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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來信

1991年的夏天,倫敦郊區的陽光帶著一種熟透了的、懶洋洋的金色。赫敏·格蘭杰沒有像往常的周末那樣,抱著厚厚的書本沖向哈德里書店,或者拉著金斯維拉斯去公園跑步。她只是抱著那只陪伴了她許多年、絨毛都有些磨損的棕色泰迪熊玩偶,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上了自己臥室的小陽臺。

陽臺的門敞開著,夏末微涼的風帶著庭院里玫瑰和青草的甜香,柔柔地吹拂進來。她穿著一件式樣簡單的米黃色棉質睡裙,裙擺隨著微風輕輕蕩起漣漪,勾勒出少女初顯的纖細輪廓。陽光慷慨地灑在她裸露的、帶著健康光澤的小臂上——那是拳擊訓練留下的力量印記。蓬松濃密的褐色長卷發被她隨意地攏在腦后,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在光潔的脖頸和肩頭,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如果有人此刻從樓下那開滿繡球花的小花園里抬頭仰望,定會以為撞見了一幅電影里精心構圖的畫面:一位被陽光親吻的公主,正倚著雕花欄桿,眺望著她寧靜的王國,眉宇間卻凝結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沉甸甸的心事。

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在母親精心侍弄、此刻正掛滿紅寶石般果實的樹莓叢上,也沒有停留在父親修剪得如同綠色絨毯般平整的草坪上。她的視線穿透了自家的白色柵欄,投向遠方灰藍色天際線下模糊的城市輪廓,又或者,只是茫然地投向一片虛無。

一切都源于那個被一只異常神氣的黃褐色貓頭鷹,在早餐時分“篤篤”敲響她家窗玻璃的信封。

那信封是用厚實、粗糙的羊皮紙做的,帶著一種古老而陌生的質感。地址用一種異常鮮亮的翡翠綠色墨水書寫,筆跡流暢而優雅。最引人注目的是信封背面那塊蠟封——深紅色的蠟油上,清晰地印著一個復雜的盾形紋章:一個氣勢非凡的大寫字母“H”,周圍環繞著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獅、一只目光銳利的鷹、一只敦厚樸實的獾和一條盤繞吐信的蛇。

這封信,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粉碎了她所有精心規劃的未來圖景。原本清晰的路徑驟然崩塌:在這個夏天結束小學學業后,和金斯維拉斯一起升入同一所優秀的中學,然后是高中,接著考入頂尖的醫學院,最終回到父母溫馨的診所,穿上白大褂,成為一名像母親那樣優雅、像父親那樣可靠的醫生……這條充滿秩序感、安全感和明確方向的坦途,被這封來自“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攔腰斬斷。

或者,另一個充滿冒險色彩卻同樣令人心動的選項:幫助金斯維拉斯完成他那部融合了無數奇異夢境和磅礴想象的小說,然后兩人結伴,用腳步丈量世界,在古老的遺跡前尋找靈感,在喧鬧的異國市集里收集故事……這個計劃里充滿了陽光、自由和未知的興奮。

然而,這一切都被這張印著奇怪紋章的羊皮紙徹底顛覆了。魔法?巫師學校?這算什么?她用力閉了閉眼,荒謬感如同藤蔓般纏繞住心臟。難道未來的簡歷上要寫著:不會魔法的醫生不是好的小說家合伙人?一個苦澀又自嘲的念頭滑過腦海。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回臥室內。那張陪伴了她無數個日夜的書桌上,此刻攤開著幾本厚重的醫學預科書籍和物理競賽習題集——那是她為那個被魔法打斷的未來所做的努力。而在書頁中央,被小心翼翼地擺放在最顯眼位置的,是金斯維拉斯送她的那片“冰葉書簽”。夏櫟樹葉的脈絡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流轉著冷冽而純凈的光澤,像一件來自異世界的藝術品,無聲地提醒著她與那個男孩之間緊密的聯系。

不安,像深秋清晨的薄霧,無聲無息地彌漫了整個房間。赫敏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懷里的泰迪熊被勒得有些變形。

