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酒肆
書名: 林熾滄溟作者名: 凌linggg本章字數: 5704字更新時間: 2025-07-13 18:30:00
離開那片山谷,凌滄溟沒有明確的目的地。或者說,尋找林熾的線索早已在無數次失望中斷絕,他只是在習慣性地移動,像一片被寒風裹挾的枯葉,飄向哪里都無所謂。
幾天后,他出現在一個依著官道而建的小鎮上。小鎮不大,灰撲撲的土墻,歪斜的招牌,空氣中彌漫著牲畜糞便、劣質酒水和塵土混合的渾濁氣味。
唯一的喧囂,集中在鎮口那間掛著“醉仙居”破舊幡子的酒肆里。此時剛過晌午,正是行腳商、落魄江湖客和本地閑漢聚集的時刻,人聲鼎沸,汗臭與酒氣蒸騰。
凌滄溟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木門。
喧鬧聲浪夾雜著渾濁的熱氣撲面而來。他微微頓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掃過屋內。十幾張油膩的方桌幾乎坐滿。猜拳行令聲、粗俗的談笑聲、跑堂伙計尖利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嘈雜。他像一滴格格不入的冰水,悄無聲息地滑入這片沸騰的濁流。
他那滿頭如雪的白發,在昏暗嘈雜的光線下,如同黑暗中的燈塔,瞬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竊竊私語像蚊蚋般嗡嗡響起。
“看那頭發…白的…”
“眉毛也是白的!怪胎…”
“嘖,年紀輕輕,怕不是練了什么邪功吧?”
“離遠點,看著就晦氣…”
凌滄溟恍若未聞。他徑直走向角落里一張空著的、離門口最近的桌子。
桌腿缺了一角,用石塊墊著,桌面污漬斑斑,殘留著不知多久前的油漬和酒痕。他拉開那把同樣破舊的條凳坐下,動作有些僵硬,仿佛關節生了銹。白眉下的眼眸低垂,視線落在自己放在桌面,同樣蒼白的手背上。
酒肆里的喧囂和窺探,如同隔著厚厚的冰層傳來,模糊而遙遠。
跑堂伙計是個精瘦的年輕人,眼神活絡。他本想熱情招呼,但看到凌滄溟那奇異的白發和周身散發出的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腳步不由得遲疑了。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硬著頭皮湊過來,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洪亮以掩飾不安:
“客…客官,您要點什么?咱這兒有上好的燒刀子,還有…”
“酒。”一個干澀、沙啞,仿佛許久未曾開口的嗓音打斷了他。
伙計被這聲音里的寒意激得一個哆嗦,連忙應道:
“好嘞!一壺燒刀子!馬上來!”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鉆進了人堆里。
凌滄溟重新歸于沉寂。他靜靜地坐著,像一尊被遺忘在角落的冰雕。周圍的喧囂、煙味、汗味、酒氣…一切感官的刺激,在觸及他意識表層時,都被那層厚重的麻木所過濾、隔絕。
他感覺不到熱,也感覺不到嘈雜帶來的煩躁。他只是存在于此,僅此而已。腦海中偶爾閃過寒潭邊渾濁的冰面,或是林熾最后回頭時那決絕的眼神,但這些畫面也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模糊不清,引不起絲毫情緒的漣漪。
很快,一壺粗陶裝的劣質燒刀子和一個豁了口的粗瓷碗被伙計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桌上,酒壺和碗底接觸桌面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客官,您的酒…慢用。”伙計放下東西,飛快地瞥了一眼凌滄溟低垂的白眉和毫無表情的側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往上竄,不敢多待,迅速溜走。
凌滄溟伸出手,手指依舊蒼白得沒有血色。他拿起酒壺,壺身粗糙冰涼。他拔掉簡陋的木塞,一股極其濃烈,甚至帶著點刺鼻氣味的酒氣直沖鼻腔。
他面無表情地將渾濁的酒液倒入粗瓷碗中,琥珀色的液體在豁口的碗里晃動,倒映出酒肆屋頂黑黢黢的椽子。
他端起碗,湊到唇邊。
辛辣!
