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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束發出閣入紅塵

棲霞山巔,攬月峰頂,清心殿前的廣場沐浴在破曉的金輝之中。

云霧繚繞,如同流動的仙紗,纏繞著殿宇飛檐、千年古松,以及廣場上肅然而立的素心閣眾人。

今日,是崔雪魄(阿璃)十三歲生辰,亦是素心閣弟子束發及笄、初涉江湖歷練的莊嚴日子。

清心殿大門緩緩開啟。

清璇師太身著月白色云紋道袍,頭戴青玉蓮冠,神情端肅,手持一柄古樸的玉如意,緩步而出。

她身后,跟著太上長老云渺婆婆,依舊是那身素樸的青灰布衣,面容清癯,目光深邃如淵。

戒律長老蘇映雪、百草長老秦素心、驚鴻長老凌波,以及大師姐林靜儀等閣中核心人物,皆肅立兩側。

氣氛莊重而肅穆,連山風似乎都屏息凝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殿前石階上,那個沐浴在晨光中的身影上。

崔雪魄身著一襲嶄新的素心閣制式禮袍——

月白色為底,袖口與衣襟以銀線繡著清雅的云紋與竹葉,質地是罕見的冰蠶絲錦,在晨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

她身姿挺拔如初生的青竹,墨玉般的長發不再松散,而是被大師姐林靜儀以極其繁復而莊重的手法,盡數梳攏于頭頂,挽成一個精致的發髻。

發髻中心,插著一支通體剔透、內蘊流光的青玉簪——

這是素心閣核心弟子的身份象征,亦是成年之禮的見證。

當她緩緩抬起頭,晨光恰好勾勒出她完美的側臉線條。

肌膚勝雪,瑩潤無瑕,仿佛汲取了棲霞山千年月華。

那雙標志性的琉璃眼眸,此刻沉靜如水,倒映著金紅的朝霞與肅穆的殿宇,流轉間碎星沉浮,少了幾分往日的靈動狡黠,多了幾分沉凝與莊嚴。

眉如遠山,唇若櫻瓣,整個人的氣質在莊重禮袍與束發的映襯下,顯露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與初綻的鋒芒。

這一刻,她不再是棲霞山上那個令人又愛又怕的“小魔星”,而是真正展露出未來一代宗師雛形的——

素心閣真傳弟子,崔雪魄。

“吉時已到——”

擔任司儀的靜儀師姐聲音清越,穿透晨霧。

清璇師太手持玉如意,緩步走到阿璃面前。

她目光深邃,飽含著期許、擔憂與無盡的慈愛,凝視著自己一手帶大、視若己出的徒兒。

“雪魄。”

清璇師太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回蕩在寂靜的廣場,

“今日束發及笄,簪玉成人。你已非懵懂幼童,當明己身,知榮辱,曉責任。

素心閣清靜之地,護你十三載平安成長,授你武藝,養你心性。

然,玉不琢,不成器;劍不礪,難露鋒。

江湖之大,紅塵萬丈,方是真正的試煉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肅立的眾人,最終落回阿璃沉靜的琉璃眸上:

“此去江湖,望你持守‘素心’二字。

心如琉璃,映照萬物,明辨是非;行如幽蘭,暗香自來,不墜清譽。

武為護道,非為逞強;俠在濟世,非在虛名。

遇事當三思,臨危需鎮定。

謹記閣規,勿墜門風!”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在阿璃心頭。

她挺直脊背,琉璃眼眸中光芒流轉,將師父的每一句囑托都深深烙印。

“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阿璃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如同玉磬敲響,在晨風中傳開。

清璇師太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水光。

她側身,從侍立一旁的靜儀手中接過一個狹長的、以素錦包裹的物件。

“此劍,名‘青霜’。”

清璇師太解開素錦,露出一柄連鞘長劍。

劍鞘古樸,非金非木,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暗青色,上面銘刻著細密的云紋,散發著淡淡的寒意。

劍格簡潔,形如半片竹葉。

“乃采北海沉冰寒鐵,輔以棲霞山心萬年溫玉髓,由云渺師叔親手鍛造,經閣中秘法淬煉而成。

劍性清寒,鋒銳內斂,與你所修‘素心玉髓經’內息相得益彰。”

她將劍鄭重地遞到阿璃面前:

“持此劍,望你明心見性,護持正道。劍鋒所指,當為不平;劍光所向,當為光明!”

