到柜臺前拿起清單。上面寫著：白菜五斤，土豆三斤，西紅柿兩斤，青椒一斤。

“錢在抽屜里，自己拿，記著找零。”老板娘頭也不抬地算賬。

林小滿從抽屜里拿了五十塊錢，攥在手里，感覺手心有點汗。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去菜市場，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走出店門時，陽光已經很烈了。街上比昨天更熱鬧，賣早點的攤子還沒收，油條的香味混著豆漿的甜氣，飄得很遠。林小滿按著地址找菜市場，心里默念著清單上的菜名，腳步有點快，像怕耽誤了什么似的。

路邊的樹影被拉得很長，她的影子跟在后面，忽左忽右，像個沒跟上隊伍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