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章 藥廬暗影

絕境逢微光,藥香苦口渡死劫;業海掀驚濤,前塵舊影現端倪。

腐朽的木門被撞開,云諫如同一個被抽掉骨頭的破麻袋,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污穢和業力侵蝕的陰冷氣息,重重摔進了門后的黑暗里。冰冷的石板地面撞擊著傷口,劇痛讓他眼前徹底一黑,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向著無底的深淵急速墜落。

(完了…撐不住了…)最后的念頭閃過,黑暗徹底吞噬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清苦藥香,如同黑暗中探出的一根蛛絲,輕輕拂過他的鼻端,纏繞上他即將沉淪的意識。

(香…好苦…但…舒服…)混沌的意識被這縷苦香牽引,艱難地掙扎著,試圖從冰冷的泥沼中浮起。

“……唔…”

一聲壓抑著極致痛苦的呻吟,終于從云諫干裂的嘴唇中溢出。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動光影,伴隨著陣陣眩暈。灰瞳中的流光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低矮、被煙熏得發黑的木質房梁。一盞小小的、燃燒著豆大昏黃燈苗的油燈懸掛著,光影搖曳,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陳舊、靜謐、卻又帶著奇異安全感的氛圍里。

空氣里彌漫著濃郁而復雜的藥味??嗟?、澀的、辛的、甘的…各種草藥的氣息交織融合,形成一種獨特的、令人心神稍定的味道。這味道,正是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的那縷苦香。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蓋著一床洗得發白、卻異常干凈的粗布薄被。肩頭、手臂上那些被荊棘和巖石劃開的傷口,以及被王老邪抓傷的地方,都覆蓋著厚厚的、散發著清涼草藥氣息的深綠色藥泥。劇痛雖然依舊存在,但傷口中那股火辣辣的灼燒感和陰冷的死氣侵蝕感,竟被藥泥神奇地壓制了下去。

(是誰…救了我?)云諫心中驚疑不定。他掙扎著想坐起來,查看環境,但身體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稍微一動,便是鉆心的劇痛和天旋地轉的眩暈。體內被強行壓制的業力,如同被激怒的毒龍,在藥力的安撫下暫時蟄伏,卻依舊在深處瘋狂翻涌,隨時可能再次爆發。手腕的符文烙印,依舊散發著頑固的灼熱感。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碾磨聲,從不遠處傳來。

他艱難地轉動脖頸,灰瞳望向聲音來源。

房間不大,陳設極其簡陋,卻異常整潔??繅α⒅鴰讉€巨大的、散發著濃郁藥香的多層木架,上面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曬干的草藥、礦石、獸骨和一些瓶瓶罐罐。屋子中央,是一個低矮的石質藥碾。

藥碾旁,坐著一個佝僂的身影。

那是一個老嫗。頭發稀疏灰白,在腦后挽成一個一絲不茍的小髻,用一根烏木簪子固定。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如同干涸大地的裂痕,每一道都刻滿了歲月的風霜。她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硬的深青色粗布衣裙,袖口挽起,露出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臂。

此刻,她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用手中的石杵,緩慢而有力地碾壓著藥碾中一小堆暗紅色的礦石粉末?;椟S的燈光勾勒著她佝僂的側影,石杵與碾槽摩擦發出低沉而規律的“沙沙”聲,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回響,帶著一種奇異的、撫慰人心的力量。

(藥婆婆?)云諫心中猜測。這應該就是黑水集那扇破舊木門的主人。是她將自己拖了進來,處理了傷口?她為何要救一個素不相識、滿身污穢和麻煩的人?

老嫗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動靜,緩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她抬起頭,渾濁卻異常清明的眼睛,如同古井深潭,平靜無波地看向木板床上的云諫。

那目光,沒有好奇,沒有憐憫,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尋常醫者面對傷患時的關切。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仿佛在打量一件需要處理的物品,或是一株需要炮制的藥材。

“醒了?”老嫗的聲音沙啞干澀,如同枯葉摩擦,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云諫喉嚨干得冒火,只能艱難地點了點頭,灰瞳警惕地觀察著對方。在灰瞳的視野里,這位藥婆婆身上纏繞的業力絲線極其稀少,只有幾縷代表“勞碌”和“孤寂”的淺灰色氣息,淡得幾乎可以忽略。這與黑水集其他居民身上那駁雜混亂的業力形成了鮮明對比。她整個人,就像一塊被溪水沖刷了千年的卵石,圓融、內斂,幾乎不染塵埃。

“傷很重。死氣入體,還有…更麻煩的東西在啃噬你的根基?!彼幤牌诺卣f,渾濁的目光掃過云諫身上覆蓋藥泥的傷口,最后落在他緊握的右手上——那塊沾滿污跡的骨片,即使在他昏迷中,也未曾松開?!澳芑钕聛?,命夠硬。”

她站起身,佝僂著背,步履蹣跚地走到床邊。一股更濃郁的、混合著草藥清苦的氣息撲面而來。她枯瘦的手指伸向云諫緊握骨片的右手。

(不行!)云諫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想縮手。這骨片是他唯一的依仗和秘密!

但藥婆婆的動作看似緩慢,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如同磐石般沉穩的力量。她的指尖精準地搭在云諫的手腕上,并非搶奪骨片,而是如同號脈一般。

就在她指尖觸及皮膚的瞬間,一股溫潤平和的、帶著蓬勃生機的暖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水,順著她的指尖緩緩注入云諫的手腕!這股暖流所過之處,體內瘋狂翻騰的業力竟如同被春雨滋潤的狂躁野獸,發出一陣不甘的嘶鳴,卻奇異地被撫平了一絲躁動!手腕烙印的灼痛也瞬間減輕!