阿璃雙手接過“青霜”劍。

入手微沉,一股清冽溫潤的氣息瞬間透過劍鞘傳入掌心,與她體內精純的“素心玉髓”內息隱隱共鳴,仿佛此劍天生就該屬于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劍身內蘊藏的那股磅礴而內斂的寒冰之力。

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與前所未有的豪情,在她心中升騰。

“謝師父!謝云渺婆婆賜劍!弟子定不負此劍,不負師門!”

阿璃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接著,百草長老秦素心上前,贈予一個精致的青玉藥瓶和一個巴掌大小的錦囊:

“瓶中是‘清心玉露丸’與‘九轉還魂散’,可解百毒,吊命續魂。

錦囊內是特制的‘千里傳訊香’,遇險點燃,閣中自有感應。

江湖險惡,務必珍重自身!”

戒律長老蘇映雪雖依舊板著臉,卻也遞過一個薄薄的玉冊:

“此乃《江湖風物志》與《奇毒異物錄》抄本。

行走江湖,眼力見識亦是保命之本。遇事…莫要莽撞!”

最后一句,帶著一絲生硬的關切。

驚鴻長老凌波沒有說話,只是上前一步,目光如冷電般直視阿璃的雙眼。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凝聚著一點極其凝練、幾乎化為實質的寒芒,輕輕點在阿璃的眉心!

一股冰冷而精純的意念瞬間涌入阿璃識海!

并非具體招式,而是一種對氣機流轉、對危險感知、對勁力運用的極致感悟!

如同將畢生經驗濃縮成一顆種子,種入阿璃心田。

“凝神守心,遇劫自明。”

凌波收回手指,只留下這八個冰冷的字,便退后一步,不再言語。

阿璃卻感覺識海中仿佛被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對周圍氣流的感知、對潛在危險的直覺,都變得更加清晰敏銳!

這份無聲的饋贈,比任何言語都珍貴。

最后,是大師姐林靜儀。

她沒有贈物,只是走上前,張開雙臂,給了阿璃一個溫暖而用力的擁抱。

她的聲音在阿璃耳邊響起,帶著濃濃的關切與不舍:

“阿璃,記住師姐的話。江湖路遠,人心難測。

遇事多思量,莫輕信,莫逞強。累了,倦了,棲霞山永遠是你的家,師姐…永遠在這里等你。”

她的聲音微微哽咽。

阿璃鼻子一酸,用力回抱了靜儀師姐一下,將那份溫暖牢牢記在心里。

“師姐放心,阿璃會照顧好自己的!”

云渺婆婆自始至終立于一旁,目光深邃地注視著阿璃,最終只是微微頷首,并未言語。

但那目光中蘊含的深意,阿璃似懂非懂,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

禮成。

阿璃再次向師父和諸位長輩、師姐鄭重行禮。

她背上包裹,腰間懸上“青霜”劍。青玉簪在晨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月白色的身影在巍峨的殿宇和繚繞的云霧背景下,顯得既單薄又無比挺拔。

清璇師太看著她,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

“去吧,孩子。江湖路遠,好自為之。”

阿璃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熟悉的棲霞山,云霧中的殿宇,慈愛的師長,溫婉的師姐…

琉璃般的眼眸中,有不舍,有憧憬,更有一種破繭而出的堅定。

她轉身,不再回頭。

足尖在青石板上一點,身姿翩若驚鴻,輕盈地掠下攬月峰長長的石階,幾個起落,便融入了山下郁郁蔥蔥、通往山外的茫茫林海之中。

山風拂過,卷起幾片落葉,送別那遠去的月白身影。

清璇師太久久佇立,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才緩緩閉上眼,低聲道:

“琉璃易碎…這江湖風浪,她…能安然渡過嗎?”

云渺婆婆走到她身邊,望著阿璃消失的方向,琉璃般的眼眸映照著變幻的云霧,聲音縹緲:

“玉在櫝中求善價,釵于奩內待時飛。她的路,終究要自己走。福禍相依,皆是造化。”

棲霞山的晨鐘再次悠揚響起,仿佛在為遠行的游子祈福。

素心閣的“琉璃仙子”,終于褪去了仙山的庇護,如同一柄初露鋒芒的絕世名劍,攜著師長的期許與牽掛,一頭扎入了那風起云涌、波譎云詭的萬丈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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