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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裂痕初現

獵頭電話帶來的寒意,像一塊沉重的冰,壓在“花語軒”狹小的空間里,久久不散。蘇女士識趣地借口整理花材躲到了里間,留下陳宇和李強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對峙。

李強臉上的怒火未消,更多的是被冒犯的憋屈和一絲難以置信。“媽的,邪門了!”他猛地坐回電腦椅,椅子不堪重負地發出一聲呻吟,“銳仕方達!頂級獵頭!David?這名字一聽就假!可…可他怎么知道‘神秘模式’?還他媽知道動態脫敏、權限隔離?宇哥,這玩意兒就咱倆和服務器知道!剛跑通不到24小時!”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暴躁地敲擊,調出后臺日志,將那行標記為異常的訪問記錄放大到刺眼。“你看!時間點掐得多準!就在那通電話前幾分鐘!這絕對不是巧合!有人在盯著我們!在偷我們的東西!”他猛地轉向陳宇,眼神里燃燒著被侵犯的憤怒和強烈的不安,“是張峰?肯定是他!除了他,誰他媽會這么下作,這么急不可耐?!”

陳宇依舊靠著柜臺,手里的礦泉水瓶已經徹底變形,冰涼的塑料硌著掌心。他沒有立刻回應李強的咆哮,只是緩緩松開手,任由扭曲的瓶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那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走到李強身后,俯身看著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日志。IP地址被層層跳轉和加密,像一條狡猾的蛇留下的、難以追蹤的蛻皮痕跡。專業,精準,目的明確。這手法,比之前小打小鬧的騎手挖角,高了不止一個段位。

“盯梢的,也是他們。”陳宇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平靜,卻比李強的怒吼更讓人心悸。他簡短描述了在趕去鉑悅府途中,那輛如同跗骨之蛆的灰色舊捷達。

李強倒吸一口涼氣,拳頭攥得更緊:“操!真他媽陰魂不散!那現在怎么辦?報警?這日志…能當證據嗎?”他指著屏幕,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期望。

陳宇直起身,目光掃過花店玻璃門外漸沉的暮色和匆匆的行人。報警?這點試探性的異常訪問,一個模糊的車輛描述,一個無法查證的獵頭電話?杯水車薪,甚至可能打草驚蛇。張峰敢這么做,就說明他根本不怕這點小麻煩。

“報警沒用。”陳宇的聲音斬釘截鐵,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他試探我們,我們也得‘認識認識’他。”他眼中掠過一絲冰冷的算計,“強子,查!順著這個跳板IP,能挖多深挖多深!哪怕只找到一個中間節點,一個可能的肉雞地址,都給我記下來!另外,給我盯緊所有核心服務器的訪問日志,特別是涉及‘神秘模式’和訂單數據的,任何風吹草動,立刻拉警報!”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還有,從現在起,所有核心代碼,關鍵算法文檔,尤其是‘神秘模式’的底層邏輯,全部物理隔離。備份,加密,分開放。你腦子里記住的東西,就是最后一道防火墻。明白嗎?”

李強看著陳宇眼中那種近乎冷酷的清醒和決斷,心中的慌亂和憤怒奇異地沉淀下來。他重重點頭,眼神也變得銳利:“明白!宇哥,你放心!想偷老子的東西?門兒都沒有!我這就加固堡壘!查他個底兒掉!”

兄弟倆的眼神在空中交匯,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危機中重新凝聚。恐慌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逼到墻角的警惕和昂揚的戰意。

接下來的日子,“瞬達”在冰火兩重天中艱難前行。

火,是“驚喜速遞”帶來的燎原之勢。

林女士那單“鉑悅府奇跡”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漣漪迅速擴散。蘇女士的“花語軒”徹底成了“瞬達”在高端花藝配送領域的橋頭堡,訂單量激增。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兌現了承諾,將“瞬達”推薦給了她圈子里的其他高端商戶。

“星輝”珠寶柜臺矜持的店長,在親眼目睹了“瞬達”騎手(這次是老王,他特意換了身干凈衣服)如何在晚高峰將一枚價值不菲的鉆戒準時送達某位挑剔的VIP客戶手中,并嚴格執行了“神秘模式”的全套流程(包括讓客戶用特制的一次性密碼簽收)后,終于放下了最后一絲疑慮,簽下了長期合作協議。

