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雪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聽著那些曾經(jīng)對陳凡頂禮膜拜的人，如今毫不掩飾的嘲笑。

她心底最后一絲因為愧疚而產(chǎn)生的異樣，也在這哄堂大笑中，被徹底掐滅了。

她忽然明白了。

原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人們敬畏的，從來不是什么功績，也不是什么恩情，而是實實在在握在手中的力量。

當陳凡是鎮(zhèn)世武帝時，這些人是何等的諂媚和恭敬。

而當他跌落神壇，便只配被人當成一個笑話。

所以，我沒有錯。

她緩緩地握緊了拳頭，在心里對自己說。

我選擇分割他的修為，選擇踏上武帝之路，不是背叛，而是認清了這個世界最根本的規(guī)則。

只有擁有力量，才能擁有一切！

想通了這一點，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仿佛發(fā)生了一種微妙的蛻變，那是一種徹底斬斷過去，與自己和解后的決然與冰冷。

她緩緩舉起酒杯，清冷而又帶著一絲悲憫的聲音響起，瞬間蓋過了所有的笑聲。

“諸位，請安靜。”

“過去的英雄，淪落至此，胡言亂語，我們不該嘲笑他，而應該感到惋惜！”

她環(huán)視全場，聲音里充滿了新晉女帝的威嚴與自信：“鎮(zhèn)世武帝的時代，已經(jīng)落幕了！我們應當銘記他為人族流過的血，但更要放眼未來！”

“從今往后，世上再無鎮(zhèn)世武帝，只有夏國女帝，蘇晴雪！”

“我敬大家一杯！也請大家共同見證，我，蘇晴雪，將如何帶領夏國，走向一個前所未有的輝煌！”

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既表現(xiàn)了對陳凡“功績”的尊重，又彰顯了自己的雄心，還順帶將陳凡定義成了一個活在過去、神志不清的可憐人。

“女帝陛下大義！”

“說得好！我等愿追隨女帝陛下，開創(chuàng)未來！”

贊頌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陳凡這個名字，和他那句可笑的“宣言”，瞬間就被眾人拋到了九霄云外。

可就在宴會的氣氛達到最高潮的時候。

轟隆！！！

宴會廳那兩扇價值萬金、由千年鐵木打造的巨門，被人用蠻力一腳踹開，轟然炸裂成了漫天木屑！

一個渾身煞氣、身穿染血戰(zhàn)甲的中年男人，如同闖入羊群的猛虎，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他身上那股屬于武皇強者的強大威壓，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瞬間席卷了整個大廳，將那些靡靡之音和諂媚的笑聲，全都壓得粉碎！

“蘇晴雪！蘇家！還有你們這群……無恥的畜生！”

來人的聲音，如同滾雷，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滔天的怒火。

“你們竟然還有臉在這里慶祝？！”

“你們是在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啊！”

宴會廳內(nèi)，瞬間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呆了。

“王震？”蘇振華認出了來人，臉色一沉，“你發(fā)什么瘋！這里是蘇家！”

王震，東洲邊境軍團的副統(tǒng)領，一位成名已久的鐵血武皇，以脾氣火爆、性格剛直而著稱。

他同樣參加過十年前的滅世之戰(zhàn)，是親眼見過陳凡是如何浴血奮戰(zhàn)的！

王震根本沒有理會蘇振華，他那雙噴火的眼睛，如同鷹隼一般，死死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張面孔。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人群中一個正端著酒杯，滿臉錯愕的中年男人身上。

“林威！”

王震指著他，發(fā)出一聲怒吼，那聲音里充滿了血與火的味道。

“我看到你剛才笑得最開心！我問你，你他媽的也配笑？！”

那個被稱為林威的男人，是東洲一個二流世家“林家”的家主，他被王震指著鼻子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又不敢當場發(fā)作。

王震往前踏出一步，整個大廳的地面都跟著震顫了一下。

“你忘了？！十年前，‘滅世之戰(zhàn)’最大的空間裂縫，就在你們林家的‘黑風城’外三百里！你忘了當時獸帝降臨，百萬獸潮是怎樣在一瞬間就撕碎了你們林家引以為傲的城防大陣的嗎？”

“你忘了你們林家的老祖，一位半步武帝，是怎么在那獸帝面前，連一招都沒撐過去，就被捏爆了腦袋的嗎？！”

王震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同驚雷在每個人耳邊炸響，將那段幾乎快被遺忘的血腥記憶，重新拉回到了眾人眼前。

林威的臉色，變得慘白。

他當然記得，那一天，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噩夢。

他眼睜睜地看著家族的精銳被獸潮淹沒，看著無敵的老祖宗像個娃娃一樣被殺死，那種絕望，他永世難忘。

“是誰？！”

王震的咆哮聲，在大廳中回蕩。

“是你們以為，需要三天才能趕到的鎮(zhèn)世武帝，在接到求援信號的半天之內(nèi)，就單人獨槍地，像一道光一樣，出現(xiàn)在了你們黑風城前！”

“是誰，一個人，一桿槍，硬生生擋住了那百萬獸潮，和那個差點成神的獸帝，足足廝殺了七天七夜！為整個人族的援軍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若不是他！你林威！你們林家！你們黑風城里那三千萬條人命！早就他媽的變成一堆糞土了！”

“現(xiàn)在，他只是受了傷，你們這群被他救下來的雜碎，就在這里慶祝踩在他尸骨上位的女人？！”

王震越說越激動，眼眶赤紅，聲音都帶上了一絲悲愴的哭腔。

“你們的良心呢？！啊？！都被狗吃了？！”

一番話，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許多人，尤其是那些經(jīng)歷過當年那場大戰(zhàn)的賓客，都下意識地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是啊，他們都快忘了。

忘了當年，是誰站在最前面，為他們撐起了一片天。

林威的嘴唇哆嗦著，被王震罵得狗血淋頭，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眾扇了無數(shù)個耳光。

他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王震說的，全都是事實。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帶著幾分尖酸刻薄的聲音響了起來。

“王副統(tǒng)領，話可不能這么說。”

開口的，是林威的兒子，一個油頭粉面的年輕人。

他仗著自己年輕，又是晚輩，強撐著說道：“他陳凡當時是‘鎮(zhèn)世武帝’，是人族第一強者，保護人族，那不是他天經(jīng)地義的責任嗎？難道我們還逼著他去保護我們了？”

這番話，讓在場不少人都是一愣。

雖然聽著有點混賬，但仔細想想，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