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籠罩著城市，南姎站在家門口，反復檢查背包里的U盤和文件。母親幫她整理衣領，手指微微發抖。
“一定要小心。“母親的聲音比平時沙啞，“夏斯銘來接你嗎？“
“嗯，他借了隊友的車，十分鐘后到。“南姎擁抱了一下母親，“別擔心，我們會直接去電視臺，不會有事的。“
母親突然抓住她的手：“如果...如果情況不對，U盤可以再復制，你們的安全最重要。“
南姎點點頭，但心里清楚——夏母冒險提供的證據可能沒有第二次獲取的機會。她看了看手表，七點二十分，方志遠約好八點在電視臺見。
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南姎深吸一口氣，推開門。一輛銀色SUV停在路邊，夏斯銘穿著深藍色夾克站在車旁，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顯然也沒睡好。
“早上好。“他接過南姎的背包，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所有東西都帶齊了？“
“嗯，原件和備份都在。“南姎壓低聲音，“你母親那邊有消息嗎？“
夏斯銘搖搖頭，為南姎打開車門：“昨晚聯系不上。但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的短信——'別相信行車記錄儀'。“
“什么意思？“
“不知道。“夏斯銘發動汽車，“可能是發錯了。“
車子駛入早高峰的車流中。南姎把U盤從背包里拿出來，塞進貼身的襯衫口袋，那里離心臟最近，仿佛這樣能確保它的安全。
“緊張嗎？“夏斯銘瞥了她一眼。
南姎摩挲著U盤輪廓：“有點。這段錄音一旦公開，你父親...“
“他不是我父親了。“夏斯銘的聲音很平靜，但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發白，“從他用母親威脅我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夏斯銘緩緩停車。南姎正要說話，后視鏡里一輛黑色面包車突然加速沖向他們。
“小心！“她只來得及喊出這一句。
世界在一聲巨響中天旋地轉。安全氣囊爆開的瞬間，南姎感到一陣劇痛，然后是溫熱的液體順著額頭流下。車子被撞得旋轉了180度，重重撞上路燈柱。
“南姎！“夏斯銘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沒事吧？“
南姎眨了眨眼，視線模糊一片。她摸到額頭的血，但意識還算清醒：“U盤...U盤還在...“
夏斯銘已經解開安全帶，試圖打開駕駛座的門，但門嚴重變形，紋絲不動。他轉向南姎：“你的門怎么樣？“
南姎推了推車門，同樣卡死了。車外，幾個路人正跑向事故現場，而那輛肇事的黑色面包車停在十幾米外，車門打開，兩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快步走來。
“不是意外...“夏斯銘突然壓低身子，“低頭！別讓他們看見你在找什么！“
南姎立刻會意，假裝昏迷趴在儀表板上，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那兩人走近，其中一個敲了敲駕駛座窗戶。
“兄弟，沒事吧？需要幫忙嗎？“聲音假惺惺地關切。
夏斯銘裝作痛苦地呻吟：“車門卡住了...幫我們叫救護車...“
“當然，當然。“男人說著，目光卻掃視著車內，“不過先得確保你們沒帶什么危險物品。車禍會引起火災，你知道的。“
南姎的心跳幾乎停止。他們是在找U盤！她微微轉頭，看到夏斯銘給她使了個眼色——他注意到了同樣的事。
就在這時，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彌漫開來。南姎驚恐地發現，車底正在漏油，而電線短路的火花在儀表盤下方閃爍。
“要著火了！“一個路人大喊，“快把他們弄出來！“
兩個“救援者“對視一眼，突然粗暴地砸碎駕駛座窗戶，伸手進來摸索。夏斯銘假裝無力抵抗，但當那人摸向他口袋時，猛地抓住對方手腕狠撞在窗框上。
“啊！“男人慘叫一聲，他的同伴立刻掏出一把彈簧刀。
“把東西交出來，不然燒死在里面！“持刀者惡狠狠地威脅。
車底的火花越來越密集，汽油味濃得令人作嘔。南姎知道時間不多了，她悄悄將手伸進襯衫口袋，摸到U盤...