一家專做進口生鮮食材的高端超市“臻味館”,也拋來了橄欖枝。他們的客戶需要最新鮮的食材在指定時間送達,誤差不能超過半小時。“遲到一分鐘賠一半”的瘋狂承諾,加上“鉑悅府”和“星輝”的口碑背書,成了撬開大門的鑰匙。

后臺關于“驚喜速遞”的咨詢量持續飆升,從最初的鉑悅府業主,擴展到其他高端小區,甚至開始有企業行政人員詢問商務禮品、緊急文件的高規格配送服務。李強不得不臨時抽調人手,專門成立了一個小型客服小組來處理這些咨詢和初步篩選。

“宇哥!又爆單了!臻味館那邊剛下了三個加急單,要求明早七點半前送到三個不同別墅區!配送費加起來快兩千了!”客服小組的組長,一個剛招進來的大四實習生,興奮地沖著剛進門的陳宇喊道,小臉漲得通紅。

辦公室里彌漫著一種亢奮的忙碌氣息。鍵盤敲擊聲、電話鈴聲、客服人員快速應答的聲音此起彼伏。墻上簡陋的白板上,寫滿了當天的“驚喜速遞”訂單信息,紅筆標注著時間和地址,觸目驚心。

陳宇點了點頭,臉上卻沒什么喜色,只是快速掃了一眼白板:“老王和阿斌能跑過來嗎?路線規劃好了嗎?‘神秘模式’密鑰確認無誤了?”

“確認了確認了!李強哥親自檢查過密鑰分發和騎手端的綁定!路線規劃也做了兩套預案!”實習生連忙回答。

“好。”陳宇只回了一個字,腳步未停,徑直走向最里面隔出來的那個小房間——他和李強的“技術兼戰略指揮部”。

火在燒,燒得旺。但陳宇知道,在這片灼熱的表象之下,冰冷刺骨的暗流正悄然涌動,隨時可能將這一切化為烏有。

冰,來自張峰無處不在的陰影。

李強幾乎住在了電腦前。他像一頭被激怒的、不知疲倦的獵犬,瘋狂地追蹤著那條異常訪問記錄留下的蛛絲馬跡。IP跳轉的路徑被一點點還原,指向了一個又一個匿名的代理服務器,最終消失在境外某個混亂的網絡節點。線索斷了,但并非全無收獲。

“宇哥,你看!”李強指著屏幕上整理出來的一長串跳板IP地址,以及其中一個被標記出來的國內節點,“雖然源頭藏得深,但中間這個跳板,大概率是個被控制的‘肉雞’,就在本市!用的是XX寬帶!手法非常老練,抹除痕跡很干凈,但…還是留了點味道。這種風格,不像是野路子的黑客,更像…有組織、有資源的專業團隊干的。”

陳宇看著那個標記出來的IP段,眼神冰冷。專業團隊?張峰手下,或者他花錢雇的。“記下來。以后所有來自這個寬帶運營商的異常訪問,重點監控。”

這還只是技術層面的冰山一角。

蘇女士在一次送花過來時,趁著李強出去調試設備,壓低聲音對陳宇說:“小陳,有個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就前兩天,‘快易購’那邊也有人來找過我。”

陳宇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哦?蘇姐,他們說什么?”

“倒也沒說什么出格的,”蘇女士皺著眉,回憶道,“就是來了個西裝革履的業務經理,挺客氣的,說他們‘快易購’也新推出了針對高端客戶的‘尊享速遞’服務,時效、賠付都有保障,平臺更大更穩定什么的…還暗示可以給我更高的訂單分成。”

她看著陳宇瞬間繃緊的下頜線,趕緊補充:“我當然沒答應!我直接說跟你們合作得很滿意。不過…那人走的時候,話里有話地說什么‘市場很大,選擇很多’,‘小公司抗風險能力差,別把雞蛋放一個籃子里’…聽著怪不舒服的。”

