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巷口的熱鬧比拉面店周圍更甚。糖畫攤前圍滿了小孩，捏泥人的師傅正靈巧地轉著竹簽，賣小飾品的攤子掛滿了亮晶晶的玩意兒，林汐的腳步一下子就被釘住了，眼睛瞪得圓圓的，像發現了寶藏的小松鼠。

蘇硯走出好一截才發現身后沒了動靜，回頭看見她站在飾品攤前挪不開眼，無奈又好笑地折回去：“想進去轉轉？”

“可以嗎？”林汐猛地轉頭，眼睛里像落了星星，亮得驚人。沒等蘇硯回答，她已經拽住他的袖子往前跑，“那我們先簡單看看！等放假了再來仔細逛，好不好？”

她的指尖帶著點溫熱的觸感，蘇硯愣了愣，任由她拉著在攤位間穿梭。

在一個掛滿手串的攤子前，林汐停了下來，拿起一串深棕色的珠子，上面刻著細密的紋路?！斑@個叫‘叁一歸硯’哎！”她眼睛一亮，轉頭看向蘇硯，舉著手串在他眼前晃，“你看，這里面有個‘硯’字，跟你的名字正好對上！我送你吧，就當回禮——謝你請我吃拉面?！?

不等蘇硯開口，她已經爽快地付了錢，讓攤主包好，直接塞到他手里：“你摸摸，是沉香木的，手感特別好，很適合你?！闭f著，還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腕，把串珠戴了上去。

珠子貼著皮膚，帶著點微涼的質感。蘇硯低頭看著手腕上的“叁一歸硯”，喉間溢出兩聲低沉的笑，抬眼看向她時，眼底的揶揄藏不住：“新同學，這是想第一天就把我拴?。俊?

“誰、誰要拴你啊！”林汐這才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臉頰瞬間爆紅，伸手就去搶，“不要算了，還給我！”

蘇硯抬手把胳膊舉高，躲開她的動作，笑意更深了：“送人東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他晃了晃手腕，“我收下了?！?

林汐氣鼓鼓地瞪他，卻沒再堅持，兩人就這么一個走在前一個跟在后，不知不覺走到了熟悉的樓道口。

“阿硯，跟小汐好好說話，別欺負人家小姑娘。”一個溫和的男聲從門口傳來。

林汐抬頭，看見蘇硯的爸爸站在自家門口，他穿著休閑西裝，氣質儒雅，眉眼間和蘇硯有幾分像。而更讓她驚訝的是，自家門口也站著人——她的爸爸媽媽正和蘇硯的媽媽笑著聊天。

“爸爸媽媽！”林汐立刻跑過去，撲到媽媽懷里。

“這丫頭，跑哪兒去了，讓我們好等?！绷謰寢屝χ呐乃谋?，指尖劃過她的發頂，滿眼都是化不開的寵溺。

林汐往媽媽懷里縮了縮，聲音帶著點委屈的鼻音，像只沒找到家的小貓：“我手機沒電了，想聯系你們都聯系不上，走著走著就繞暈了……”

“你呀?！绷謰寢専o奈又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臉頰，這才抬頭看向蘇硯，語氣感激：“是阿硯啊？今天可多虧你了，把我們家這迷糊蛋帶回來。她這性子，丟三落四的，以后在學校還得麻煩你多照看些?！?

“阿姨客氣了?！碧K硯站在原地，語氣自然，“她確實在路口轉了半天，是個小迷糊?！彼戳搜哿窒?，“不過我可沒欺負她，某些人剛還想搶回送我的東西呢?！?

“你！”林汐從媽媽懷里探出頭瞪他。

“哎喲，看來倆孩子關系挺好嘛?！碧K媽媽笑著打圓場，她穿著米色針織衫，看著格外溫柔，“這樣我就放心了，還怕阿硯這悶性子跟汐汐處不來呢。”

林汐趁大人們說話，偷偷沖蘇硯做了個鬼臉。蘇硯被她這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嘴角彎起的弧度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都站在外面干嘛，進屋說。”林爸爸走上前，他穿著襯衫，看著穩重又親和，“今天正好是我們搬來第一天，倆家湊一起，就算慶祝喬遷了?！?