高度劣質白酒的灼熱感瞬間從喉嚨一路燒灼到胃里。若是常人,此刻早已齜牙咧嘴,或嗆咳出聲。
凌滄溟只是喉結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那足以讓普通人臉皮發燙、額頭冒汗的灼燒感,在他體內卻如同石沉大海。那麻木的冰層太厚了,厚到連這樣強烈的感官刺激,都只能傳遞進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暖意,轉瞬便被更深的冰冷吞噬。酒液入喉,如同吞咽一塊沒有溫度的冰。
他放下碗,碗底再次磕在油膩的桌面上。碗中渾濁的酒液微微晃動,映出他半張蒼白的臉,白發垂落鬢角。他空洞的眼神看著碗中的倒影,仿佛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就在這時,鄰桌的喧鬧聲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明顯的醉意和惡意。
那是四個膀大腰圓的漢子,穿著粗布短打,敞著懷,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桌上杯盤狼藉,酒氣熏天。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眼角帶疤的漢子,顯然是頭目,正斜睨著角落里的凌滄溟,聲音洪亮得刻意,充滿了挑釁。
“哥幾個,瞧見沒?那邊坐了個啥玩意兒?”
刀疤臉用筷子粗魯地指向凌滄溟的方向,唾沫星子橫飛
“頭發眉毛都是白的!跟個老妖怪似的!嘖嘖,這大白天出來,也不怕嚇著人?”
同桌的漢子們立刻哄笑起來,附和著:
“就是!看著就瘆得慌!”
“該不會是山里跑出來的雪妖吧?哈哈!”
“呸!什么雪妖,我看就是個練功走火入魔的廢物!瞧他那死氣沉沉的樣兒!”
污言穢語如同污水般潑灑過來。酒肆里其他客人有的皺眉,有的則露出看熱鬧的神情,目光在刀疤臉一伙和角落里的白發青年之間來回逡巡。
凌滄溟置若罔聞。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端起粗瓷碗,又抿了一口那冰涼的、幾乎嘗不出味道的劣酒。仿佛那些惡毒的話語,只是掠過耳邊的風聲,連一絲漣漪都無法在他心湖的死水上激起。
他的無視,在刀疤臉看來,無疑是一種最大的蔑視和軟弱可欺的信號。酒精和周圍看客的目光更助長了他的氣焰。
“嘿!白毛鬼!老子跟你說話呢!聾了還是啞了?”刀疤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當亂響。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拎著個喝了一半的酒壇子,一步三晃地朝著凌滄溟的角落走來。他身后的同伴也嬉笑著起身跟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酒肆里的喧鬧瞬間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空氣變得粘稠而緊張。跑堂伙計躲在柜臺后,臉色發白,不敢出聲。
刀疤臉走到凌滄溟桌前,高大的身影帶著濃重的酒氣和汗臭籠罩下來。他俯下身,那張橫肉堆積、泛著油光的臉幾乎要湊到凌滄溟低垂的眼前,嘴里噴著惡臭的酒氣。
“小白臉,裝什么死?”刀疤臉獰笑著,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油膩的手指直戳凌滄溟的肩膀,“問你話呢!你這頭白發,該不會是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相好的,才變成這副鬼樣子的吧?嗯?老子看你就像個喪門星!誰沾上誰倒霉!你那朋友…嘿嘿,八成也是被你克死的吧?死得好!省得看著你這晦氣玩意兒!”
“克死朋友”!
這四個字,如同四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凌滄溟靈魂深處那層看似堅不可摧的冰殼上!
冰殼內部,那被壓抑、被凍結了半年之久的巖漿——積攢的自責、無處宣泄的痛苦和對自身存在的懷疑與厭棄——在這一刻,被這惡毒的詛咒瞬間點燃!一股冰冷到極致、又蘊含著毀滅性力量的洪流,毫無征兆地從他沉寂的丹田氣海深處轟然爆發!
“嗡——!”
凌滄溟依舊低垂著頭,端坐不動。但他那雙一直空洞無波的眼眸,在刀疤臉說出那四個字的瞬間,驟然抬起!
那不像是人類應有的眼神!
深邃的墨色瞳孔深處,仿佛有萬年冰淵驟然開裂,迸射出足以凍結靈魂的寒芒!沒有怒火中燒的赤紅,沒有殺意沸騰的猙獰,只有一種純粹的、漠視一切的、仿佛看著死物的冰冷!
