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助成了足輕組頭。他不再用竹槍,腰間掛著把真正的短刀,是從賤岳戰場上撿的。織田信長死后,秀吉大人和柴田大人打了起來,他們這些底層足輕只管跟著旗子沖,誰贏了就給誰當差。
凌晨的霧氣濃得化不開,六助把二十個足輕聚攏在松樹下。他學會了用粗話罵人,也學會了把僅有的口糧多分點給力氣大的兵。“等會兒沖上去,先砍旗手!”他壓低聲音說,嘴里的酸酒氣混著汗味。霧里傳來盔甲碰撞的脆響,他握緊短刀,刀柄上的纏繩被汗水泡得發黏。
柴田軍的陣型在霧里忽隱忽現。六助帶頭沖出去,短刀劈在一個足輕的肩上,對方悶哼一聲倒在霧里。他突然聽見身后有人慘叫,回頭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新兵被長槍挑了起來,那孩子昨天還跟他要過糖吃——那是六助從一個戰死的武士身上搜來的。
太陽出來時,霧氣散了。六助站在賤岳的山頂,看著柴田軍的潰兵像螞蟻似的往下跑。他的胳膊被流矢擦傷,血順著袖子滴在石頭上。秀吉大人的“七本槍”在遠處耀武揚威,而他這個組頭,只得到了一句“干得不錯”和半袋米。
當晚慶功時,六助第一次喝到了清酒。他坐在篝火旁,看著那些武士們舉杯慶祝,突然想起長筱戰場上的太鼓聲。一個老兵湊過來說:“組頭,您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該弄身像樣的鎧甲。”六助摸著腰間的短刀,沒說話。他知道,足輕頭的身份就像霧里的影子,風一吹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