策反。釜底抽薪。張峰不僅盯著他們的技術,還直接對他們的客戶下手了。陳宇壓下翻涌的怒意,對蘇女士鄭重道謝:“蘇姐,謝謝您告訴我這個,也謝謝您的信任。‘瞬達’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抗住風險,您看著。我們不會讓您失望。”

更冷的寒意,來自內部。

老王在一次跑完一個超遠距離的“驚喜速遞”訂單后,累得癱在椅子上,灌了半瓶水,猶豫了半天,才蹭到陳宇身邊,黝黑的臉上帶著點局促和不安。

“宇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老王,跟我還見外?直說。”陳宇心頭微凜。

“就…就前兩天,我不是送了個單子去‘金鼎國際’那邊嗎?”老王搓著手,“等客戶簽收的時候,旁邊有個穿著‘快易購’馬甲的小子,看著挺面生,不是我們這片區的。他湊過來跟我搭話,遞了根好煙…”

老王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他先是夸我車開得穩,送得準,然后…就問我一個月在‘瞬達’能拿多少,說他們‘快易購’那邊,像我這樣的熟手騎手,保底加提成能比我這兒高至少三成!還說…說他們單子多,系統好,不用像咱們這樣玩命跑‘遲到賠一半’的活…”

老王看著陳宇越來越沉的臉色,趕緊擺手:“宇哥你別誤會!我可沒動心!我就是覺得…這事兒有點怪。他好像專門在那兒等我似的。而且,他咋知道我在‘瞬達’跑‘驚喜速遞’?還知道賠一半的事?這…這規矩不是剛定沒多久嗎?”

陳宇的指尖冰涼。滲透已經開始了,而且無孔不入。騎手群體,這個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正在成為對手精準打擊的目標。高薪誘惑,瓦解基層軍心。老王忠心,不代表別人不動搖。

“老王,謝謝你告訴我。”陳宇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用力拍了拍老王的肩膀,力道很重,“這錢,不是那么好拿的。張峰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快易購’的刷單坑騎手,你也聽說過。記住,在‘瞬達’,我們是一起拼命的兄弟。在外面,別人只把你當工具,用完就扔。”

老王被陳宇眼中的沉重和信任觸動,重重點頭:“宇哥,我明白!你放心!我老王不是那種人!我就是覺得…這事不對勁,得讓你知道。”

老王帶來的消息,像一根尖銳的冰錐,刺破了連日來被訂單沖昏的些許熱度,將最現實的危機赤裸裸地擺在了陳宇面前。資金!那如同跗骨之蛆、始終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張峰的步步緊逼下,變得更加搖搖欲墜。

辦公室角落的白板上,李強用紅筆寫下的一行數字,像一道流血的傷口:“驚喜速遞”運營成本激增:騎手特殊補貼+保險+賠付準備金占用+客服人力=日均吞噬利潤30%!

為了支撐“驚喜速遞”這個高端品牌,他們付出了遠超普通訂單的成本。高額的特殊補貼才能穩住老王這樣的精銳騎手;高昂的保險是“遲到賠一半”的底氣;大筆資金作為賠付準備金被凍結無法動用;新增的客服小組也是開銷。雖然訂單金額高,但刨除這些硬性支出和商戶分成,利潤空間被擠壓得極其稀薄。

而另一邊,普通校園訂單的利潤,在“快易購”持續不斷的價格戰補貼下,如同烈日下的水洼,正在飛速蒸發。李強每天看著后臺的財務流水匯總,眉頭鎖得越來越緊。

“宇哥,賬上…又快見底了。”李強的聲音在深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疲憊。他指著電腦屏幕上刺眼的紅色預警,“老王他們的補貼這個月必須發,保險不能斷,下個月初還有一筆服務器租用費到期…‘驚喜速遞’接的單越多,占用的賠付準備金就越大,現金流就越緊張。這簡直是個…吞金獸!”

他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張峰這王八蛋,一邊用高價挖我們墻角,一邊用低價補貼搶我們普通訂單,現在又直接對我們的大客戶下手!他這是要把我們活活耗死!我們怎么辦?難道要收縮‘驚喜速遞’?那剛打開的局面…”

陳宇站在窗前,望著外面城市稀疏的燈火。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疲憊而緊繃的臉。怎么辦?他也在問自己。張峰用資本堆砌的陽謀,像一張巨大的、緩緩收緊的網。

他轉過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在那行刺眼的成本數字旁邊,用力寫下一個詞:

效率!

