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1章 遠離

物理競賽初賽那天,宋時微獨自坐在考場最后一排。筆尖劃過答題卡時,總覺得少了點什么——直到看見斜前方的空位,才想起那是寧川栩原本的位置。

考場門口傳來輕微的騷動,她抬頭時,正撞見寧川栩站在走廊里。江譯扶著剛拆石膏的江念,三人低聲說著什么,寧川栩的目光掃過考場,在她臉上停了半秒,又立刻移開,低頭幫江念理了理圍巾。

那條圍巾,是宋時微去年冬天織了一半的,后來被她扔進衣柜深處。此刻圍在江念脖子上,針腳處被人補得整整齊齊,補線的顏色和寧川栩鋼筆的銀灰色一模一樣。

考試結束鈴響時,宋時微的附加題還空著大半。她走出考場,聽見江念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寧川栩哥哥,你說宋時微姐姐會不會怪我們?”

“不會。”寧川栩的聲音很輕,“她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宋時微的腳步頓在原地。原來在他眼里,她的在意只是“小氣”。

第二天的早讀課,三班傳來一陣哄笑。宋時微抬頭,看見江念坐在寧川栩的座位上,正拿著他的物理筆記朗讀,讀到“宋時微易錯點”那頁時,故意拖長了音調:“哎呀,這個姐姐怎么這么笨呀,這么簡單的題都錯~”

寧川栩站在旁邊,沒阻止,只是笑著揉了揉江念的頭發:“別鬧。”

那笑容像根針,輕輕扎在宋時微心上。她忽然想起自己桌肚里的競賽資料,連夜整理的錯題本上,每道題旁邊都畫著箭頭,指向寧川栩曾經講題的方向。現在看來,那些箭頭都成了笑話。

午休時,宋時微去水房接水,撞見寧川栩在給江念洗蘋果。水龍頭下的水流淌著,他的手腕碰到江念的手背,兩人都沒躲,像排練過千百遍的默契。江念咬了口蘋果,忽然指著宋時微的方向笑:“哥哥你看,那個姐姐又在看你啦,是不是喜歡你呀?”

寧川栩的動作頓了頓,隨即轉過身,目光直直落在宋時微臉上,聲音冷得像結了冰:“別亂說。”

他甚至沒看她一眼,就轉身帶著江念回了三班。

跨班學習小組徹底解散了。宋時微去活動室搬書時,發現寧川栩的畫夾忘在了桌上。她鬼使神差地翻開,最后一頁是幅未完成的畫:她站在二班門口,手里攥著物理練習冊,而寧川栩的身影停在三班走廊,正回頭望向江念的方向,兩人之間隔著道無形的墻,墻上寫著行字:“有些距離,早就注定。”

字跡被劃了又劃,墨跡層層疊疊,像誰在反復確認這個答案。

放學時,宋時微在教學樓后撞見林溪。她手里拿著張請假條,是寧川栩的,理由欄寫著“陪江念復查”,日期填到了競賽決賽那天。

“他說……”林溪的聲音有點艱澀,“念念復查需要人陪,決賽他不打算來了。”

宋時微忽然想起初賽那天空著的座位。原來不是巧合,是他早就做了選擇。

她走到校門口時,看見寧川栩正幫江念背書包。江念的手搭在他胳膊上,像只依賴大樹的小鳥。兩人經過她身邊時,江念忽然指著她的書包笑:“哥哥你看,她的書包上掛著和你一樣的鋼筆掛件!”

寧川栩的腳步頓了頓,視線落在她書包上——那是她用他送的鋼筆帽做的掛件,磨得發亮。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拉起江念的手加快了腳步:“走了,去醫院。”

風從兩人之間穿過去,帶著消毒水的味道。宋時微摘下那個鋼筆掛件,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金屬碰撞的脆響里,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鈍鈍的,像被什么東西敲碎了。

回到家,宋時微翻開物理練習冊。那道F=ma的公式旁,被她用紅筆涂了又涂,終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旁邊空白處,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是她自己寫的:“有些力,再大也拉不近距離。”

窗外的玉蘭花落了滿地,像誰散落的心事。宋時微忽然明白,有些裂縫不是誤會造成的,是他面對另一個人時的毫不猶豫,是他看向她時的刻意回避,是那些藏在時光里的“我們”,終究容不下一個后來的“她”。

競賽決賽那天,宋時微獨自走進考場。路過公告欄時,看見寧川栩的名字被紅筆劃掉了,旁邊貼著張新的通知:“江譯代替參賽,獲一等獎。”

沒有寧川栩的名字,也沒有她的。

她站在考場門口,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回頭時,卻只看見空蕩蕩的走廊,和風吹起的玉蘭花瓣,像誰沒來及說出口的再見。

原來有些距離,到最后連裂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茫。冬至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宋時微抱著作業本經過公告欄時,被一張紅色的喜報釘住了腳步。

“祝賀我校寧川栩、江譯同學獲全國物理競賽金獎——特邀家屬江念出席頒獎典禮。”

照片上的三人站在領獎臺上,江念穿著白色連衣裙,手里捧著獎杯,裙擺掃過寧川栩的皮鞋。他微微彎腰替她整理圍巾,指尖落在她頸間的動作,和去年冬天幫宋時微拂去肩上雪花時一模一樣。只是這次,他的嘴角噙著笑,眼里的溫柔漫出來,像要把身邊的人溺斃在里面。

