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姎推開家門時，母親正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前攤開著一個快遞盒。聽到門響，母親猛地抬頭，眼中的驚恐在看到南姎的瞬間化為釋然。

“媽？怎么了？“南姎放下背包，注意到母親臉色蒼白。

母親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茶幾上的盒子。南姎走近，胃部立刻絞緊——盒子里堆滿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從幼兒園畢業照到高中年鑒，每一張都被鋒利的刀具劃破了臉部，只留下空洞的裂痕。最上面一張是最近的偷拍照，她和夏斯銘在櫻花樹下，兩人的臉都被涂成了血紅色。

“什么時候收到的？“南姎聲音發緊。

“一小時前。“母親的手微微顫抖，“快遞員說是個戴墨鏡的男人付錢讓他送的。“

南姎翻看盒子，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張打印的字條：「最后一次警告」。她立刻撥通夏斯銘的電話，但提示已關機。可能還在消防隊處理事情，她想著，轉而打給方志遠。

“方老師，我收到了恐嚇包裹...“

“什么？“方志遠的聲音驟然提高，“立刻報警！不，等等，先拍照發給我，然后帶著你母親離開家。去人多的地方，我馬上安排人接應你們。“

掛斷電話，南姎拍下照片發給方志遠，然后轉向母親：“我們需要離開一會兒。收拾些必需品，我們可能幾天內不能回家。“

出乎意料的是，母親搖搖頭：“不，我們不走。“

“媽！這很危險—“

“南姎，“母親打斷她，聲音出奇地平靜，“我當了二十多年老師，知道怎么對付校園霸凌。退縮只會讓施暴者更囂張。“她拿起那張被涂紅的照片，“夏成剛現在像只困獸，除了恐嚇什么都做不了。警方已經在調查他，媒體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他不敢真的傷害我們。“

南姎驚訝地看著母親。這個曾經因為她和體育生交往就大發雷霆的女人，此刻面對真正的威脅卻如此鎮定。

“你...不怪我惹上這些麻煩？“南姎小聲問。

母親嘆了口氣，伸手撫平南姎額前的碎發：“我怪自己以前太懦弱，讓你以為做對的事需要道歉。“

門鈴突然響起，兩人同時繃緊身體。南姎示意母親退后，自己透過貓眼查看——是兩名穿制服的警察。

“林女士？南小姐？“年長些的警察出示了證件，“我們接到電視臺方先生的報警，關于你們收到的恐嚇包裹。“

母親打開門，將警察讓進屋內。南姎注意到年輕警察的目光不斷掃視著房間，像是在評估潛在危險。

“能詳細描述一下收到包裹的過程嗎？“年長警察拿出記事本。

母親條理清晰地講述了經過，南姎則補充了近期與夏成剛的沖突。警察記錄完畢后，年長警察合上本子：“夏成剛目前下落不明，但我們有理由相信他仍在城內。建議你們暫時不要單獨行動，有任何異常立即報警。“

“謝謝，但我們不打算躲藏。“母親的聲音堅定，“如果夏成剛以為這種下作手段能嚇倒我們，他就大錯特錯了。“

警察離開后，南姎的手機響起。是夏斯銘，聲音急促：“南姎！你還好嗎？我剛看到消息—“

“我們沒事。“南姎打斷他，“你在哪？為什么關機？“

“消防隊開會。“夏斯銘的聲音低沉下來，“我被暫停職務了，說是'配合調查期間不影響隊伍運作'。“

南姎胸口一陣刺痛。夏斯銘那么熱愛消防工作，現在卻被拒之門外。“因為報道的事？“

“嗯。不過趙隊長私下說，等風波過去會想辦法讓我回來。“夏斯銘勉強笑了笑，“你呢？電視臺那邊...“

“方老師還沒消息。“南姎不想在電話里多說自己的困境，“晚上能見面嗎？“

“好。七點，老地方。“

掛斷電話，南姎發現母親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夏斯銘也遇到麻煩了？“

南姎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疲憊席卷全身。報道發表時的正義感和勝利感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現實的沉重——夏斯銘停職，她自己可能失去實習機會，還有不知何時會再次出現的威脅...

“過來。“母親輕聲說，張開雙臂。

南姎走過去，被母親緊緊抱住。這個擁抱如此有力，讓她想起小時候摔傷膝蓋后，母親也是這樣抱著她，直到疼痛減輕。

“記住，南姎，“母親在她耳邊說，“做對的事從來不容易。但正因為有人堅持，世界才會變好一點點。“

南姎把臉埋在母親肩頭，無聲地點點頭。那一刻，她感到一種奇異的力量從心底升起——不是盲目的勇氣，而是明知代價仍選擇前行的堅定。

......