“不能收縮!收縮就是認輸,就是給張峰讓路!”陳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唯一的活路,是用更高的效率,把成本壓下去,把口碑做上去,把現金流跑起來!”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強:“強子,技術!我們唯一的武器!能不能在路線規劃算法上再突破?把‘驚喜速遞’的平均送達時間再縮短5分鐘?能不能優化騎手端的訂單推送邏輯,減少空跑?能不能開發一個更精準的‘動態賠付風險評估’模型?把不必要的賠付準備金釋放出來?”

李強看著陳宇眼中近乎偏執的光芒,感受著那股在絕境中迸發的力量,胸中的憋悶和焦慮仿佛被點燃了。他猛地站起來:“能!怎么不能!不就是榨干最后一點算力嗎!路線算法我有新想法!風險評估模型我今晚就搭框架!媽的,拼了!”

兄弟倆再次在冰冷的壓力下達成共識。沒有退路,只有向前,用更高的效率,在資本的絞殺中撕開一條血路。

然而,裂痕已經出現,并不僅僅在外部。

幾天后的一個深夜,陳宇和李強依舊在辦公室鏖戰。李強在服務器集群的嗡鳴聲中調試新的算法模型,陳宇則在反復核算著幾份剛收到的、來自小型投資機構的TS(投資意向書)——條款苛刻,估值壓得極低,如同趁火打劫。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進來的是技術組的另一個骨干,趙輝。他是李強大學時的師弟,技術扎實,性格相對內向,平時話不多,但做事可靠。此刻,他臉上帶著明顯的猶豫和不安。

“強哥…宇哥…還沒走啊?”趙輝的聲音有些干澀。

“小輝?有事?”李強從屏幕前抬起頭,有些意外。趙輝平時這個點早回出租屋了。

趙輝搓著手,眼神有些躲閃,似乎在艱難地組織語言:“那個…我…我想請個假…家里…家里有點急事,想回去幾天…”

“急事?家里怎么了?”李強關切地問,陳宇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看了過來。

“啊…就…我媽身體不太舒服,老毛病了,想讓我回去看看…”趙輝低著頭,聲音更小了。

陳宇的目光落在趙輝緊緊攥著的手機上。那手機屏幕是亮著的,雖然趙輝下意識地用手掌遮擋,但陳宇還是瞥見了一閃而過的界面——似乎是一個郵箱的收件頁面。

一個念頭如同冰冷的閃電劃過陳宇的腦海。趙輝的母親?他記得趙輝提過,他母親身體一直很好,在老家開了個小店。

辦公室里陷入了短暫的、有些詭異的沉默。服務器的嗡鳴聲似乎更響了。

李強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皺起眉:“小輝,你…”

“真的就是回去看看!很快就回來!”趙輝猛地抬起頭,語速飛快地打斷李強,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強哥,宇哥,工作我都安排好了,不會耽誤進度的!我…我先走了!”說完,他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快步離開了辦公室,連門都忘了關嚴。

冷風順著門縫灌了進來。

李強看著還在晃動的門,又看看陳宇瞬間變得冰冷銳利的眼神,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化為一聲沉重的嘆息。他頹然坐回椅子,雙手用力抹了把臉。

“宇哥…小輝他…”李強的聲音帶著一種被背叛的苦澀和難以置信。

陳宇沒有說話。他走到門邊,輕輕將門關嚴。那“咔噠”一聲輕響,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他走回來,拿起桌上那瓶快見底的廉價礦泉水,擰開,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水流劃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那團冰冷的火焰。

裂痕,終究是從內部開始蔓延了。

他沉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那份估值極低的TS,目光落在那些苛刻的條款上。辦公室里的燈光慘白,映照著兩張同樣疲憊、同樣凝重、被無形的壓力和猜疑悄然籠罩的年輕臉龐。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卻照不進這間被危機包圍的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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