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空氣凝固了。李思明最后那句話像一塊沉重的寒冰,砸在賴九章的心口,瞬間凍結(jié)了他所有的思緒。
“周五晚上十一點。”
“他還在等最后一個‘祭品’。”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淬了毒的冰針,精準地刺穿他試圖維持的平靜外殼。屏幕上那個猩紅刺目的坐標點——舊港區(qū)7號碼頭東廢棄冷庫——像一只來自地獄的獨眼,在幽藍的屏幕光里冷冷地注視著他,散發(fā)著不祥的、令人作嘔的腥氣。
李思明那張臉,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深陷的眼窩里,那雙布滿蛛網(wǎng)般血絲的眼睛,此刻燃燒著一種賴九章從未見過的火焰。那不是憤怒,不是恐懼,而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緣、退無可退后,混合著絕望、瘋狂和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的冰冷火焰。那火焰沒有溫度,只有一種要將自身連同周圍一切焚毀殆盡、只為在灰燼中抓住一絲真相的瘋狂意志。
他指尖包裹的創(chuàng)可貼邊緣,暗紅色的血跡在幽光下如同干涸的詛咒。那是他強行突破“黑祭司”七層加密跳板的代價,是“不計代價”這四個字在他血肉之軀上的具象烙印。
賴九章感到一陣窒息。李思明這副模樣,比任何怒吼和質(zhì)問都更讓他心驚膽戰(zhàn)。這不是沖動,不是好奇,而是一種豁出性命的孤注一擲。他要去那個冷庫。在周五晚上十一點。去面對那個收割了周敏、林薇、張強的“黑祭司”,去阻止最后一個“祭品”的獻祭。
他會死的。
這個念頭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劈開了賴九章混亂的腦海。圖書館角落里那團慘白扭曲的霧氣、那聲凄厲絕望的“放我走——”、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注視和幾乎將他靈魂撕碎的恐怖沖擊……如果那只是“黑祭司”力量的冰山一角,那么直面其本體,李思明這種毫無防備的闖入,無異于飛蛾撲火!他那些引以為傲的代碼、那些精密的探測儀器,在那種純粹的、非人的惡意面前,恐怕連玩具都算不上!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賴九章。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寒冰堵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想阻止,想怒吼,想抓住李思明的肩膀把他搖醒,告訴他那是送死!但身體卻像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僵硬地釘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思明眼中那團冰冷的火焰越燒越旺。
不行!不能讓他去!
一股強烈的沖動在心底炸開,壓倒了恐懼。他必須做點什么!他必須找到證據(jù)!找到足以讓李思明相信、足以讓他放棄這自殺式行動的、無可辯駁的證據(jù)!證明那個“黑祭司”不是普通的罪犯,證明舊港區(qū)冷庫不是簡單的綁架現(xiàn)場,證明那里盤踞著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恐怖存在!
圖書館!那個角落!
這個念頭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猛地攫住了他。那里是恐懼的源頭,也是唯一可能留下“非人”痕跡的地方!那些殘留的冰冷意志、那聲絕望的呼喊、那股令人作嘔的腐敗腥氣……它們都是證據(jù)!比李思明屏幕上那個冰冷的坐標點更直接、更恐怖的證據(jù)!
