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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返京都

京都,紫宸殿。

晨光已然完全穿透了高闊的雕花窗欞,在殿內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投下大片璀璨的光斑,細微的塵埃在光柱中無聲浮沉,如同被定格的金色雪花。空氣里彌漫的龍涎香,此刻也顯得有些稀薄,仿佛連那沉香的厚重也無法完全掩蓋殿內昨夜殘留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冰冷與肅殺。那是一種極度的克制與壓抑,如同一張薄薄的冰面,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寒潭,是隨時可能吞噬一切的暗流。

凰曦月端坐于御案之后。玄底金鳳的常服,襯得她面容愈發如玉雕般冷峻。烏黑如墨的青絲并未高挽,而是隨意地披散肩頭,垂落在明黃的龍袍之上,為她那絕美的容顏平添了幾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與孤高。她的指尖,一枚溫潤的白玉鎮紙,此刻靜靜地躺在掌心,不再轉動,仿佛她的心緒,也如這玉鎮紙般,沉寂如淵,波瀾不興。然而,指腹下那幾不可見的微顫,卻暴露了她內心深處并非表面那般平靜。這殿內的光潔與富麗,絲毫無法溫暖她此刻冰冷的思緒。

她的目光,深邃如寒潭,卻又銳利如刀,仔細審閱著案頭一份緊急奏章——那是來自羽林衛大統領雷烈,自鎖龍關千里加急而來的密報。密報內容簡練,字字千鈞:北境軍務已初步穩定,但秋木蘭將軍正在返京述職途中,軍中人心浮動,暗流涌動,確有勢力借機煽風點火。更提到了數日前,北境邊境某處小型哨站遭到不明襲擊,守衛全數陣亡,糧草輜重被劫,唯獨一批運往京畿的冰蠶絲被完好無損地留下,此事疑竇叢生,恐怕與白蓮教的出現并非巧合。

凰曦月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封的湖底。這份奏章,仿佛在她那已然預料到風雨將至的心湖上,又投下了一塊沉重的石子。北境軍務,是帝國的根基;秋木蘭回京,是權力格局的微妙變化;人心浮動,是亂世的序曲。而那批被刻意留下的冰蠶絲,更是如同最陰毒的蛇,吐露著令人不安的信子。她知道,這冰面下的暗流,比她想象的更加洶涌、更加致命。它不是簡單的叛亂,不是尋常的盜匪,而是蟄伏已久、意圖顛覆整個帝國的龐大陰謀。

“吱呀——”

殿門發出輕微的聲響,被推開一條縫隙。

一道身影裹挾著山林清晨的露水氣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踏入這森嚴的紫宸殿。那氣息并非尋常的露水清冷,而是帶著某種草木與泥土的芬芳,混合著隱約的血腥氣,以及一種宿醉后特有的,慵懶與糜爛并存的,但又詭異地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氣息。

夜辰。

他換了一身嶄新的粗布青衫,顏色比舊的深了幾分,卻依舊樸素,與這金碧輝煌的殿宇格格不入。那粗糙的布料,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殿內的綾羅綢緞,嘲笑著這皇權的光鮮與虛妄。腰間舊酒葫蘆系得穩穩當當,那張俊秀的臉上,慵懶散漫的神情已重新浮現,眼瞼半垂,仿佛剛從一場大夢中被強拉出來,又或者,他只是單純地不想睜開眼睛,去看這凡塵俗世的紛擾。

他無視了殿內侍立女官們或驚愕、或審視、或帶著一絲隱秘關切的目光。這些目光如同無數道看不見的細線,纏繞在他身上,卻又被他身上那股獨特的、玩世不恭的氣場輕易彈開。他徑直走到御階之下,隨意地拱了拱手,動作里沒有絲毫對帝王的敬畏,反而透著一種隨性與散漫,仿佛他面對的不是至高無上的女帝,而是某個與他平輩論交的老友。他的聲音帶著宿醉未消的沙啞磁性,卻又分外清晰,如同低沉的古琴弦音,在殿內回蕩:“微臣夜辰,參見陛下。幸不辱命,回來了。”

他回來了。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如同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瞬間擊破了紫宸殿內那凝固的空氣,也擊破了凰曦月心中那堅不可摧的冰層。

凰曦月抬眸,那雙深潭般的鳳眸,如同淬煉了億萬年的寒冰神兵,瞬間鎖定了階下這個男人。她的目光銳利如刀,從他沾著微塵的鞋尖,掃過那身樸素的青衫,掠過腰間舊酒葫蘆,最終定格在他那張看似憊懶卻又深不可測的臉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種淡淡的山林氣息,以及一絲潛藏在慵懶之下的、疲憊卻又鋒銳的殺氣。這殺氣,絕非尋常江湖廝殺者所能擁有,而是在血與火中淬煉出的、沾染過無數亡魂的真實氣息,它沉重而內斂,如同深藏不露的利刃,隨時可能出鞘飲血。她也看到了他眼底深處那幾不可見的血絲,以及眉宇間那絲即使被慵懶掩飾,也無法完全遮蓋的倦怠。這男人,一夜之間,究竟經歷了什么?