那張照片被放大了貼在喜報中央,寧川栩胸前的金牌反射出冷光,恰好落在宋時微的手背上,像道冰痕。

下午的班會課,班主任播放了頒獎典禮的錄像。鏡頭掃過觀眾席時,宋時微看見自己的空位——那天她發著高燒,在醫院的輸液室里,聽護士說“省實驗中學的寧同學真厲害,領獎時還牽著妹妹的手呢”。

錄像里,寧川栩發表獲獎感言時,江念忽然踮腳在他臉頰印下一個吻。臺下的掌聲雷動中,他沒有躲開,只是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說:“這枚金牌,有一半是念念的。”

沒有提她,沒有提那些一起解過的題,更沒有提那道永遠空著的附加題。

放學時,宋時微被林溪堵在雪地里。她手里拿著個畫夾,是寧川栩落在活動室的,最底下藏著張畫——畫的是去年冬至,宋時微站在二班門口,手里捧著杯熱奶茶,雪花落在她發梢,旁邊用鉛筆寫著行小字:“等競賽結束,就把熱奶茶遞過去。”

畫被揉過,邊緣皺得像團廢紙,上面還沾著幾滴干掉的水漬,暈開了“熱奶茶”三個字。

“他說……”林溪的聲音被風吹得發顫,“他說怕念念看見不高興,才把畫揉了的。”

宋時微接過畫夾,指尖觸到畫紙背面的硬物——是枚鋼筆帽,刻著的“微”字被磨平了,邊緣卻還留著她咬過的齒痕。那是她去年弄丟的,原來一直被他藏著。

她把畫夾扔進垃圾桶時,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寧川栩站在雪地里,手里拿著杯熱奶茶,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

“時微,”他往前走了兩步,雪地被踩出咯吱的聲響,“對不起,我……”

“恭喜你。”宋時微打斷他,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金牌上——那上面還沾著片干枯的銀杏葉,和江念胸針上的那片一模一樣。“金牌很好看,配江念的裙子。”

他手里的奶茶“啪”地掉在地上,滾燙的液體在雪地里燙出個深色的坑,像道永遠填不平的疤。“不是你想的那樣,念念她……”

“我不想知道。”宋時微轉身就走,經過他身邊時,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金牌撞擊的脆響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冷得像冰,“寧川栩,你欠我的那道附加題,不用解了。”

她走到教學樓拐角時,聽見江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寧川栩哥哥,她怎么不理你呀?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是寧川栩的聲音,比剛才對她說話時軟了千分,“她只是……不太習慣熱鬧。”

雪越下越大,宋時微的睫毛上結了層白霜。她想起昨天在醫院看見的場景:江念的病房里掛著條橫幅,上面寫著“祝念念早日康復,和川栩哥哥永遠在一起”,落款是寧川栩的父母。

原來有些關系,早就被刻進了族譜,輪不到她這個后來者置喙。

回到家,宋時微翻出那本物理練習冊。最后一頁的附加題旁,被她用紅筆寫滿了“無解”,字跡重疊著,像片荒蕪的墳場。練習冊里夾著張便簽,是寧川栩去年寫的:“等拿了金牌,就教你解這道題,在玉蘭樹下,陽光正好的時候。”

窗外的玉蘭花早就落盡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在雪地里抖得像根殘燭。

除夕夜的煙花綻放在夜空時,宋時微收到條陌生短信,是江譯發來的:“念念不是寧川栩的妹妹,是他父母世交的女兒,從小訂了娃娃親。他說怕你難過,一直沒敢說。”

短信下面附著張照片,是寧川栩的書桌,臺燈下攤著本日記,最新一頁寫著:“今天看見時微在雪地里走,背影好瘦,想把圍巾給她,可念念抓著我的手不肯放。原來有些選擇,從出生那天就定了。”

宋時微把手機扔到沙發上,看著窗外炸開的煙花,忽然笑出了聲。眼淚落在物理練習冊上,暈開了那道F=ma的公式,像誰在無聲地嘲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可他的力,從來沒作用在她身上。

大年初一的清晨,宋時微收拾書包時,發現最底層壓著支銀灰色鋼筆。筆帽上的“微”字已經磨得看不見了,筆芯里的墨水凝固成塊,像段死去的時光。

她把鋼筆扔進垃圾桶,轉身走出家門。雪已經停了,陽光照在雪地上,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經過學校門口時,她看見寧川栩和江念站在玉蘭樹下,他正把圍巾繞在她脖子上,兩人的影子在雪地里疊成顆完整的心。

宋時微加快腳步走過,沒有回頭。

有些痛,不是哭出來的,是像這樣,看著你和別人的圓滿,一步一步走開,連腳步聲都不敢太重,怕驚擾了那場與你無關的盛世。

原來最深的裂縫,不是誤會,不是時光,是從一開始就寫好的結局——他的劇本里,從來沒有給她留過位置。

風穿過空蕩蕩的走廊,帶著雪的寒意,也帶著點鋼筆墨水干涸的澀。宋時微的物理練習冊被風吹開,最后一頁的附加題旁,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是她自己寫的:

“原來有些距離,連光都跨不過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灵丘县| 新化县| 田阳县| 葫芦岛市| 大洼县| 昆明市| 陆川县| 忻州市| 万源市| 商河县| 海口市| 巨野县| 囊谦县| 博爱县| 抚宁县| 禄丰县| 博白县| 大邑县| 乌恰县| 余姚市| 巫山县| 吐鲁番市| 岫岩| 鄂伦春自治旗| 柳州市| 凤翔县| 望江县| 济阳县| 沧源| 大悟县| 海安县| 洪洞县| 中方县| 黑龙江省| 丽水市| 繁昌县| 遵义市| 中卫市| 古丈县| 明光市| 神池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