他需要回去。回到那個他發(fā)誓永不踏足的噩夢之地。在一切無可挽回之前。
深夜的校園像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墳?zāi)埂K白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層切割得支離破碎,吝嗇地灑下幾縷微弱的光線,勉強勾勒出建筑物沉默而猙獰的輪廓。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凝滯得如同固體,帶著初秋特有的、深入骨髓的濕冷。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連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都消失了,只剩下賴九章自己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水泥路面上敲打出空洞的回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繃緊的鼓皮上,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響。
恐懼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他。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胸腔里擂鼓,撞擊著肋骨,帶來一陣陣沉悶的鈍痛。圖書館那棟巨大的黑影在前方越來越清晰,爬山虎的藤蔓在月光下如同無數(shù)條僵死的巨蟒,緊緊纏繞著紅磚外墻。黑暗中,它更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張開了通往深淵的巨口。
他強迫自己邁動灌了鉛般的雙腿,走向那扇沉重的、包著磨損銅皮的大門。手按在冰冷的銅把手上時,指尖傳來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哆嗦。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陳舊紙張、霉變木頭和塵土的濃重氣味再次灌入鼻腔,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
“嘎吱——”
門軸干澀刺耳的摩擦聲在死寂的門廳里拖出長長的、令人牙酸的回音,像一聲來自地底的嘆息,又像巨獸喉嚨深處發(fā)出的低沉警告。慘白的節(jié)能燈光從高處打下,照亮了空氣中緩慢浮動的塵埃顆粒,像無數(shù)細小的幽靈在無聲起舞。那尊老校長的銅像在昏暗光線下依舊面目模糊,底座邊緣的積灰仿佛又厚了一層,散發(fā)著更深的孤寂與陰冷。
賴九章沒有停留,徑直踏上通往二樓的樓梯。老舊的木頭在他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和斷裂般的“吱呀”聲,每一聲都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像踩在朽爛的棺材板上。樓梯轉(zhuǎn)角處那幅巨大的、氧化發(fā)黑的建校圖景,畫中面目不清的先人們凝固在發(fā)黃變脆的油彩里,如同沉沒在時間深淵里的群像墓碑,隔著百年的灰塵,投來無聲的、冰冷的注視。
推開閱覽室的門,一股比門廳更濃重、更陰冷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瞬間凍結(jié)了他的呼吸。里面一片漆黑。那幾盞搖搖欲墜的老式吊燈今晚徹底熄滅了,連一絲微弱的光暈都沒有。絕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將他吞沒。視力在這里完全失效,只剩下其他感官在極致的黑暗中瘋狂地、徒勞地捕捉著任何一絲信息。
冷!深入骨髓的冷!仿佛整個空間的溫度都被抽走了,只剩下接近絕對零度的死寂寒意,穿透他單薄的衣物,像無數(shù)根冰針扎進皮膚,刺入肌肉,凍結(jié)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冰碴,肺葉像是被凍傷的葉子,每一次擴張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
靜!死一樣的寂靜!沒有翻書聲,沒有咳嗽聲,沒有筆尖劃過紙張的微響。只有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瘋狂地回蕩、碰撞,像被困在鐵罐里的絕望野獸,每一次搏動和喘息都清晰得令人發(fā)狂,反而更襯出這片死寂的龐大和恐怖。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腐敗腥氣!比上次更加濃稠、更加具體!不再是單純的灰塵和紙張霉味,而是混雜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淤積了百年的污血在密封容器里緩慢發(fā)酵的甜腥惡臭!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某種劣質(zhì)香燭燃燒后殘留的、混合著動物脂肪焦糊味的奇異氣息——香灰味?這味道像一條冰冷的毒蛇,鉆進鼻腔,纏繞著氣管,帶來強烈的窒息感和嘔吐欲。
賴九章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牙齒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顫。他像盲人一樣,伸出顫抖的手,摸索著冰冷的墻壁,指尖劃過粗糙的墻皮,帶來一點微弱的觸感。他強迫自己邁開腳步,憑著記憶和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懼牽引,朝著閱覽室最深處,那個被詛咒的角落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黑暗中,他仿佛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冰冷的視線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黏在他的皮膚上,像濕滑的蛞蝓爬過。兩側(cè)高聳的書架在絕對黑暗中失去了輪廓,變成了無邊無際的、散發(fā)著腐朽氣息的黑色峭壁,向他無聲地擠壓過來。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每一次抬腿都異常艱難。
那股奇異的香灰味越來越濃了。混合著污血的甜腥和脂肪焦糊的怪味,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用嘴巴小口小口地吸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燒般的刺痛。
終于,他摸到了那排冰冷、厚重、雕花繁復(fù)的舊書架。指尖觸碰到那粗糙、布滿厚灰的表面時,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順著指尖瞬間竄遍全身,激得他差點縮回手。就是這里。噩夢開始的地方。
他強迫自己停下腳步,站在通道入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jīng),帶來一陣陣眩暈和刺痛。他需要證據(jù)。需要感知。需要再次觸發(fā)那該死的“心映”,哪怕會再次墜入那恐怖的地獄!