那目光掃過刀疤臉那張因醉酒和囂張而扭曲的臉,如同兩道無形的冰錐,瞬間刺穿了對方所有的氣焰!
刀疤臉囂張的笑容猛地僵在臉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他伸出去戳向凌滄溟肩膀的手指,距離目標還有半尺,卻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散發著絕對零度寒氣的墻壁!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瘋狂蔓延,讓他整條手臂都瞬間麻木僵硬!
與此同時,凌滄溟面前粗瓷碗中,那原本只是微微晃動的渾濁酒液,毫無征兆地、詭異地靜止了!
然后……凝固!
琥珀色的液體,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里,由內而外,瞬間凝結!變成了一整碗渾濁的、帶著冰渣的冰塊!碗壁甚至因為內部驟然膨脹的冰晶而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聲!
這異變發生得極快,快到除了近在咫尺、被那恐怖目光鎖定的刀疤臉,以及他身后緊跟的兩個同伴,酒肆里其他人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刀疤臉身后的一個漢子,醉眼朦朧,沒看清酒碗的變化,只看到老大僵住,還以為是被對方眼神嚇住了,頓覺丟了面子。他借著酒勁,罵罵咧咧地一步上前:
“媽的!敢瞪我大哥!”
說著,伸手就想去揪凌滄溟那一頭刺眼的白發!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如雪發絲的剎那——
“嗤——!嗤——!嗤——!”
數道細微卻極其銳利的破空聲驟然響起!
只見那碗中剛剛凝結的冰塊,毫無征兆地爆裂開來!碎裂的冰晶并未四散飛濺,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精準操控著,瞬間化作七八道細如牛毛、近乎透明的冰針!冰針帶著刺骨的寒意和肉眼難辨的速度,并非射向那伸手的漢子,而是精準無比地釘在了他腳前不到一寸的青石板地面上!
“篤篤篤篤篤!”
一陣密集的、如同鋼針釘入木板的脆響!
冰針入石三分!針尾微微顫動,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白色寒氣。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以那幾根冰針為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冰霜如同活物般迅速在地面蔓延開來,眨眼間便覆蓋了巴掌大的一片區域,白霜森森,寒氣逼人!那漢子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離凌滄溟的白發僅有毫厘之差,卻再也不敢前進半分!他臉上的醉意瞬間被驚駭取代,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整個人如墜冰窟,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
整個“醉仙居”酒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喧鬧聲、談笑聲、杯盤碰撞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角落那張桌子,看著那個依舊端坐不動、面無表情的白發青年,看著那碗凍成冰坨的酒,看著地上那幾根散發著致命寒氣的冰針,以及那片迅速凝結的白霜。
刀疤臉臉上的橫肉在劇烈地抽搐,他離得最近,感受也最清晰。那不是武功!那根本就是妖法!
那冰冷的目光,那瞬間凍結的酒,還有憑空出現的、能釘入石板的冰針…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極致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所有的酒精和勇氣。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膀胱在失控的邊緣!
凌滄溟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那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類情感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掃過僵硬的刀疤臉,掃過他身后那個伸著手、臉色慘白如紙的漢子,最后掃過另一個同樣嚇傻的同伴。
沒有言語。
甚至沒有任何警告的表情。
但那目光中的含義,比任何咆哮的威脅都要清晰百倍:再進一步,死。
“哐當!”刀疤臉手中的酒壇子再也拿捏不住,脫手掉落,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渾濁的酒液濺了一地。這聲響在死寂的酒肆里如同驚雷。
“對…對不起!大爺!小的有眼無珠!喝多了胡吣!您大人有大量!饒命!饒命啊!”
