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臟污的窗戶照進402房間，季瑤盯著天花板，一夜未眠。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周雯那本殘缺的日記，腦海中回放著蘇雨的警告。

“距離滿月還有三天...“

床頭柜上的鬧鐘顯示早上6:47。季瑤翻身下床，輕手輕腳地來到門邊，耳朵貼在門板上。走廊上一片寂靜，只有某處水管漏水的滴答聲。

她打開背包，將周雯的日記和蘇雨給她的警告紙條塞進最底層，用衣物蓋好。然后從夾層取出一個小巧的瑞士軍刀——這是她獨自旅行時必備的工具，現在成了唯一的防身武器。

走廊上的壁燈依然亮著，在晨光中顯得多余而詭異。季瑤踮著腳尖移動，尋找通往地下室的路徑。主樓梯只到一樓，但昨晚她看到林德和那個醫生拖著袋子向下走，說明一定有隱藏的通道。

拐角處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療養院的平面圖，已經褪色發黃。季瑤湊近研究，發現圖紙上標注的地下室區域被什么人用紅筆畫了個大大的叉，旁邊寫著“禁止入內“。

“你在找什么？“

季瑤猛地轉身，差點驚叫出聲。林德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面包和牛奶。老人渾濁的眼睛緊盯著她，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我想去餐廳，“季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迷路了。“

林德的目光掃過墻上的地圖，又回到季瑤臉上。“餐廳在另一邊。“他向前一步，季瑤不得不后退讓路。“你看起來很疲憊，沒休息好？“

“做了很多噩夢。“季瑤小心地回答，想起蘇雨警告不要吃這里的任何東西。

林德點點頭，像是早就預料到這個回答。“新環境總會讓人不安。來，吃點早餐會讓你感覺好些。“他將托盤遞向季瑤。

牛奶在玻璃杯中呈現出不自然的乳白色，面包上涂的果醬顏色暗紅得可疑。季瑤假裝接過，然后故意失手讓托盤傾斜——

“啊！對不起！“

食物灑落在地，牛奶在地上濺開，散發出微酸的異味。

林德的表情瞬間陰沉，但很快又恢復成那副和藹的面具。“沒關系，我再去準備一份。“

“不用了，我不太餓。“季瑤迅速說道，“其實我想打個電話聯系家人，告訴他們我的情況。電話在哪里？“

“很不巧，暴雨導致線路故障，電話暫時不能用。“林德彎腰收拾碎片，“你的手機也沒信號，對吧？這一帶信號塔經常出問題。“

太 convenient了，季瑤心想。她注意到林德收拾的動作很靈活，完全不像一個老人應有的笨拙，特別是他的右手腕——那道傷疤在晨光下顯得更加猙獰，像是被什么多齒生物撕咬過的痕跡。

“林德先生，“季瑤試探性地問，“這里真的沒有其他病人嗎？我昨晚好像聽到了聲音...“

林德直起身，直視她的眼睛。“季小姐，你確定那些聲音來自外界嗎？“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專業而冷靜，“根據你姑姑提供的資料，你有過幻聽病史，對嗎？“

季瑤如遭雷擊。“我姑姑？什么資料？我沒有——“

“三年前的那次...意外。“林德打斷她，聲音突然充滿同情，“你父母去世后，你聲稱能聽到他們的聲音。醫生診斷那是創傷后應激障礙導致的幻覺。“

季瑤的雙手開始發抖。她父母確實在三年前的車禍中去世，但她從未有過任何幻覺！姑姑為什么會對林德說這些？

“我想見我姑姑。“她聲音發緊。

“當然，等她下次探訪時。“林德微笑道，“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需要確保你狀態穩定。你姑姑特別囑咐，滿月前后你的癥狀會加重。“

滿月。又一次提到滿月。季瑤的警覺達到頂點。

“現在，如果你不餓，也許該回房休息。“林德做了個“請“的手勢，“中午我會送藥過來。“

季瑤知道此刻不宜硬碰硬。她順從地點頭，沿走廊向402房間走去，能感覺到林德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的后背，直到她關上門。