他顫抖著,緩緩抬起右手,伸向書架側(cè)面懸掛的、同樣被厚厚塵埃覆蓋的分類指示牌。木質(zhì)牌子邊緣腐朽起翹,冰冷堅硬。指尖即將觸碰到那粗糙木牌的瞬間——
嗡!!!
一股遠比上次更加狂暴、更加凝練的震顫感,如同高壓電流般,毫無預(yù)兆地從他右褲袋的位置猛烈爆發(fā)!
平安符!
它不再是溫潤的石頭,而像一顆被瞬間點燃的微型太陽!一股難以想象的灼熱感穿透布料,狠狠烙印在他大腿外側(cè)的皮膚上!那熱度并非均勻擴散,而是帶著一種尖銳的、如同燒紅烙鐵直接按在皮肉上的劇痛!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超負荷引擎般的高頻劇烈震動,瘋狂地沖擊著他的大腿肌肉和骨骼!嗡鳴聲不再是細微的震顫,而是直接在他顱腔內(nèi)形成實質(zhì)的、撕裂耳膜般的尖嘯!
警告!前所未有的強烈警告!
賴九章悶哼一聲,身體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沖擊震得向后踉蹌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書架上!書架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搖晃聲!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
但就在這劇痛和沖擊爆發(fā)的同一剎那!
嗡——!!!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混亂的精神洪流,如同被平安符的劇烈反應(yīng)強行撕開的堤壩缺口,以比上次猛烈十倍、清晰百倍的姿態(tài),順著那根即將觸碰木牌的手指,如同決堤的冰河般,轟然沖入他的大腦!
視覺被瞬間剝奪!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瘋狂閃爍、毫無邏輯的慘白光斑和扭曲色塊!如同直視了太陽爆炸的核心!
聽覺被徹底淹沒!不再是單一的“放我走——”,而是無數(shù)聲音碎片疊加成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噪音風暴!尖銳的、非人的、仿佛金屬摩擦骨骼的咒語聲!低沉壓抑的、如同野獸啃噬血肉的嗚咽!還有……一個年輕女性絕望到極致的、被強行扼斷在喉嚨深處的短促嗚咽!
“呃——!”
畫面!不再是模糊的感知!是直接烙印在視覺神經(jīng)上的、帶著血腥味的殘破影像!
一個穿著淺色衣服(似乎是校服?)的年輕女孩!長發(fā)凌亂地散開!身體像破敗的玩偶般被一股無形的、巨大的力量狠狠摜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塵土混合著暗紅色的液體(血?!)在她身下濺開!她的臉因極致的痛苦和恐懼而扭曲變形,嘴巴大張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那雙瞪大到極限的眼睛,里面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絕望和哀求,死死地“看”向賴九章感知的方向!
緊接著,視角被強行拉低、拉近!仿佛他的臉被按在了冰冷骯臟的地面上!視線邊緣,一雙沾滿污泥和某種暗褐色干涸污漬(血?!)的、粗糙的、不屬于人類的巨大手掌(或是爪子?!)猛地伸入畫面!那手指關(guān)節(jié)粗大畸形,指甲烏黑尖銳,像野獸的利爪!它粗暴地抓住了女孩纖細的腳踝!像拖拽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般,毫不留情地將她在地上拖行!粗糙的水泥地摩擦著她單薄的衣物和裸露的皮膚,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女孩的身體在拖行中無助地彈動、抽搐!
視角晃動!畫面邊緣閃過一片狼藉的地面!散落著幾片奇異的、灰白色的、帶著淡紫色斑點的……香灰?那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著污血甜腥、脂肪焦糊和奇異香灰的味道,如同實質(zhì)般灌滿了賴九章的口鼻和肺腑!帶來強烈的窒息感和嘔吐欲!