***

與此同時,在幾英里外那間永遠彌漫著陳腐酒精氣息的東區閣樓里,金斯維拉斯正將最后一份謄寫工整的小說稿件塞進牛皮紙信封。信封上寫著幾家頗有名氣的文學雜志社地址。今年的小學畢業季剛過,他正試圖將那些沉淀在靈魂深處、屬于無數個“金斯維拉斯”的恢弘冒險和宇宙悲歌,變成能在這個現實世界換取面包的鉛字。他像淘金者一樣,固執地相信這些被時光塵埃掩埋的故事里,藏著能打動編輯的金子。

哦,當然,他也收到了那封信。由另一只羽毛凌亂、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灰林鸮送來的。同樣厚實的羊皮紙信封,同樣的翡翠綠墨水,同樣的盾牌蠟封——獅子、鷹、獾、蛇環繞著大寫的“H”。信封上清晰地印著:

**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

(國際巫師聯合會會長、梅林爵士團一級、大魔法師、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

信的內容簡潔而官方:

>**親愛的金斯維拉斯先生:**

>

>**我們愉快地通知您,您已獲準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就讀。隨信附上所需書籍及裝備一覽表。**

>

>**學期定于九月一日開始。我們將于七月三十一日前靜候您的貓頭鷹帶來您的回信。**

>

>**副校長(女)**

>**米勒娃·麥格謹上**

金斯維拉斯捏著這張散發著淡淡羊皮膻味的信紙,指尖細細摩挲著紙面粗糙的紋理。他調動起所有屬于“甘道夫學徒”、“卡瑪泰姬修行者”、“絕地武士”的敏銳感知,仔細探查。沒有預想中魔力特有的能量波動(比如赫敏失控時那種洶涌的金色洪流),沒有施加追蹤或迷惑的咒語痕跡,甚至連墨水都聞起來只是普通的植物墨水。除了送信的貓頭鷹本身超乎常理,這封信本身,普通得就像一張社區圖書館的借閱通知。

他瞥了一眼蜷縮在客廳沙發里、對著空酒瓶發呆的父親,默默地回到自己狹窄的角落,攤開一張普通的信紙。他沒有使用那封回信指南上建議的羽毛筆和特制墨水,而是用一支普通的圓珠筆,字跡清晰而克制地寫道:

>**尊敬的麥格副校長:**

>

>**來信收悉,感謝霍格沃茨的錄取。**

>

>**鑒于此事對我及家人影響重大,懇請貴校能派一位教員前來面談,就學校性質、課程安排及學生未來發展等事宜進行詳細說明,以便本人及家人做出審慎決定。**

>

>**此致**

>**敬禮**

>

>**金斯維拉斯**

他將這封措辭嚴謹的回信仔細折疊好,走到窗邊。那只灰林鸮還蹲在銹跡斑斑的窗臺上,用琥珀色的圓眼珠不耐煩地瞪著他。金斯維拉斯無視了那眼神里的催促,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地將信紙卷成細筒,用一根從舊毛衣上拆下來的細毛線,仔細地綁在貓頭鷹那覆蓋著細密絨毛的小腿上。

“去吧。”他低聲說,推開了吱呀作響的窗戶。

灰林鸮不滿地咕嚕了一聲,展開翅膀,撲棱棱地沖進了倫敦午后渾濁的天空。金斯維拉斯站在窗邊,看著那灰色的身影迅速變小,融入城市鋼筋水泥的叢林背景。夏末的風帶著暖意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他深邃的藍眼睛追隨著遠去的飛鳥,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另一個女孩的身影——那個此刻正站在自家陽臺上,懷抱著泰迪熊,被一封同樣信件攪亂了心湖的女孩。

“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一聲幾不可聞的低語,消散在窗外的市聲里。

***

信是上午發出的。金斯維拉斯并未料到霍格沃茨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就在當天下午,太陽剛剛開始西斜,將閣樓狹窄的窗戶染成橘紅色時,門外響起了清晰、沉穩、帶著某種不容忽視權威感的敲門聲。