門鎖咔噠一聲輕響——她確定自己剛才沒有鎖門。

季瑤撲向床頭柜，翻出手機。依然沒有信號，但更讓她心驚的是，相冊里幾張昨晚拍攝的療養院照片消失了，包括她特意拍下的周雯日記內容。

“這不可能...“

她翻開背包，松了口氣——那本殘缺的日記還在。但當她檢查蘇雨給的警告紙條時，發現上面的字跡正在慢慢褪色，現在只能模糊看到“不要...相...“幾個字。

某種力量在消除證據。

季瑤咬緊牙關，決定主動出擊。如果林德以為她被嚇住了，那正好將計就計。她假裝休息，實際上在觀察房間的每個角落——尋找任何可能的出口或隱藏空間。

浴室排風口太小，窗戶外面是三樓高的落差，沒有逃生可能。但當季瑤敲擊墻壁時，發現靠近衣柜的那面墻聲音空洞。

她小心移開衣柜，墻上露出一道幾乎不可見的縫隙。季瑤用瑞士軍刀的刀刃沿著縫隙滑動，突然，一塊約一尺見方的墻板松動了。

暗門后是狹窄的維修通道，布滿蜘蛛網和灰塵。季瑤打開手機手電筒功能，鉆了進去。通道向下方延伸，盡頭隱約有光亮。

每爬一步都讓灰塵飛舞，季瑤強忍著不打噴嚏。通道逐漸變寬，最終通向一個通風井，下面是——

地下室。

季瑤屏住呼吸。透過通風井的鐵柵欄，她看到一個燈火通明的實驗室。不銹鋼臺面上擺滿試管和儀器，墻上掛著白板，寫滿她看不懂的化學公式和醫學術語。

但最讓她毛骨悚然的是房間中央的手術臺，以及旁邊架子上陳列的標本瓶——里面漂浮著各種人體器官，每個瓶子上都貼著標簽和日期。最近的日期是上個月。

通風井正下方傳來腳步聲。季瑤趕緊關閉手機燈光，將自己隱藏在陰影中。

“第七批樣本準備好了嗎？“一個陌生的男聲問道。

“還需要最后調整。“林德回答，“新來的那個怎么樣？“

“評估結果很理想，敏感度比前幾個都高。“陌生人輕笑一聲，“正好趕上滿月周期。“

“她姑姑保證過她的特殊性。血緣關系確實有影響。“

季瑤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她的姑姑...參與了這件事？

“老規矩，先進行基礎測試，然后滿月之夜進行轉化。“陌生人說，“把402房間監控調高一級，我注意到她在調查周雯的事。“

“已經處理了。不過...“林德的聲音突然壓低，季瑤不得不更貼近柵欄，“那個小女孩又出現了。她在干擾實驗體。“

一陣沉默。

“蘇雨的問題必須徹底解決。“陌生人最終說道，聲音冰冷，“上次的焚燒顯然不夠。這次之后，我們會用新方法處理她。“

腳步聲漸漸遠去。季瑤渾身發抖，既因為恐懼，也因為憤怒。她現在確信兩件事：第一，蘇雨是真實的；第二，她的姑姑以某種方式將她出賣給了這個恐怖的地方。

通風井另一側傳來微弱的氣流。季瑤順著方向看去，發現另一條通道可能通向地下室的其他區域。她決定冒險繼續前進。

這條通道更加狹窄，季瑤不得不側身前進。墻壁上布滿奇怪的劃痕，有些看起來像是人的指甲留下的。通道盡頭是一個小排氣口，下面是另一個房間。

這個房間比實驗室小，更像一個辦公室。季瑤看到林德正在翻閱文件，而那個陌生人——現在能看清他是個高個子中年男子，穿著白大褂，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正在操作一臺老式錄音機。