“回來了?”凰曦月的聲音響起,比極北冰原上最凜冽的罡風更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冰棱墜地,碎開一片寒霜,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和一絲被冒犯后的憤怒,“朕的帝君,這‘靜心思過’的圣旨,似乎沒能鎖住你的腳步?還是說,朕那道解除你禁足、命你秘密探查白蓮教的旨意,就成了你徹夜不歸、擅離職守的借口?”她沒有提及純茹月,仿佛那是個禁忌,是個不愿提起的名字,但那份冰冷刺骨的審視,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穿透力,仿佛要將他從骨子里徹底剖開,看清那副皮囊下究竟藏著多少秘密,多少謊言,多少讓她無法掌控的危險。她甚至在想,這男人,是否又在玩弄著什么她不知道的詭計?

夜辰迎著她那足以凍結靈魂的目光,臉上的憊懶笑意不減反增,甚至帶上了一絲被冤枉的無辜,如同一個被大人責罵的頑劣孩童。他攤了攤手,動作隨意得近乎輕佻,仿佛在說:您誤會我了,陛下。

“陛下貴人多忘事。您昨日可是給了微臣一枚墨玉令,那可是能調動影衛、便宜行事的最高憑證。這‘探查’二字,又豈能只在靜心殿里閉門造車,紙上談兵?微臣是去‘深入體察’了,而且體察得……很‘深入’。”他刻意將“深入”二字咬得極重,目光中帶著一絲只有她才能讀懂的、帶著情欲挑逗的侵略性。那眼神,如同燃燒著妖異火焰的深淵,直接撞入凰曦月那雙高傲而冷漠的鳳眸深處,毫不掩飾其中的曖昧與戲謔。他仿佛在告訴她,他所“體察”的,不僅僅是白蓮教的秘密,還有屬于她的、更隱秘的禁地。

他這話一出,凰曦月的指尖猛地一顫,掌心那枚白玉鎮紙幾乎要跌落。她深邃如淵的鳳眸中,瞬間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羞惱、憤怒、警惕,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這赤裸裸的曖昧挑逗而起的微弱悸動。這混賬!竟敢當著她的面,在如此莊嚴的紫宸殿上,用這種輕佻無狀、近乎調戲的言語來回應她帝王的質問!她幾乎能感覺到周圍女官們那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她們必然聽到了他那隱晦卻又直白得令人臉紅的話語,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他“深入體察”的種種不堪場景。這無疑是對她帝王威儀最赤裸裸的挑釁!

“帝君!”凰曦月的聲音驟然轉厲,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與壓抑到極致的怒意,在殿內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放肆!這是紫宸殿,不是你那花街柳巷的溫柔鄉!你敢再胡言亂語半句,朕便將你……”她的話語在喉嚨里一頓,后面的懲戒之詞,此刻卻難以說出。懲戒他?以何罪名?徹查白蓮教?他不是正在做嗎?他拿回來的霓裳閣染血賬冊,此刻就擺在她的御案旁,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和指向攝政王的線索,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抹去的鐵證。她既無法懲罰他的功勞,又無法真正懲罰他的“不軌”,這種被拿捏的感覺,讓她感到無比的憋屈和憤怒。

“將微臣如何?”夜辰不為所動,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拉近了與御座的距離。那距離,在莊嚴的紫宸殿上,顯得格外刺眼,仿佛他隨時都能跨越那道無形的界限,直抵她的身側。他迎視著凰曦月那雙燃燒著怒火與審視的鳳眸,目光里沒有絲毫畏懼,反而透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深邃與玩味。他從懷中取出那塊殘蓮玉板,隨手放在御案的邊緣,冰冷的玉質與暖融的檀木形成鮮明對比,也如同他與她之間,冰與火的碰撞。

“白蓮教重現魔蹤,其教義詭秘,蠱惑人心,其手段酷烈,教徒悍不畏死。此乃動搖國本之心腹大患。”夜辰的聲音,此刻褪去了所有的輕佻與慵怠,變得低沉、平穩,每一個字都如同金石擲地,清晰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凝重與權威,仿佛他才是執掌乾坤之人,此刻正在向她這個女帝,述說他所掌握的,顛覆天下的秘密。“其核心人物,代號‘蓮生’,疑為白蓮教左護法,輕功身法詭秘,精通隱匿之術,昨日曾于西市口暴亂現場出現,并對微臣布下殺局,幸被微臣識破,將計就計,在其身上種下‘幽魂引’。影衛已循其蹤跡,查明其于京郊攬月閣設下巢穴,聚眾施邪術,意圖……”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凰曦月那張冰封的容顏上,那眼神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凝重,如同預示著某種無法言喻的、深沉的悲哀,“……意圖以一位身具‘純陰真凰體’的少女,進行邪惡獻祭,奪其本源,以窺長生大道。”

“純陰真凰體?”凰曦月那原本沉寂如淵的鳳眸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直達四肢百骸。她當然知道“真凰之體”代表著什么!那是大凰皇室血脈最尊貴的象征!是天地間至陰至陽、最精純的本源力量!她的皇朝,便是以“凰”為國號!她體內流淌的,便是真凰血脈!她自己,便是當代唯一的“真凰之體”!這世間,怎么可能還有第二個“純陰真凰體”?!這根本不可能!這簡直是天方夜譚,是神話傳說中的荒誕之言!然而,夜辰那凝重的神情,那帶著血腥氣的疲憊,以及那塊殘蓮玉板的真實存在,卻讓她無法不信。

夜辰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底那瞬息萬變的驚愕與疑惑。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指尖輕輕拂過御案上那塊殘蓮玉板旁、那枚象征純茹月身份的赤色凰紋古玉,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如同掀開歷史帷幕般的沉重,每一個字都如同落在凰曦月心頭,激起千層浪花:“陛下可知,這枚凰紋古玉,乃是微臣自那少女頸間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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