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敲下時,佟丹丹正看著被告席上的李小磊。他西裝皺巴巴的,領帶歪在一邊,眼神躲閃著她懷里那只裝著錄音筆的牛皮紙袋——那是她從上海飛回天津前,胡一鳴派律師連夜整理好的證據。旁聽席后排傳來窸窣聲,她知道陳曼曼就坐在那里,像過去三年里每次暗中攪局時一樣,用那副看似關切的眼神盯著她。
“原告佟丹丹,你對撫養權重審申請是否堅持主張?”楊法官的聲音帶著刻意的平穩,但佟丹丹注意到他握法槌的手指在發白。半年前就是這位法官,以“抑郁癥患者不適宜撫養未成年人”為由,將女兒撫養權判給了李小磊,而此刻他面前的卷宗里,正躺著她昨天匿名遞交的銀行流水——陳曼曼通過空殼公司轉給楊法官妻子賬戶的五十萬,附言寫著“咨詢費”。
佟丹丹站起身,黑色西裝套裙襯得她脊背挺直。她沒有看法官,目光直直落在李小磊臉上:“我堅持。但開庭前,我想先問被告三個問題。”
李小磊猛地抬頭,喉結滾動了一下。
“第一個問題,”佟丹丹的聲音清晰地撞在法庭的大理石地面上,“去年三月十七號晚上八點,你說去公司加班,實際卻在城西的快捷酒店。當時和你在一起的,是你的初戀楊柳吧?”
旁聽席發出驚呼。李小磊的臉瞬間漲紅:“你胡說!我那是去見客戶——”
“客戶會在酒店房間里留一支刻著‘磊’字的鋼筆嗎?”佟丹丹從紙袋里抽出一張照片,法警遞過去時,她補充道,“那支筆是我們戀愛時,我用第一個月工資給你買的,你說要帶一輩子。楊柳把它落在酒店,保潔員撿到后聯系了我,因為筆帽里刻著我的名字。”
李小磊的手指摳進被告席的木沿,指節泛白。
“第二個問題,”佟丹丹的聲音沉了沉,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女兒三歲生日那天,你說公司有緊急會議,讓陳曼曼陪我帶孩子去游樂園。但其實你去了我們的老房子,對不對?”她頓了頓,看著陳曼曼所在的方向,“那天陳曼曼故意把孩子的氣球放飛,引我去追,就是為了讓你有時間把我們創業時的原始合同偷偷拿走。那些合同后來被楊柳用來偽造股權變更協議,你敢說你不知道嗎?”
陳曼曼突然站起來:“法官!原告惡意誹謗!”
“坐下!”楊法官的呵斥比平時尖銳。佟丹丹看都沒看她,繼續盯著李小磊:“你不敢回答?那我替你說。你知道。因為你手機里存著張雅發的照片——她拿著那些合同,在我們結婚時的沙發上比了個勝利手勢。日期就是那天下午三點十五分,和游樂園監控拍到陳曼曼引開我的時間,一分不差。”
李小磊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第三個問題,”佟丹丹深吸一口氣,指尖捏得發白,“我抑郁癥最嚴重的時候,每天靠藥物才能睡著。有天晚上我做噩夢哭醒,你說‘別裝了,你就是不想帶孩子’。那句話是你自己想說的,還是陳曼曼教你說的?”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割開了法庭里緊繃的空氣。李小磊猛地抬起頭,眼里蓄滿了淚:“丹丹,我——”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佟丹丹打斷他,聲音冷得像冰。
“是……是她讓我說的……”李小磊的聲音碎成了片段,“她說你就是太矯情,罵醒你就好了……”
“所以你就信了?”佟丹丹突然提高聲音,回聲在法庭里蕩開,“你忘了我剛懷孕時孕吐到胃出血,你抱著我說‘以后家里事都我來’?忘了創業初期我們擠在十平米的辦公室,你把最后一個肉包塞給我,說‘等公司賺錢了,讓你天天吃海鮮’?忘了女兒出生那天,你在產房外哭著說‘以后我要對你們娘倆好一輩子’?”
