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澄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了，晚上閉上眼，一張陌生的面孔總是浮現在他眼前，睜開眼，家里不是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杯倒了，就是掛畫莫名奇妙地掉了，獨處時，也常常聽見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笑聲。身體也總是不聽使喚，常常做出一些無心之舉。起初，他以為是自己最近連夜趕制設計圖熬出來的毛病，但是，直至最近夢中那陌生的人在夢中開始與他對話，他感覺事情已經不尋常了。

這天，他又伏案趕單子，忽然間一股穿堂風吹過，柳澄哆嗦著站起身，緊緊衣服，關上了窗戶。他回過頭，一個身著白衣的長發男子，坐在床頭朝著他邪魅地笑著。柳澄愣住了，不知為何，此人給自己一種熟悉的感覺。

“呵呵，”男人輕笑一聲，閃現在柳澄眼前，一雙碧眼，盯得讓人有些發怵，“我有這么好看嗎？”

柳澄無意間對上此人眼眸，竟是豎瞳，嚇得后退幾步，小時候的那些經歷讓他迅速冷靜下來，試探道：“你不是人類？”

男人咯咯笑著，利落地翻身就坐上了窗臺月色映照在他的臉上，柳澄看清了，他的臉，很好看，很秀氣，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是啊，我不是人類。”

“你很無聊？還是缺香火？你是哪家人？我明天給你家人說一聲去，別搗亂，我設計圖快畫完了，明天要交給甲方。”柳澄冷漠地回到書桌前，繼續忙活著手里的事。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男人委屈地縮成一團。

“你在我夢里出現過好多次。”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我從小到大見過像你一樣過來騷擾我，要我傳話的精怪太多了，”柳澄嘆了口氣，“只要別迫害我和我的家人，你想要我幫什么忙都行。”

“你很有自覺。”

“你想說什么就快說吧，我不想和你們有太多交集。”

男人打了個響指，笑著：“你看，幫你完成了。”

“……”柳澄沉默了。

“我幫你完成了，這個就是你想的呀，不是嗎？”

“……”

“你也太冷漠了吧？”

“你到底想干嘛？”柳澄嘆了口氣，回過頭看向他。

“我想借用你的身體。”男人咯咯笑著，令人不寒而栗。

“？？？”

“別害怕，我不會取代你的靈魂，吶，你會碰到要你算風水的顧客吧？”男人自顧自地趴在柳澄的床上，令人無可奈何。

“說吧，你想要干什么？”

“協助我積功德。”

“對我有什么好處？”

“我可保你此世安康。”

柳澄再次陷入沉默，半晌：“那，你為何要出現在在我夢里？”

“因為我在找你。”男人從床上爬起來，湊到柳澄身邊，“你真的忘了我？”

“我根本不認識你……”柳澄滿臉黑線。

男人輕笑著，隨之消失在柳澄的眼前：“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

柳澄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他應該不壞吧，至少，今晚不用熬夜了，睡個早覺吧。閉上眼，柳澄便被白霧包圍，陷入夢境，到是這次，那個男人沒有再出現。至少，是個安寧的夜晚。

當男人再次出現，已經是第二天晚上，柳澄很高興這次的甲方沒有提出意見，自己工作了這么久，第一次看到這么快就滿意的甲方。只是……

“如何？考慮得怎樣？”男人依舊笑吟吟地。

“你昨天真沒出現，”柳澄喝了口茶，“倒是一團白霧讓我見到了小時候的場景。”

“你真的記不得我是誰了？”男人朝柳澄眨著眼，坐在窗臺上晃腿。

“難道你是那只受傷的狐貍？”柳澄試探著，對上男人的眼神。

“你終于想起我了？”男人高興地從窗臺上蹦下來，鄭重地看著柳澄：“吾名胡韜，也是一個千年狐妖。”

“那你怎么……”

“別提了，那天我化作原型在山上轉幾圈，結果就遇上了打獵的……”胡韜帶著濃厚的怨氣，把自己摔在床上。

“所以，你想積攢功德成仙？”柳澄冷靜地看著眼前人，依舊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不肯幫我？我可以保你此世安康耶，這么好的事你不肯幫忙？”胡韜翻過身，趴在床上看著他。

“我要付出什么代價？別像之前一樣控制我。”柳澄端坐在胡韜面前，冷冷地盯著對方的眸子。

“代價就是，讓我附身。”胡韜也從床上坐了起來，嚴肅道，“一般的人都看不見我，而且我在你身邊就沒有什么鬼魅敢靠近你。”

兩人視線對視了幾秒，仿佛是對對方心底的一個打探，半晌后，柳澄淡淡地說：“可是你被獵槍打了。”

“小子，不化作人形，本仙功體不全你懂不懂？”

“可你還是受傷了。”

“氣死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我本來就不想過多地沾染你們的事。”

忽然，胡韜閃現在柳澄的面前，在他耳邊低語：“還是你想要吾強迫你？”

柳澄在看向胡韜，原先的嬉皮笑臉已然不復存在，胡韜眼中盡顯的殺意和肆意外放的寒氣讓柳澄忽然間無法動彈。柳澄咽了咽口水：“你對我做了什么？”

“沒什么，你也不想被他們打擾不是嗎？”胡韜語氣低沉，雙手搭在柳澄的肩膀上，咯咯笑著，“還是，你想繼續這樣和我耗下去？夜晚很長，我不介意。”

“……”冷汗早已浸濕后背，柳澄沉思片刻道，“我答應你。”

語畢，胡韜笑著解開術法：“早這樣不就不用受這么多罪了？”

柳澄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片刻，故作冷靜道：“你可會信守承諾？”

“本大仙自然會遵守承諾，”胡韜邪魅地笑著，將地上的柳澄扶起，碰上對方的頭，念叨著咒語，“今后，吾將保你一世安康。”

話甫落，只見白霧纏繞，柳澄后背突然傳來一陣脹痛感，待白霧散去，胡韜已不在自己眼前，柳澄背對著鏡子才發現，琵琶骨處竟出現了一塊暗紅色的狐火刺青。想來應是他的惡趣味，柳澄嘆了口氣，至少，他沒有刺在在引人注目的地方。

就在柳澄以為自己可以安靜地接單時，耳邊傳來胡韜的聲音：“吶，就從這個人開始吧。”

目光下視，本身就有這種體質的柳澄頓時隱隱不安。胡韜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的，笑嘻嘻地盯著屏幕，那神情，恍惚間讓柳澄覺得這是一只正在狩獵的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