(這…這是什么力量?竟能安撫業力??。┰浦G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然而,藥婆婆渾濁的眸子卻猛地一凝!她搭在云諫手腕上的枯瘦手指,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驚與難以置信的光芒!她死死地盯著云諫手腕上那被觸碰后、隱隱散發出微弱灰光的符文烙?。?

“你…!”藥婆婆沙啞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波動,甚至有一絲…恐懼?“這烙印…這氣息…不可能!‘承業者’…早已絕跡千年!你…你從何而來?!”

“承業者”三個字,如同驚雷在云諫耳邊炸響!她竟然認得這烙??!還知道這個稱呼!

就在云諫心神劇震,試圖開口詢問之際——

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兇戾的業力反噬,毫無征兆地從他手腕烙印處轟然爆發!仿佛被藥婆婆那能安撫業力的暖流和“承業者”三個字徹底激怒!灰色的、充滿扭曲和死寂氣息的洪流,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瞬間沖垮了藥泥的壓制和云諫強行收斂的意志,瘋狂地涌向四肢百??!

“噗——!”云諫猛地噴出一大口暗紅色的、夾雜著濃稠灰色絮狀物的污血!身體劇烈抽搐,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眼前瞬間被一片混亂、扭曲的灰暗光影淹沒!

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痛苦。

在意識被狂暴業力徹底撕裂的剎那,無數破碎、混亂、帶著極致冰冷與絕望的畫面,如同失控的洪流,蠻橫地沖進了他的腦海!

(火!好大的火!燒紅了半邊天!)

(凄厲的慘叫!刀劍劈砍骨肉的聲音!母親…母親把我塞進冰冷的地窖…她的眼神…好絕望…好悲傷…)

(“快走!活下去!別回頭!永遠別讓人看到你的…”母親最后的嘶喊被淹沒在爆裂的轟鳴中…)

(地窖縫隙…我看到…一只靴子…靴面上…繡著一個…扭曲的、仿佛由無數冤魂哀嚎構成的…暗金色符文!那符文…那符文和母親臨死前指著我手腕的眼神…重合了!)

(冰冷…黑暗…窒息…血腥味…還有手腕上…突然爆發的、仿佛要將我靈魂燒穿的…灼痛?。?

“呃啊——?。。 ?

云諫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在木板床上劇烈地彈起、扭曲!覆蓋傷口的藥泥被震裂,鮮血和灰色的氣息混雜著滲出!灰瞳中的流光徹底失控,瘋狂地旋轉、膨脹,幾乎要占據整個眼眶!一股令人心悸的、充滿扭曲和不祥的恐怖氣息,不受控制地從他瀕臨崩潰的身體里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小小的藥廬!

“不好!”藥婆婆臉色劇變,渾濁的眼中充滿了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她枯瘦的手指快如閃電,瞬間從懷中捻出三根細如牛毛、閃爍著微弱銀芒的長針!

“定魂!鎖關!封淵!”沙啞的厲喝聲中,三根銀針化作三道細微的流光,精準無比地刺入云諫頭頂百會、胸口膻中、以及小腹丹田三處要害大穴!

銀針入體,一股強大的封鎮之力瞬間爆發,強行鎖住云諫體內狂暴失控的業力洪流!如同三道閘門,死死卡住了奔涌的冥河!云諫劇烈抽搐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凍結,灰瞳中的瘋狂流光也被強行壓制、收縮,最終凝固在瞳孔深處,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痛苦和混亂。

他如同離水的魚,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冷汗如同小溪般從額頭滾落,浸濕了身下的粗布床單。

藥婆婆看著床上氣息奄奄、被業力和銀針雙重禁錮的少年,布滿皺紋的臉上神情復雜至極。她枯瘦的手輕輕拂過那三根微微震顫的銀針,注入更多溫潤平和的藥力,試圖穩住那岌岌可危的平衡。

“業海反噬,心魔驟起…這孩子的過往…竟如此慘烈…”她低聲喃喃,渾濁的目光再次落在云諫手腕那黯淡下去的符文烙印上,充滿了深深的憂慮,“‘承業者’…重現世間…是福是禍?這黑水集…怕是容不下這滔天的業障了…”

就在這時,藥廬那扇破舊的木門,突然被一股力量從外面輕輕推開了一條縫隙。

沒有腳步聲。

只有一股冰冷、純粹、帶著斬滅一切污穢意志的凜冽氣息,如同探入巢穴的毒蛇,悄無聲息地順著門縫,彌漫了進來。

藥婆婆佝僂的身影驟然繃緊!渾濁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芒!她枯瘦的手指,悄無聲息地按在了腰間一個不起眼的、鼓鼓囊囊的粗布小袋上。

門外,風雪呼嘯。

門內,死寂無聲。

只有床上少年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喘息。

以及…那無聲蔓延的、冰封萬物的殺意。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泊头市| 汉寿县| 垫江县| 潍坊市| 洞口县| 札达县| 玉树县| 大理市| 乐至县| 江津市| 称多县| 双鸭山市| 伊金霍洛旗| 肥乡县| 泸溪县| 舟曲县| 金寨县| 琼结县| 天镇县| 万安县| 平乐县| 梁平县| 泸定县| 陆川县| 咸丰县| 玉环县| 英山县| 德庆县| 延津县| 德州市| 佛学| 宜宾市| 临澧县| 讷河市| 溧水县| 青铜峡市| 临猗县| 常德市| 宝丰县| 勃利县| 泰顺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