“聽聽這個，“醫生說，“上周的成果。“

錄音機發出沙沙聲，然后是一個女人的尖叫：“放開我！我不需要治療！求求你們——“聲音突然變成非人的嚎叫，接著是液體沸騰般的聲響。

“完美。“林德評價道，“轉化完全成功。“

“比周雯那批穩定多了。雖然她最終沒能挺過第二階段...“醫生關掉錄音機，“把這份錄音歸檔到'成功案例'。董事會喜歡聽這些。“

季瑤的胃部翻騰。她必須找到更多證據，然后逃出去報警。當她準備退回通道時，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排氣口的金屬柵欄——

“叮！“

極其輕微的金屬碰撞聲，但在寂靜的地下室如同驚雷。

林德和醫生同時抬頭，直直看向排氣口。季瑤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老鼠？“醫生皺眉。

林德沒有回答，徑直走向墻邊的控制面板，按下某個按鈕。剎那間，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地下室，紅光開始閃爍。

“安全協議啟動。“林德的聲音在警報聲中顯得異常冷酷，“所有出口將在三十秒內封鎖。“

季瑤轉身就往回爬，心臟狂跳。通道在她身后突然亮起紅光，某種機械運轉的聲音從墻壁內傳來。她拼命爬向來的方向，但通道似乎比來時更長、更復雜了。

拐角處，一道金屬柵欄正緩緩下降，即將封死通道。季瑤使出全身力氣沖過去，在柵欄即將觸地的前一秒滾了過去。她不敢停留，繼續向前爬，直到看見通往402房間的入口。

當她終于爬回房間，顫抖著將墻板恢復原位時，聽到門外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多人的說話聲。

“全面搜查每個房間！“

“檢查監控錄像！“

季瑤迅速整理好衣柜，躺到床上假裝睡覺。她的衣服上沾滿灰塵和蜘蛛網，但現在顧不得這些了。她剛閉上眼睛，房門就被猛地推開。

“季小姐？“林德的聲音。

季瑤裝作被驚醒的樣子，揉著眼睛坐起來。“怎么了？警報聲吵醒我了...“

林德站在門口，身后是兩個穿保安制服的壯碩男子。他的目光掃過房間，最后落在季瑤身上——確切地說，是她的頭發。季瑤這才意識到有幾縷蜘蛛絲粘在了她的發梢。

“抱歉打擾你休息。“林德微笑道，但眼神冰冷，“例行安全檢查。昨晚有病人擅自離開房間，我們需要確認每個人都安全。“

“我一直在睡覺。“季瑤說，努力控制聲音不發抖。

林德點點頭，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季瑤的背包上。“季小姐，為了你的安全，我們需要暫時保管一些物品。尖銳物品，比如...小刀之類的。“

季瑤的心沉了下去。她藏在枕頭下的瑞士軍刀被發現了嗎？

“我沒有——“

“還有，“林德打斷她，“你姑姑剛剛來電，說明天會來看你。她特別提醒我要確保你按時服藥。“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藍色藥片放在床頭柜上。“現在，請服下它。“

季瑤盯著那粒藥片。吃下它可能意味著失去反抗能力，但拒絕顯然更危險。她慢慢拿起藥片，假裝放入口中，實際上藏在了舌下。

“張嘴。“林德命令道。

季瑤照做，希望昏暗的燈光能掩護她。林德盯著她的口腔看了幾秒，終于滿意地點頭。

“很好。現在好好休息，晚餐時我會來檢查。“他轉身離開，但季瑤注意到他沒有完全關上門——留了一條縫隙，足以讓外面的人觀察房內情況。

她保持姿勢幾分鐘，然后假裝喝水，趁機將藥片吐進杯子里。藥片迅速溶解，液體變成淡藍色。季瑤將杯子放回原位，躺回床上思考對策。

姑姑明天要來...這是機會也是危險。季瑤需要在那之前找到確鑿證據，證明療養院的罪行。但現在的監控顯然更嚴密了。

她側頭看向窗戶——外面天色已暗，雨又開始下了。窗玻璃反射中，她突然注意到門縫處有一只眼睛正盯著她。

季瑤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假裝入睡。但她的思緒飛速運轉：地下室、錄音帶、蘇雨、滿月...還有不到三天的時間。

她必須加快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