篤、篤、篤。

金斯維拉斯放下手中正在翻閱的舊書,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位女士。她的年紀約莫在五十歲上下,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在腦后挽成一個緊實的圓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穿著一套剪裁極為合體、面料挺括的墨綠色套裝,外面罩著一件深灰色的羊毛開襟衫,領口處別著一枚造型簡潔的銀質胸針。鼻梁上架著一副方形鏡片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洞察秋毫的審視,然而嘴角卻抿著一絲克制的、近乎嚴厲的和藹。她整個人站在那里,如同一株歷經風霜卻依舊挺拔的松樹,散發著一種混合著書卷氣與無形威壓的氣場。

“下午好。”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得如同玉石相擊,帶著蘇格蘭高地特有的冷硬口音。“我是米勒娃·麥格教授。霍格沃茨的副校長,變形術課教師,以及格蘭芬多學院的院長。我來此,是就金斯維拉斯先生的新生入學事宜進行說明。”她微微頷首,姿態無可挑剔,卻帶著一種天然的疏離感。

“麥格教授,您好,請進。”金斯維拉斯側身讓開通道,聲音平靜,并未因對方顯赫的頭銜而顯得慌亂。

麥格教授抬步走進屋內。幾乎在她踏入玄關的瞬間,兩道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整個空間。破舊褪色的沙發套上沾著可疑的污漬,油膩的矮幾上堆滿了空啤酒罐和吃剩的速食包裝袋,地板更是被橫七豎八的空酒瓶占據,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劣質酒精、食物腐敗和灰塵的酸腐氣味撲面而來。麥格教授那原本就緊抿的嘴角,瞬間繃成了一條冷硬的直線,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深切的憐憫。她走訪過無數麻瓜家庭,貧窮、混亂、甚至迷信抗拒都見過不少,但環境如此惡劣、氣息如此頹敗的,實屬罕見。

“很抱歉,”金斯維拉斯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帶著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近乎麻木的平靜,“我今天還沒來得及出去……所以沒收拾。”他解釋得有些蒼白。

就在這時,里間的房門被“砰”地一聲粗暴撞開!金斯維拉斯的父親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他顯然又被酒精浸泡過,臉色浮腫,眼球布滿血絲,身上那件皺巴巴的汗衫沾滿了酒漬和油污。他渾濁的目光死死盯住衣冠楚楚、氣質與這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麥格教授,像是看到了入侵領地的天敵,瞬間爆發出狂躁的敵意。

“你!!”他伸出顫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麥格教授的鼻尖,聲音嘶啞地咆哮,唾沫星子在昏暗的光線下飛濺,“我!絕不允許!!我的兒子!!去!你那個什么鬼的!魔法學校!!當個什么狗屁學徒!!聽見沒有?絕不允許!!!”

麥格教授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這種充滿酒精和無能狂怒的咆哮,在她漫長的教學生涯里,早已司空見慣。她只是平靜地抬起手——手中握著一根金斯維拉斯異常熟悉的、大約十英寸長、看起來樸實無華的淺棕色木棍(魔杖)。

她甚至沒有念咒語,只是手腕極其輕微地抖動了兩下。

無聲的魔法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

地上那些橫七豎八、散發著惡臭的空酒瓶,如同被無形的士兵列隊,自動地、悄無聲息地滾到墻角,整整齊齊地碼放成一排。矮幾上散落的垃圾和油膩的碗筷,自己飄了起來,排著隊飛進了廚房那個積滿污垢的水槽,甚至有幾個頑固的污漬在水槽邊緣自動開始摩擦。歪斜的沙發墊子自動彈起,拍打干凈,重新回到沙發本體上,擺放得如同等待檢閱。整個客廳,在短短幾秒鐘內,以一種近乎神跡的方式,恢復了……起碼是表面上的整潔。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如同冰水澆頭,瞬間凍結了男人的咆哮。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門框上。下一秒,一種被侵犯、被戲弄的狂怒和極度的恐懼攫住了他。他猛地轉身沖進廚房,再出來時,手里赫然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切肉刀!刀尖顫抖著指向麥格教授,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嘶吼道:“惡魔!!滾出去!金斯維拉斯!!快到爸爸這邊來!!”