蘇爸爸笑著應好：“早該這樣了，我跟你說，當年我跟你愛人還有我家這位，可是……”

大人們說著話往里走，林汐被媽媽牽著，回頭看了眼跟在后面的蘇硯，他手腕上的沉香手串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她忽然覺得，這個陌生的地方，好像因為有了這些笑著的人，有了這個會逗她的少年，變得不那么陌生了。

飯桌上，熱菜一道道菜端上來，倆媽媽湊在一起說個不停。

“說起來真是緣分，”林媽媽給蘇媽媽夾了塊魚，“我跟你當閨蜜時還是小姑娘呢，后來各自成家，隔得遠了，沒想到幾十年過去，因為老林工作調動，居然能搬到一起做鄰居，連孩子們都在一個班，這不是老天爺都想讓我們續上這交情嘛。”

蘇媽媽笑著點頭：“可不是！當初知道你們要來，我跟老蘇趕緊托人打聽房子，就想住得近些。這房子還是老蘇托朋友找的，就想著孩子們能互相照應，上學也方便?！?

林汐捧著碗，聽著大人們說過去的事，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蘇硯，他正安靜地吃飯，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眼朝她舉了舉杯（里面是果汁），眼底帶著點笑意。

窗外的夜色漸濃，屋里的燈光暖融融的，飯菜的香氣混著笑聲飄滿房間。林汐忽然明白，原來這場看似偶然的轉學和迷路，從一開始，就是一場被溫柔安排好的重逢。而她和蘇硯的故事，大概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在媽媽們的笑聲里，悄悄埋下了伏筆。

飯后，兩家大人還在客廳里聊得熱絡，林汐抱著書包準備回房間寫作業，剛走到門口，就被蘇硯叫住了。

“作業寫完了？”他靠在走廊墻上，手里轉著那支黑色水筆，手腕上的沉香手串隨著動作輕輕晃，“我媽說讓你別客氣，不會的題可以問我。”

林汐愣了一下，想起自己那幾道卡殼的物理題，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有幾道題不太會。”

“那就去我房間吧，我那兒燈亮。”蘇硯轉身往隔壁走，“省得你爸媽看見你咬筆頭，又該念叨你?！?

林汐：“……我才不會咬筆頭。”

嘴上反駁著，腳步卻誠實地跟了上去。蘇硯的房間很整潔，書桌上堆著半人高的習題冊，靠窗的位置放著個畫架，上面攤著張沒畫完的建筑草圖。

“坐吧?！彼噶酥笗琅缘囊巫?，自己拉開另一把坐下，“哪道題？”

林汐把練習冊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兩人都頓了一下，飛快地收了回來。她低著頭，聽見他翻書的聲音，還有筆尖在草稿紙上寫字的沙沙聲。

“這里，”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專注的認真，“受力分析錯了，你看，把這個力分解開……”

他的手指點在題目旁的圖上，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林汐湊過去看，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混著窗外飄進來的桂花香，心里忽然有點亂。

“聽懂了嗎？”蘇硯轉頭看她，兩人的距離很近，他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耳廓。

林汐猛地回神，臉頰發燙：“?。颗丁牰?。”

蘇硯挑了下眉，沒戳穿她的走神，又開始講下一道題。窗外的月光漫進來，落在兩人交疊的練習冊上，偶爾有蟬鳴從樹影里鉆出來，襯得房間里格外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林汐終于把錯題都弄懂了，抬頭時發現蘇硯正盯著她剛才送的那串沉香手串看，指尖輕輕摩挲著上面的紋路。

“怎么了？不好看嗎？”她下意識地問。

“沒有?！碧K硯抬頭，眼底帶著點笑意，“就是覺得，‘叁一歸硯’，這名字起得還行?！?

林汐剛想接話，就聽見隔壁傳來媽媽們的笑聲，還有爸爸們碰杯的聲音。她忽然覺得，這樣的夜晚真好，有熱乎的飯菜，有耐心講題的少年，還有窗外永遠不會缺席的月光。

“走吧，該回去了?！碧K硯合上練習冊，“不然你媽該以為我把你拐跑了?！绷窒酒鹕?，看見他手腕上的手串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忽然想起巷子里他舉高手說“不給”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原來被人叫做“小迷糊”，好像也不是那么討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