她每說一句,李小磊就往椅子里縮一點,最后幾乎埋進陰影里。
“現在你告訴我,是陳曼曼教你的?”佟丹丹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淚,“李小磊,你不是被她騙了,你是選擇了相信她!因為她告訴你,只要我凈身出戶,楊柳就能幫你拿到投資;因為她跟你保證,女兒跟著你,我就永遠不會跟你爭公司!你早就不想跟我過了,對不對?從你覺得我帶孩子是拖累,從你嫌我抑郁癥‘丟人’,從你看著楊柳的眼神又亮起來的時候——”
“不是的!”李小磊突然嘶吼出聲,眼淚砸在桌面上,“我只是……我只是覺得太累了!你天天哭,公司又被輿論罵,陳曼曼說她能幫我……”
“幫你?”佟丹丹轉向陳曼曼,后者臉色慘白如紙,“陳曼曼,該輪到你了。”
她從紙袋里抽出一份錄音筆,按下播放鍵。陳曼曼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帶著得意的笑意:“……你放心,我已經讓營銷號準備好稿子了,就說佟丹丹抑郁癥發作打孩子,再把她吃藥的照片發出去,保證她這輩子都別想爭撫養權……那個楊法官我也打點好了,他最怕老婆,五十萬足夠讓他聽話……”
錄音還在繼續,陳曼曼策劃如何買通醫生偽造佟丹丹“暴力傾向診斷”、如何讓楊柳假裝客戶接近李小磊、如何在公司財務報表里動手腳栽贓佟丹丹的細節,一樁樁攤在陽光下。
陳曼曼尖叫著想去搶錄音筆,被法警按住。她掙扎著哭喊:“是佟丹丹先對不起你!她創業成功就看不起你了!她眼里只有工作沒有家!”
“我看不起他?”佟丹丹拿起另一份證據,是她的日程表,“去年一年,我飛了23個城市談合作,每次都是凌晨的航班,因為想趕在女兒起床前回家;我手機里存著37個育兒博主的聯系方式,就為了問清楚孩子過敏能不能吃蛋黃;公司賬戶里的錢,我分文沒動,全轉到女兒的信托基金里——這些,你敢說你不知道?”
她走到陳曼曼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恨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大學時你追李小磊被拒,就嫉妒我;我們創業成功,你看著我買了房買了車,就嫉妒我;你自己公司倒閉,就更恨我為什么能過得好。你以為毀了我的婚姻,就能搶走我的一切?可你看看你現在,”她指了指錄音筆,“教唆他人作偽證、行賄法官、商業誹謗,足夠你蹲五年牢。”
陳曼曼癱在地上,面如死灰。
這時楊法官突然站起來,聲音帶著顫抖:“原告提交的證據……均有效。本院決定,中止原判決,重新審理。”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同時,我本人因涉嫌職務犯罪,現已向監察委自首。這里有陳曼曼通過楊柳賬戶行賄的完整流水,以及李小磊與張雅合謀轉移公司資產的證據,均作為新證提交。”
法庭里一片死寂。
佟丹丹轉過身,看向一直沉默的代理律師,點了點頭。律師立刻起身:“法官,我方補充申請:因被告李小磊存在與他人合謀轉移夫妻共同財產、且在婚姻存續期間存在過錯,請求法院將女兒撫養權判歸原告佟丹丹,并依法分割被轉移的公司資產。”
李小磊突然沖過來,被法警攔住。他隔著欄桿看著佟丹丹,眼淚混著鼻涕:“丹丹,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沒有女兒……”
佟丹丹看著他,眼神里最后一點溫度也消失了:“機會?我抑郁癥發作,抱著女兒坐在窗臺上哭的時候,你在楊柳那里;我被網暴罵‘瘋女人’,整夜睡不著的時候,你在和陳曼曼商量怎么讓我凈身出戶;女兒半夜發燒找媽媽,你說‘她不要我們了’的時候——你怎么沒想過機會?”
她走到法庭中央,聲音重新變得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我今天站在這里,不是為了報復誰,是為了告訴我的女兒:媽媽不是別人說的瘋女人,媽媽能保護好她。也為了告訴所有人:女人創業難,帶孩子難,但最難的,是看清身邊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她頓了頓,最后看了一眼李小磊:“法官,我請求盡快判決。我女兒今天放學早,我想早點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