傍晚，南姎收到了方志遠的電話。她走到陽臺上接聽，夕陽將整個城市染成血色。

“臺里決定終止你的實習。“方志遠開門見山，“官方理由是'實習期滿'，但實際是高層施壓。“

南姎早有預感，但聽到確認時還是感到一陣眩暈：“我理解。“

“不過，“方志遠繼續道，“我和幾個同行成立了一個獨立調查記者小組，專門跟進夏氏集團這類權貴黑幕。如果你有興趣...“

“我有。“南姎不假思索地回答。

方志遠笑了：“就知道你會這么說。但南姎，這比電視臺危險得多。沒有大機構保護，收入也不穩定。你需要時間考慮。“

“我不需要。“南姎看著遠處天際線上最后一縷陽光，“什么時候開始？“

“倔丫頭。“方志遠嘆了口氣，“下周一來這個地址報到。“他發來一個定位，“對了，夏斯銘怎么樣？“

“被停職了。“

“意料之中。“方志遠頓了頓，“告訴他，我有個朋友在民間救援組織當主管，正在招人。雖然不如消防隊正規，但至少能讓他繼續救人。“

南姎道了謝，掛斷電話。她望向逐漸暗下來的天空，想起夏斯銘說過的話——“救人才是我的熱情所在“。也許這不是終點，而是新起點。

七點整，南姎在公園長椅上等到了夏斯銘。他穿著便裝，沒有往日的消防隊徽章，看起來疲憊但平靜。

“你收到恐嚇包裹了？“他一坐下就問，眼睛掃視著她全身，像是要確認每一寸都完好無損。

“嗯，一些被毀壞的照片。“南姎輕描淡寫地說，“媽媽出奇地冷靜，反而讓我別害怕。“

夏斯銘松了口氣：“我母親也出人意料。她今天主動聯系媒體，提供了更多證據。“他苦笑著搖頭，“二十年唯唯諾諾，突然變得這么勇敢...“

“也許她們一直都很勇敢，只是沒機會表現出來。“南姎輕聲說。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聽著公園里孩子們的嬉鬧聲。夏斯銘突然開口：“我被停職了。“

“我知道。方志遠有個朋友在民間救援組織—“

“趙隊長也給我介紹了私人消防顧問的工作。“夏斯銘同時說道，兩人相視一笑。

“看來我們都不缺選擇。“南姎說，“我也被電視臺終止實習了。“

夏斯銘皺眉：“因為報道？“

“嗯。但方志遠邀請我加入他的獨立調查小組。“

夏斯銘的表情變得復雜：“那會很危險，尤其是現在...“

“做消防員不危險嗎？“南姎反問。

夏斯銘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說得好。“他握住南姎的手，“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你不會的。“南姎靠在他肩上，“我們會更小心，但不會停止。對嗎？“

“對。“夏斯銘吻了吻她的發頂，“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選擇做消防員。“

南姎微笑：“我也會再次成為記者。“

夜幕完全降臨，公園里的游人漸漸散去。他們卻還坐在長椅上，分享著各自的計劃和擔憂。夏斯銘說起消防教練資格證考試的事，南姎則描述了方志遠的新項目。話題從工作轉向未來，又從未來回到過去——高中圖書館的紙條，泳池邊的初吻，錯失的一年時光...

“嘿，“夏斯銘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

南姎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銀質書簽，上面刻著一行小字：「為你，千千萬萬遍」。

“本來想等你生日送的，“夏斯銘有些不好意思，“但今天似乎更需要一點正能量。“

南姎小心地拿起書簽，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謝謝。我會永遠珍藏它。“

他們相視而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堅定。風暴或許還在繼續，但此刻，他們正處在風暴眼中——一片奇異的平靜之地。

回家的路上，夏斯銘收到一條短信。他看完后，眼睛亮了起來：“我的消防教練資格認證通過了！就算不能回消防隊，也能做培訓工作。“

南姎踮起腳尖吻了他的臉頰：“恭喜！第一步。“

“我們都會好起來的。“夏斯銘緊緊抱住她，“無論發生什么。“

遠處，警笛聲劃破夜空。不知是尋常的出警，還是與夏成剛有關的行動。南姎沒有追問，只是握緊了夏斯銘的手。明天或許還有新的挑戰，但此刻，有這一刻的平靜與希望，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