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夜幕降臨,周濟泉正要穿上夜行衣自客棧窗戶翻出,忽聽隔壁二女的房中有異響傳來。
他急忙趕過去破門而入,卻見彩云正安睡于床榻上,而一旁紫蝶卻神情冷漠地端坐著。似乎早已料到他會趕來,只道:“放心,她只是被我點了睡穴。”
“你出去殺人了?”周濟泉隱隱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從她身上傳來,恍然大悟道,“你把那個官兵殺了?”
紫蝶冷聲道:“誰叫他的眼睛那么不老實,便是死一萬次也活該,只一刀殺了真是便宜他了。”
周濟泉實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只得嘆道:“我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來歷,但既然選擇與我同行,須得切記少生事端才是。”
紫蝶站起身來,也不知聽沒聽進他的話,意有所指道:“我想你決定進這武安城,是打算將女子失蹤之事調查清楚吧?有我在,你其實可以查得更快。”
周濟泉頷首道:“不錯,你若愿意做餌引幕后主使上鉤,查辦此事的難度自能減去不少。”
不待他說完,紫蝶已翻開窗戶躍至房頂上。
周濟泉本想提醒她穿上夜行衣更方便行事,但又想到以她的個性怎會乖乖聽話,遂打消了這個想法只是自個兒回屋,將準備好的衣服穿上。
周濟泉一個翻身落到客棧屋頂上,一旁的紫蝶連忙示意他噤聲,隨即指著下方空曠街道的某處道:“你瞧那兒。”
因女子失蹤事件愈演愈烈,武安城內人心惶惶,未至半夜大街上卻已灰暗無燈。偌大的空街上,此刻竟有一窈窕女子靜靜佇立著。
周濟泉見狀笑道:“看來這女子也與我們有相同的想法,只是不知她究竟是何來歷。”
紫蝶接口道:“是何來歷,待會等她出招自然能見分曉……”
二人正交流時,忽齊齊往遠處的屋頂上眺望過去,遙遙可見彼處不知何時已潛伏著幾個黑色身影。而街上的女子依舊默立著,似乎并沒有覺察到危險即將來臨。
周濟泉與紫蝶二人極力隱藏氣息,同時目光牢牢鎖定在那女子身上。視線中數個黑衣人忽然從屋頂上齊齊躍下,手中各執著一張材質不明的大網的一端朝那女子迅速罩了過去,同時朝她撒出一蓬白色粉末。
想來他們也料到這女子突兀出現在此地,定然是有些本事的,故而才用上迷藥布起這般天羅地網。
“看,她出手了!”
周濟泉目不轉睛注視著那女子的動作,只見她雙手間騰起素白光輝,隨即一對散發著森白寒霧的劍器迅速現出。
紫蝶在瞧見女子劍器的瞬間,眼神隨即變作驚詫:“無心劍?”
周濟泉初時還沒有覺察到那劍器的異樣,此刻被紫蝶話語提醒也大吃一驚道:“你是說此女居然也修行了無心劍?”
紫蝶沒有回答,一雙冰冷眼眸中此刻只剩下那女子手中的寒冰雙劍。
白芒暴起,寒氣激蕩。雙劍驟出帶起刺骨冰寒,似乎連四周空氣都要為之凍結。
但聞女子輕喝一聲,霎時間素白劍光籠罩四野,罩向她的那張大網迅速被白霜所覆蓋,接著只挨了一劍便破出了大洞。
那女子隨即身形一閃自大洞處逃遁而出,使得撒向她的迷藥也盡數落空。
黑衣人們不料女子竟有這等好身手,偷襲失敗后正要群起而攻之。不料此刻地面因雙劍上的寒冰之力已被籠上了一層冰霜,眾黑衣人身形晃動間紛紛摔倒在地。
在黑衣人們驚懼的目光中,女子穩穩地立于前方,手中雙劍直指過來,厲聲道:“何人指使你們劫持這城中女子,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其中一個黑衣人不甘心坐以待斃,壯著膽子發出一聲嘶吼便朝她撲過去。女子反應極快,雙劍合十迅速迎上。但見白光閃動,那人的身體便被寒冰之力凍成冰雕模樣緩緩倒地,伴隨著一聲脆響頃刻間崩壞成無數碎塊。
“還有誰想變成這樣?”她的目光寒氣四溢掃過眾黑衣人,腳下不停一步步緊逼過來。
幾番掙扎依舊無法逃脫后,黑衣人們默契地自衣袖中抽出匕首齊齊割喉自盡。一時間血花四濺,染紅了一大片地面。
黑衣人們的動作實在太快,女子根本來不及阻止。看到他們已悉數自盡,她料想留在此處也尋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正欲轉身離去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女俠且留步。”
周濟泉覺得紫蝶的反應有些古怪,她主動現出身形落到那女子跟前,他也只能跟著來到地上。
待穩穩落地后,周濟泉朝那女子恭敬執禮道:“女俠方才當真好身手,在下欽佩至極……”
他忽然略帶尷尬地住了口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那女子在見到紫蝶的一剎那,目光便死死地釘在其身上,沒有再移開半分。
“你修習的也是無心劍?”半晌那女子才緩緩開口,神情肅然道,“而且是無心劍中的邪兵紫煞,是也不是?”