他的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握刀的手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

麥格教授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如同結冰的湖面。她看著這個色厲內荏、用武器指向一個無害婦人的醉漢,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位先生,我認為你需要冷靜一下。暴力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再次抬起了手中的魔杖,動作優雅而迅捷,對著那把寒光閃閃的刀輕輕一點。

一道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紅光閃過。

男人只覺得手上一輕,那把沉重的鋼刀瞬間失去了冰冷的金屬質感,變得……輕飄飄、軟綿綿?他低頭一看,魂飛魄散——手中握著的,哪里還是兇器?分明變成了一根裹著鮮艷條紋糖紙的、軟塌塌的甘草魔杖(Liquorice Wand)!濃郁的糖果甜香彌漫開來,與屋內的酸腐氣息形成了荒誕的對比。

“我是霍格沃茨魔法學校格蘭芬多學院的院長,”麥格教授的聲音清晰而威嚴,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板上,“變形術課的教授,同時也是學校的副校長,米勒娃·麥格。我們不是惡魔,我們只是擁有一些……特殊天賦的人。而你的兒子,金斯維拉斯先生,正是這樣一位天賦卓絕的年輕人。”

男人握著那根可笑的糖果棒,渾身篩糠般抖動著,臉上血色盡失,只剩下極度的恐懼和茫然。他徒勞地揮舞著糖果棒,語無倫次地嘶喊:“不可能……不可能!金斯維拉斯以后是要當律師!當醫生的!是要賺大錢……光宗耀祖的!他絕不會去你們那個鬼地方當什么……當什么巫師!我不會給你一分錢!一分錢都沒有!!”

麥格教授沒有再看他,而是將目光轉向始終安靜站在一旁的金斯維拉斯,眼神里帶著詢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金斯維拉斯先生,鑒于你法定監護人的……現狀,”她斟酌著用詞,“你是否還有其他可以負責你入學相關事宜的親屬或監護人?”

金斯維拉斯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我沒有其他血緣上的親屬了。但是……”他頓了頓,“我經常在我朋友的父母家吃飯,他們對我很好,非常熟悉我的情況。格蘭杰夫婦。不知道……他們是否可以?”

“格蘭杰?”麥格教授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了然,她微微頷首,“赫敏·格蘭杰小姐?是的,她也收到了我們的錄取通知書。這樣……”她沉吟片刻,果斷地做出決定,“也只能先這樣了。我們現在就去拜訪格蘭杰家。”

“好的,教授。我朋友叫赫敏·格蘭杰,地址我知道,我來給您帶路吧。”金斯維拉斯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仿佛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兩人不再理會身后那個握著糖果棒、陷入巨大恐懼和崩潰中的男人,轉身準備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閣樓。

然而,就在金斯維拉斯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手的瞬間,身后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咆哮:

“你們沒聽到嗎?!金斯維拉斯!你給我回來!!我是不會給你一分錢去這個鬼地方的!聽到了嗎?!回來!你是我的兒子!是我的!!不是別人的!!!”

那聲音里充滿了絕望的占有欲和被徹底拋棄的瘋狂。

金斯維拉斯的腳步頓住了。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逆著門口涌入的光線,他的臉大半隱在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如同沉入最深海底的藍寶石,冰冷、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地注視著那個在昏暗客廳里嘶吼的男人——他的父親。

男人的臉因憤怒和酒精扭曲得猙獰可怖,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汗衫上昨晚潑灑的酒漬,像一塊丑陋的、洗不去的烙印。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閣樓里只剩下男人粗重的喘息和窗外遙遠的市聲。

然后,金斯維拉斯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很輕,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清晰地割開了渾濁的空氣,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砸在那個男人搖搖欲墜的世界里:

“你,是我的父親。”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男人手中那根可笑的甘草魔杖,掃過墻角碼放整齊的酒瓶,掃過這間彌漫著絕望氣息的屋子。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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