“接著！“夏斯銘突然從后座抓起背包扔向窗外。兩個男人立刻撲向背包，翻找起來。
“不是這個！“其中一個怒罵，但火勢已經開始蔓延，路人越聚越多。他們不甘地瞪了車內一眼，匆匆退回面包車逃離現場。
“南姎，快！“夏斯銘從破碎的窗戶爬出去，立刻繞到副駕駛側拉門。門依然紋絲不動，而火苗已經從車底竄了上來。
南姎看到路邊一個騎摩托車的人扔下頭盔跑來幫忙，兩人一起踹門。一下，兩下...第三下時，門終于發出刺耳的金屬聲，開了一條縫。
“手給我！“夏斯銘大喊。
南姎解開安全帶，努力向縫隙移動。火焰已經舔舐到座椅，濃煙充滿了車廂。她伸出手，夏斯銘一把抓住，猛地將她拽了出來。就在他們跌跌撞撞離開車子的瞬間，油箱爆炸了，熱浪將兩人掀翻在地。
警笛聲由遠及近。南姎癱坐在人行道上，顫抖的手摸向襯衫口袋——U盤還在。
“他們拿走的背包里只有課本和零食。“夏斯銘喘著氣說，臉上滿是黑灰和血跡，“你沒事吧？“
南姎點點頭，突然注意到夏斯銘右臂上一道深深的傷口：“你受傷了！“
“皮外傷。“夏斯銘撕下襯衫一角簡單包扎，“重要的是證據還在。但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那些人可能還會回來。“
一位路過的出租車司機主動提出送他們去醫院，但夏斯銘搖搖頭：“能送我們去電視臺嗎？非常緊急。“
車開動后，南姎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在撞擊中摔壞了。她借夏斯銘的電話打給母親報平安，然后嘗試聯系方志遠，卻無人接聽。
“才七點五十，他可能還沒到辦公室。“夏斯銘安慰道，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那兩個人提到'行車記錄儀'...“
他轉向出租車司機：“師傅，能看看您的行車記錄儀嗎？剛才的事故可能拍到了肇事車輛。“
司機爽快地取出存儲卡，用夏斯銘的手機查看。畫面清晰地記錄了黑色面包車故意加速沖撞的全過程，更驚人的是，在事故發生前五分鐘，這輛面包車曾停在一個隱蔽角落，一個西裝男子下車與司機交談——雖然距離較遠，但那挺拔的身影和獨特的走路姿勢，分明是夏成剛。
“這就是他們警告'別相信行車記錄儀'的原因...“南姎倒吸一口冷氣，“這段視頻比U盤更有殺傷力，直接證明你父親策劃了這起'事故'。“
夏斯銘保存了視頻，眼神復雜：“他不是我父親了。從今以后，我只是夏斯銘，一個即將成為消防員的普通人。“
......
與此同時，夏家豪宅內，蘇女士站在書房門口，聽著丈夫暴怒的咆哮。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夏成剛將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把家族機密泄露給外人，你瘋了嗎？“
蘇女士出奇地平靜：“我只是做了二十年前就該做的事。“
“那個U盤在哪？備份呢？“夏成剛逼近妻子，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交出來，否則—“
“否則怎樣？“蘇女士突然提高音量，“再打我一頓？還是像對付那個工人一樣讓我'意外'死亡？“
夏成剛臉色驟變：“你...你知道多少？“
“足夠讓你在監獄度過余生了。“蘇女士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我剛才已經把你書房里的文件都拍了下來，包括給消防局王處長的賄賂記錄。照片已經上傳云端，就算你砸了手機也沒用。“
夏成剛的面容扭曲了，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賤人！我給了你錦衣玉食的生活，你就這樣回報我？“
蘇女士沒有退縮，反而抓起桌上的古董花瓶：“放開我，否則我現在就報警。花瓶砸地的聲音應該足夠引起管家注意了。“
兩人對峙了幾秒，夏成剛突然松開手，冷笑一聲：“你以為那些照片能毀了我？在警方和媒體那里，我有人脈，有資源。而你...不過是個精神不穩定的家庭主婦，誰會相信你的話？“
“也許吧。“蘇女士放下花瓶，整理了一下衣領，“但我們的兒子會相信。還有那個叫南姎的女孩，和她背后的媒體力量。“她走向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夏成剛，時代變了。你再也無法用金錢和暴力控制一切了。“
她離開書房，脊背挺得筆直，二十年來第一次感到呼吸如此順暢。
......
