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盡快把喂貓養鸚鵡這件差事推了。”

上官婉兒絕頂聰明，立刻想明白了裴湛這句話的意思，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宮中對祥瑞趨之若鶩，這件事我不做，多的是人搶著做?！?

裴湛攬著她纖細的腰肢，不堪盈手一握。

“你怎么瘦成這樣?！?

上官婉兒反手捧著裴湛的臉，柔軟的手指在他眼角摩挲，那兩點嫣紅褪去了不少，肌膚瑩白如玉，透亮如瓷，比女子還要美麗。

“七郎，你的變化更大?！?

“我在東海經歷了幾番生死，連破兩境，現在已臻先天境?！?

“先天境！”

上官婉兒輕輕顫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無限驚喜。

大唐江湖的武者何止千萬，先天人還不到百數，裴湛能以十九歲擠身強者之列，這種天賦與速度著實驚人。

她關心道：“劍氣還會反噬嗎？”

“體內的十六道劍氣已能為我所用，不知道吸納更多的劍氣之后會如何。”

兩人心里都明白，如果先天境能解決劍氣反噬的問題，盧照鄰就不會如此痛苦了。

除非從現在開始，裴湛停止囚禁別人的劍氣，重修一種新的劍術。

世間還有比囚劍更絕頂的劍法嗎？

現在不是說劍氣的時候，上官婉兒沉吟道：“七郎，你回神都的消息瞞不過天后，現在就隨我進宮，天后正在你與來俊臣之間猶豫不決，你有什么打算？”

裴湛松開上官婉兒，走到窗前，凝視著那局殘棋。

黑子被困中元，然氣勢不散，白子羚羊掛角，數子之間殺機暗伏。

查殺死桃花村兄弟的兇手，就一定會卷入天授寶圖之事，最終對上武則天。

袁天罡說的很對，公道是由強者主宰的，強者并不僅僅指武功，還有權勢。

“婉兒，你看黑子勝，還是白子贏？”

這局殘棋，上官婉兒不知見過多少次，每次見到，都忍不住推演一番后續的走向，然而每次推演，都有不同的結局。

她輕輕道：“一子不慎，滿盤皆輸?！?

“樊於期獻頭，程嬰獻子，我一時戴上枷鎖又如何?！?

上官婉兒知道裴湛答應了，沒有金鱗使這層官皮，裴湛很難與武承嗣周旋，可她心中很難過，好像什么珍貴的東西打碎了。

乾元宮外。

薛懷義拿著一張白紙，正對著大殿畫著什么，他身邊還有幾個工匠模樣的人跑來跑去。

上官婉兒低聲說道：“薛懷義提議在紫微宮修建七天，天堂就建在這里，得先把乾元殿拆了?！?

裴湛暗忖，天堂就是明堂，又名“萬象神宮”，這棟建筑史上的偉大奇跡，的確出自薛懷義之手，而且，全部工程僅用了一年時間。

不得不承認，薛懷義是個天才。

見到裴湛，薛懷義眼角一跳，手中的炭筆停了下來。

與上官婉兒不同，他一眼看出了裴湛的變化，眼神中閃過一絲嫉妒。

“裴湛，你的運氣真不錯。”

“哪里及得上大師的運氣?！?

“亢龍有悔，一個人的運氣到頭后，就是跌落深淵的開始?！?

裴湛同樣凝望著薛懷義，或許是縱欲過度，薛懷義不如初見時那般驚艷，寶相莊嚴的臉透出一股晦暗。

以先天境看后天境，對方的底細可謂纖毫畢現，裴湛看到薛懷義體內的真氣在緩緩流失，十去其三，虧了根基。

難道是武則天所為？

如果真是武則天所為，可見武則天也擁有深不可測的武功。

裴湛心中暗生警惕，臉上卻不露聲色：“只怕大師身在深淵卻不自知?！?

“徒逞嘴舌之利。”

裴湛笑了笑，隨著上官婉兒走進乾元殿。

殿中一排宮女、太監佝僂著腰，低垂著頭，大氣也不喘地伺候著，唯有一人坐在小杌子上高談闊論，正是來俊臣。

武則天手托雪腮，聽得很認真。

“桓公溺臣，身死實哀；夫差存越，終喪其吳。親無過父子，然廣逆恒有；恩莫逾君臣，則莽奸弗絕?！?

來俊臣滔滔不絕論述著他對人性的看法。

在他的嘴里，人性貪婪、自私，官員爭搶功勞、推諉罪責，必須使用最嚴格的律法，最殘酷的手段，才能防止官員貪贓枉法。

“天后，人心多詐，不可視其表；世事寡情，善者終無功，是以信人莫若信己，防人毋存幸念！”

上官婉兒只聽了片刻，就恨不得掩住耳朵，逃離這間可怕的大殿。

她見天后有頷首之意，忙道：“天后，裴湛自東?；貋砹??！?

武則天抬頭望了裴湛一眼，對他招了招手。

“鎮壓徐敬業之后，你為何不歸神都？”

裴湛走過去回道：“我在潤州連番大戰，體內劍氣反噬，不得不前往海邊尋找一味藥材，誰知王勃追殺至此，被他迫入海上逃命?！?

“你在海上遇到了什么？”

“狂風大浪，九死一生，最后漂至一座荒島，養好傷之后才回來?！?

“真的是荒島？”

“是?！?

連番質問，喜怒難辨的神情，令上官婉兒心中突突直跳。

裴湛雖然沒有抬頭，神識卻保持著高度的緊張，他沒有從武則天身上感知到真氣，說明武則天要么是普通人，要么境界超過了裴湛。

如果是后者，裴湛窺探她的境界，她必然能發現裴湛的境界。

冷汗自裴湛毛孔滲出，他默默運轉真元，準備關鍵時刻發出致命一擊。

武則天卻問道：“裴湛，韋蓮那丫頭是不是與你在一起？”

“是，王勃追殺我時，恰巧她在附近，以追星弩救了我一命，而她也被逼著與我一起逃亡海上。”

“她此刻在哪里？”

“不知，回到神都后，我與她分道而行?！?

武則天瞟了上官婉兒一眼，臉色冷淡下來，她不再開口質問，大殿中的氣氛反而更凝重了。

來俊臣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始終鎖在裴湛身上，流露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只要天后一聲令下，他就能將十大酷刑一一用在裴湛身上，他敢保證，就算裴湛是大羅神仙，也得在他的手段下乖乖吐露實情。

許久之后，武則天終于打破了窒息般的寧靜：“裴湛、來俊臣，聽旨?！?

“臣在！”

“裴湛擢升為金鱗使，正五品，來俊臣為金鱗副使，正六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