紫蝶此刻也如她一般神情肅穆,并沒有直接回答問題,卻自顧自道:“若我沒看錯,你的無心劍應當是有著浩然正氣的白英。白英乃最高品階的無心劍,若無百年時間根本無法修成,敢問尊師大名?”
那女子冷笑道:“修習紫煞這等邪兵的你,根本沒有資格知道家師名號。今日既讓我撞見,斷不會讓你安然離去。”
紫蝶聞言頓時一滯,隨即面色轉冷,紫煞伴隨著紫紅火光驀然現出:“你想怎樣,與我一決生死嗎?”
紫紅火光與森白寒氣盡皆散發開來相互對峙,二女目光牢牢鎖定在彼此身上,無心劍緊握著蓄勢待發。
就在此時,一旁沉默著的周濟泉突然攔在二女面前道:“三更半夜你們不睡覺來到此處,難不成是為了拼個你死我活?”
此話一出,那與紫蝶對峙的女子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良久她緩緩收了劍器,只是嘴上依舊強硬道:“也罷,待此間事了再做計較。”
紫蝶原本就無意與她相爭,何況周濟泉又在一旁連連示意她不可妄動,遂收了紫煞默然不語。
周濟泉好歹將這二人勸阻下來,此刻也顧不得尷尬朝那女子執禮道:“在下周濟泉,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你就是周濟泉?”女子初聞周濟泉姓名臉上頓時現出吃驚神情,顯然對于他的所作所為多少也知道一些。
周濟泉深知自己在江湖上的名號可不如野忠武那般有著良好的口碑,在道出自己姓名時已做好了覺悟。
誰知那女子好奇地打量了他片刻,竟莞爾一笑道:“原來那個中州第一劍客周濟泉,倒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全不似傳聞中的那般獐頭鼠目。”
她這般笑語起來,周濟泉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罷了罷了,江湖傳言以訛傳訛,本就無多少可信度,凡事都需要眼見為實。”女子收起笑意,灑然執禮道,“上官純見過周大俠。”
一片寬闊的平原上,此刻正有一女子行色匆匆地趕路。她疾行半晌忽然止住腳步,扭頭對著身后一棵大樹厲喝道:“滾出來!”
一片死寂,毫無動靜。唯有夜風獵獵吹拂大地,帶起一陣沙沙聲響。
“我知道你跟了幾十里路了,快出來。”張梨雨面帶微怒神情,直盯著大樹之后道,“再不出來,你就干脆一輩子別出現在本姑奶奶面前。”
言罷作勢又要離去。
就在此時,大樹后面突然響起一個男子無奈的聲音:“怎么被你發現的?”
野忠武的身影緩緩自大樹后現出,臉上還有著難以掩飾的尷尬——他深知張梨雨根本不懂半點武功,本以為跟蹤她乃輕而易舉之事,卻不料這才幾十里路就被發現了,說出去只怕要被笑掉大牙。
張梨雨對他沒什么好臉色,撇了撇嘴道:“誰讓你無意間踩到了一種香草,別人或許覺察不到,我卻隔大老遠就能聞到。”
野忠武恍然大悟,慌忙將鞋上的味道擦去。
張梨雨冷眼旁觀,待他忙好了才問道:“你到底為什么要跟蹤我?”
“能不能問點別的?”野忠武左思右想,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不料張梨雨聞言臉龐上現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意,道:“那好,下一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你一定不介意收我為徒,對不對?”
不待野忠武反應過來,她便連珠炮問道:“上一個問題你沒回答,這個問題還好意思拒絕嗎?而且本姑娘蘭心蕙質冰雪聰明,什么都一點即通,你肯定喜歡我這樣的聰明徒弟對不對?既然你喜歡,我又這么低聲下氣地求你了,你焉有拒絕之理?既然你不拒絕,那就受徒兒一拜吧。”
言罷已盈盈欲拜。
“你……”野忠武一時語塞,不知此刻該說些什么來斥責她的無賴,只得帶著惱怒拂袖道,“野某從不收徒!”
“師父!”張梨雨絲毫不以為窘,直接跪到野忠武身旁,不顧他的極力反對扯著后者的袖子,臉上一直保持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你看我都叫你師父了,你也受了徒兒這一跪,再不收了徒兒未免說不過去吧?傳出去會被天下人笑掉大牙的。”
野忠武不得已斥責道:“收徒乃是大事豈可兒戲?快松開!”
奈何無論他怎么呵斥,張梨雨就是不松手,全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如此僵持半晌,野忠武終究是賴不過她,不愿其一直跪在地上,只得服軟道,“你先起來,這事還需從長計議。”
可這種話理所當然無法打動張梨雨,他深深嘆息一聲,只得松口道:“好,為師這就收你為徒。”
張梨雨聞言頓時歡呼雀躍道:“太好了師父,你千萬不能反悔哦。”
野忠武聞言輕笑起來,眼中卻有著旁人無法覺察的黯然:“好,我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