咒語聲!就在耳邊!就在拖拽發(fā)生的上方!不再是模糊的低語,而是清晰得如同貼著耳膜念誦!那聲音嘶啞、干澀、非人!每一個音節(jié)都扭曲變形,帶著一種褻瀆神明的邪惡韻律,像生銹的鋸齒在頭骨上來回拉扯!伴隨著咒語聲,還有某種粘稠液體滴落在地面的“啪嗒”聲,以及……一種低沉而滿足的、如同野獸飽食后的呼嚕聲!
“嗬……嗬……”賴九章喉嚨里發(fā)出瀕死般的嗬嗬聲,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軟倒下去!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指甲深深摳進頭皮,試圖用肉體的劇痛來對抗那幾乎要將大腦撐爆、將靈魂撕碎的恐怖洪流!平安符在他褲袋里瘋狂地震動、灼燒,像一顆即將爆炸的炸彈,拼命釋放著驅(qū)邪的力量,與那入侵的冰冷惡意激烈對抗!兩股同樣強大、同樣蠻橫的力量在他脆弱的身軀內(nèi)瘋狂撕扯、碰撞!
痛苦!極致的痛苦!身體像被扔進了絞肉機!精神像被億萬根冰針反復(fù)穿刺!意識在崩潰的邊緣瘋狂搖曳!
就在他即將徹底被那黑暗洪流吞噬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木頭碎裂的刺耳噪音,猛地從閱覽室入口方向傳來!
緊接著,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劍般,粗暴地撕裂了閱覽室深處濃稠的黑暗!光束劇烈晃動著,伴隨著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誰?!誰在里面?!”一個粗嘎的、帶著驚疑和怒氣的男聲在黑暗中炸響!是圖書館的夜班保安!
這突如其來的闖入和強光,如同投入沸騰油鍋的冷水!
轟!!!
賴九章腦海中的恐怖畫面、刺耳噪音、冰冷惡意,如同被重錘擊中的鏡子,瞬間炸裂成無數(shù)碎片!那股幾乎將他碾碎的混亂洪流,被這外界的強烈干擾和保安身上攜帶的、屬于活人的生硬氣息,以及那刺眼的手電強光,硬生生地沖散、打斷!
“呃啊——!”賴九章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負傷的嘶吼,身體猛地彈動了一下,隨即徹底癱軟在地,像一灘爛泥。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額頭、鬢角、后背瘋狂涌出,瞬間浸透了衣物。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灼燒般的刺痛,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依舊殘留著光怪陸離的色塊和閃爍的雪花點,耳朵里嗡嗡作響,像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瘋狂振翅。
褲袋里,平安符那瘋狂的震動和灼熱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只留下大腿皮膚上一片火辣辣的麻木和肌肉深處細微的、如同過電般的抽搐。它再次恢復(fù)了溫潤和安靜,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般的爆發(fā)從未發(fā)生過。
手電筒刺眼的光柱在黑暗中胡亂掃射,最終定格在蜷縮在地、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賴九章身上。
“又是你?!”保安驚怒交加的聲音響起,手電光毫不客氣地直射在賴九章慘白如紙、布滿冷汗的臉上,“大半夜的!你他媽又跑這里來發(fā)什么瘋?!”光束隨即掃過旁邊那排被賴九章后背撞擊后依舊在微微搖晃的書架,以及散落一地的幾本被震落的舊書,“還把書架搞成這樣?!你想把這老古董拆了嗎?!”
賴九章癱在地上,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保安的怒罵聲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來,模糊而遙遠。他所有的感官和意識都還沉浸在剛才那場短暫卻如同煉獄般的精神風暴中,身體和精神都像被徹底掏空、碾碎,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虛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但他清晰地記得。
女孩絕望的眼睛。
粗糙巨大的爪子。
冰冷的水泥地。
刺耳的拖拽聲。
濃烈的血腥和香灰味。
還有……那褻瀆的、非人的咒語聲!
那不是幻覺。
是血淋淋的、正在發(fā)生或已經(jīng)發(fā)生的罪證!
是“黑祭司”的罪證!
他必須告訴李思明!
必須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