刀疤臉如夢初醒,雙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身后的兩個同伴也抖如篩糠,連連作揖告饒,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里。
凌滄溟的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重新落回自己面前凍成冰坨的粗瓷碗上。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從未發生。他伸出手指,指尖在凍得結實的冰酒表面輕輕一點。
“咔嚓…”細微的冰裂聲響起。整碗凍酒連同那粗瓷碗,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從內部瓦解,瞬間碎裂成無數細小的冰晶和瓷粉,簌簌落在油膩的桌面上,堆成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再管桌上的狼藉。從懷里摸出幾枚發亮的銅錢,隨意地丟在那一小堆冰晶瓷粉旁邊。銅錢撞擊桌面,發出幾聲清脆卻冰冷的叮當聲。
然后,他站起身。
動作依舊有些僵硬,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白色的發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冰冷的弧光。
他邁步,走向酒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擋在他和門口之間的酒客們,如同躲避瘟疫般,驚恐地、連滾帶爬地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寬闊得近乎滑稽的通道。沒人敢直視他,更沒人敢發出一絲聲音。整個酒肆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牙齒打顫聲。
凌滄溟目不斜視,如同穿過一片無形的真空地帶。他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外蕭瑟的秋風卷著塵土吹進來,揚起他如雪的白發和略顯單薄的衣袍。
他走了出去,身影融入門外那條同樣灰撲撲、塵土飛揚的小鎮街道。陽光有些慘白,照在他身上,卻仿佛無法帶來絲毫暖意,只在地上投下一道孤絕而冰冷的影子。
木門在他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酒肆內依舊死寂的、充滿恐懼的目光和那令人窒息的寒意。
直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轉角,酒肆里凝固的空氣才仿佛重新開始流動。
“我的娘嘞…”
“剛…剛才那是…”
“冰…冰針…釘進石頭了…”
“妖…妖怪啊!”
“快…快走!這鬼地方不能待了!”
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更深的恐懼爆發出來,酒客們如同驚弓之鳥,紛紛丟下酒錢,爭先恐后地逃離這間讓他們畢生難忘的“醉仙居”。刀疤臉三人更是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沖出門去,頭也不敢回。
酒肆轉眼間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滿地狼藉、摔碎的酒壇、凝固的油污,以及角落里那張破桌上,一小堆灰白的冰晶瓷粉和旁邊幾枚冰冷的銅錢。
跑堂伙計戰戰兢兢地從柜臺后探出頭,臉色煞白地看著那堆粉末,又看看地上那片尚未完全融化的白霜和幾根已經融化了一半、但依舊寒氣森森的冰針,狠狠打了個寒顫,只覺得這深秋的寒意,從未如此刺骨。
而在酒肆最靠里、光線最昏暗的一個角落,一張不起眼的小桌旁。
一個身影從頭到尾都安靜地坐著,仿佛與周圍的喧囂和后來的死寂都格格不入。這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衣衫,身形瘦小,頭上戴著一頂同樣灰撲撲的寬檐斗笠,邊緣垂下的灰色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截線條略顯秀氣的下巴。
在凌滄溟剛進門引起騷動時,這人只是微微抬了下頭,面紗下的目光在凌滄溟那醒目的白發上停頓了一瞬,隨即又低下頭,仿佛專注于面前那碟幾乎沒動過的花生米。
當刀疤臉上前挑釁時,這人依舊安靜。
直到凌滄溟那碗酒液詭異地瞬間凍結,直到那幾根致命的冰針釘入石板,寒氣四溢,整個酒肆陷入死寂時…
那覆著面紗的頭顱,才再次緩緩抬起。
面紗下,一雙異常明亮、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興趣的眼眸,穿透薄紗,牢牢鎖定了角落里那個白發青年漠然起身、丟下銅錢、然后在一片死寂中孤身離開的背影。
整個過程,這雙眼睛都一眨不眨。
當凌滄溟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酒客們開始驚恐逃離時,這雙眼睛才微微瞇起,似乎在思索著什么。隨即,這人放下幾枚銅錢在桌上,動作輕巧無聲地站起身。
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個灰衣斗笠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流水,悄無聲息地穿過混亂逃離的人群,走出了“醉仙居”那扇剛剛合攏不久的木門。
站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灰衣人微微側頭,目光投向凌滄溟消失的街角方向。面紗下,小巧的鼻翼似乎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氣中殘留的某種極其微弱的氣息。
灰衣人停留了不過兩息,便收回目光,轉身,朝著小鎮另一個方向——鎮外荒僻的亂葬崗和廢棄義莊所在的位置,不疾不徐地走去。身影很快也消失在灰撲撲的街巷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小鎮蕭瑟的風,卷著枯葉和塵土,在空蕩了許多的街道上打著旋兒。
而凌滄溟那孤絕冰冷的背影,仿佛帶著無形的寒氣,將他走過的街道也一同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