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卷著烤串的香氣掠過街角，林汐站在路口，第N次確認自己眼前的巷弄完全陌生。

搬來這帶才兩天，放學時想繞條近路回家，結果拐著拐著就徹底迷了方向。她摸出手機想給爸媽打個電話，屏幕卻暗沉沉的——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路邊的小販開始收攤，來往的行人腳步匆匆，林汐抱著書包在原地徘徊，有點無措地盯著路牌上不認識的地名，鼻尖微微發酸。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街角轉了過來。

白襯衫袖子卷到手肘，背著黑色雙肩包，步伐隨意卻帶著股清爽的少年氣。是蘇硯。

林汐像是突然看見燈塔的航船，眼睛亮了亮，剛才的慌張瞬間消了大半。

蘇硯顯然也看見了她，腳步頓了頓，隨即朝她走過來，嘴角噙著點似笑非笑的弧度：“新同學？怎么在這啊。”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等我？還是說……早上沒看夠，放學接著看？”

林汐的臉頰又開始發燙，連忙低下頭：“不是……我剛來沒多久，有點迷路了。”聲音小小的，帶著點窘迫。

“迷路了？”蘇硯挑了下眉，像是覺得有點好笑，隨即卻笑開了，陽光落在他眼里，漾開細碎的光，燦爛得晃眼，“小迷糊。”

他沒等林汐反駁，又說：“我現在要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他刻意把“小迷糊”三個字咬得輕了點，帶著點揶揄，“吃完送你回家，怎么樣？”

林汐猛地抬頭，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你帶我回家就好。”

蘇硯被她直白又帶著點委屈的樣子逗笑了，眼底漾開細碎的笑意。看著她微蹙的眉頭和泛紅的耳根，忽然有種想抬手揉揉她頭發的沖動——就像逗弄一只犯了錯卻乖乖認錯的小貓。

指尖都快要碰到發梢了，他卻猛地頓住，心里閃過一絲莫名的慌亂，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插進口袋里，掩飾般地輕咳一聲：“跟好了，別再把自己弄丟了。”

轉身往前走時，他嘴角的笑意還沒壓下去。這新同學……確實有點傻乎乎的可愛。

他帶著林汐拐進一條更窄的巷子，盡頭是家掛著“張記拉面”木牌的小店，油煙氣混著骨湯香撲面而來，暖烘烘的。

“小硯來啦？”吧臺后系著圍裙的中年男人抬起頭，臉上堆著笑，正是張叔。他熟稔地擦著碗，“還是老樣子？一份拉面，加蛋加腸，不要蔥花？”

蘇硯“嗯”了一聲，側身讓林汐進來。

張叔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落在林汐身上時笑意更深了，他拍了拍蘇硯的胳膊，語氣帶著點打趣：“這位是你同學？頭回見你帶女生過來啊。”

蘇硯沒否認，嘴角噙著點笑看向林汐，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嗯，我們班的新同學，剛才在路口迷路了，是個小迷糊。”他頓了頓，補充道，“待會還得送她回家。”

林汐在旁邊聽得臉又熱了，想辯解“我不是小迷糊”，可話到嘴邊，對上張叔了然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只能默默紅著臉站在一旁。

“好好好，不是。”蘇硯連忙打圓場，忍著笑看向她，語氣放軟了些，“你不是，我是，行了吧？”他轉頭對張叔說，“再來一份。”又看向林汐，“蔥花要嗎？蛋和腸加不加？”

“都要。”林汐趕緊回答，像是怕他再說出什么讓人臉紅的話。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汐才發現手機依舊開不了機。她索性放下書包，轉頭看向窗外。

巷子里格外熱鬧，隔壁的水果攤在吆喝“甜葡萄賤賣啦”，幾個小孩舉著冰棍追逐打鬧，不遠處的燒烤攤滋滋冒油，老板和熟客笑著打趣。這種帶著煙火氣的喧鬧，和她以前住的那個規規矩矩的小區完全不同，熱鬧得讓人心里發暖。

“看什么呢？這么入迷。”

蘇硯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林汐轉過頭，看見他正單手撐著下巴看她。

“沒什么，”她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覺得……這里和我以前待的地方不一樣，很熱鬧，很好。”

蘇硯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嘴角彎了彎：“住久了就習慣了。”

話音剛落，張叔端著兩碗拉面過來，騰騰的熱氣裹著香味飄散開。“來嘍！小硯，快讓你朋友嘗嘗，合不合胃口。”

“張叔的面，肯定好吃。”蘇硯說著，拿起桌上的紙巾，仔細擦了擦一雙筷子和一個勺子，遞到林汐面前。

林汐愣了一下，接過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溫溫的。她低頭看著那雙擦得干干凈凈的筷子，心里忽然有點軟——原來他不是看起來那么疏離，反而挺細心的。

她夾起一筷子面送進嘴里，骨湯的醇厚和面條的勁道瞬間在舌尖散開，蛋香混著腸的咸香，連蔥花都恰到好處。

“好吃！”林汐眼睛亮了，又扒拉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對張叔說，“張叔，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拉面！”

張叔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好吃就多吃點！”

蘇硯看著她滿足得像只偷吃到糖的小貓，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也低頭吃了起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路燈一盞盞亮起，暖黃的光透過玻璃落在兩人身上。碗里的熱氣氤氳著，把少年少女的影子映在窗上，和巷子里的喧鬧融在一起，成了一幅安靜又溫暖的畫。

吃完面，蘇硯結了賬，拎起自己的書包：“走吧，送你回家，小迷糊。”

這次林汐沒反駁，乖乖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心里忽然覺得，迷路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

巷子里的煙火氣，總在不經意間裹住最柔軟的瞬間。

蘇硯大概自己都沒察覺，那句帶著揶揄的“小迷糊”里藏著多少不自覺的縱容；林汐低頭紅臉時，也未必意識到，這場意外的迷路，原是讓光找到她的契機。

張叔的拉面冒著熱氣，少年把擦好的筷子遞過去的瞬間，喧鬧的街巷忽然成了背景板——原來青春里的靠近，從來不需要刻意的鋪墊。可能是一句隨口的調侃，一次笨拙的解圍，或是一碗恰到好處的熱湯，就像此刻，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人間煙火，窗內是悄悄發芽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