電視臺大樓前，南姎和夏斯銘剛下出租車，就看到方志遠匆匆跑過來。
“我聽說車禍的事了！“他上下打量兩人，“你們沒事吧？“
“沒事，但有人想阻止我們公開證據。“南姎拿出U盤，“現在又多了一段更直接的視頻證明。“
方志遠查看行車記錄儀視頻后，臉色變得異常嚴肅：“這已經不僅是商業違規，而是蓄意謀殺了。我們需要立刻制作報道，但...“他猶豫了一下，“臺長剛才找我，說有'高層壓力'要求暫緩夏氏集團的報道。“
“他們被收買了？“夏斯銘皺眉。
“更可能是威脅。“方志遠壓低聲音，“但別擔心，我有備用方案。跟我來。“
他帶兩人從側門進入電視臺，乘員工電梯來到地下二層的一個小工作室。里面已經有三個人在等待——一位攝像師，一位剪輯師，還有一位南姎熟悉的面孔：知名調查記者李文濤，他的節目《真相》在網絡上有數百萬粉絲。
“老李是我大學同學，“方志遠介紹道，“他的網絡平臺不受電視臺管制。如果臺里不讓播，我們就換個渠道。“
李文濤接過U盤和視頻：“材料給我，兩小時內制作完成，中午十二點準時上線。“他看向南姎和夏斯銘，“你們需要出鏡說明情況嗎？“
南姎和夏斯銘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制作過程緊張而高效。南姎講述了調查幼兒園安全隱患的始末，夏斯銘則補充了消防檢查中發現的問題。當被問到為何要冒險公開這些證據時，南姎的回答很平靜：
“因為那些孩子應該擁有安全的學習環境。因為那個死去的工人和他的家人 deserve公正。因為沉默有時就是共犯。“
錄制結束后，方志遠帶兩人去醫務室處理傷口。等待報道上線的空檔，南姎和夏斯銘坐在休息室里，疲憊但平靜。
“害怕嗎？“夏斯銘輕聲問，手指輕輕碰了碰她額頭的創可貼。
南姎思考了一會兒：“在車里著火的時候，我以為我們要死了。奇怪的是，我最大的遺憾不是沒活夠，而是...“她頓了頓，“沒來得及讓更多人知道那些真相。“
夏斯銘的眼神柔和下來：“我懂。在火場里，我總想，如果能多救一個人...“
他們相視而笑，無需更多言語。在這個安靜的休息室里，遠離車禍和威脅，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彼此靈魂的形狀——她想為無聲者發聲，他想為弱者建造更安全的世界。兩條不同的道路，卻通向同一個方向。
中午十二點整，《真相》特別報道《夏氏帝國黑幕》準時上線。南姎和夏斯銘擠在電腦前，看著那些證據一一呈現，包括最致命的那段工地事故錄音和行車記錄儀視頻。報道結束時的字幕寫道：“本臺將持續追蹤此事，直到正義得到伸張。“
僅僅半小時后，社交媒體已經炸開了鍋。夏氏集團的股票暫停交易，警方宣布對“車禍事件“和“工地死亡事故“展開調查。方志遠的手機響個不停，大多是媒體同行要求采訪南姎和夏斯銘的。
“你們需要暫時避一避。“方志遠關上辦公室門，“夏成剛現在狗急跳墻，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我想去看看我母親。“夏斯銘說，“她可能也有危險。“
南姎點點頭：“我媽媽應該也擔心壞了。我們先各自回家，晚上再聯系？“
夏斯銘猶豫了一下：“分開行動不安全。我送你回家，然后...“
“然后我們一起面對。“南姎握住他的手，“記得嗎？“
夏斯銘微笑起來，眼角泛起細紋：“記得。為你，千千萬萬遍。“
走出電視臺時，陽光正好。風暴遠未結束，但此刻，他們站在光明中，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