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亡與重生
- 上秒自習猝死,下秒全家滅門
- 作家MOVeKw
- 3283字
- 2025-07-11 11:49:44
天色漸暗,高熱再次襲來,黑暗中意識如斷線的風箏,在一片凄凄的虛空中晃蕩著,在這半夢半醒間,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再次將她牽引到了那個她不愿再經歷的夜晚。
滿院尸骸以她記憶中那般凝固著死亡前的姿態,月光賦予了他們慘白而詭異的輪廓,鼻尖是濃的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絕望的氣息,如同實質般的壓迫著她的胸腔,她努力的奔跑著,冰冷的觸感從腳下蔓延,粘稠得令人心顫,她不要待在這個如同煉獄般的地方,奔跑中,徹骨的寒意再次擊中她,冰冷的刀刃穿透了少女單薄的胸背,她踉蹌的跌倒在地,變成了這尸山血海中的一員,身上冰冷僵硬的觸感再次襲來,女尸的面容在月光下漸漸扭曲變形,漸漸貼近她的臉,鼻息相貼。
她想尖叫著逃離,可身體卻如一團面團,怎樣也無法使出力氣,喉頭如堵了棉花一般,無論如何也發不出求救的呼喊,四周一片扭曲,將她深深的裹脅在絕望中,好似要將她永遠的困在這浸透血色的噩夢里。
“程錦玉!程娘子!程錦玉......“
在這荒唐可怖的世界里,她忽然再次聽到了那個有些熟悉的聲音沙啞著,帶著擔憂與著急,周圍的世界開始搖晃扭曲,耳邊的呼喊越來越清晰,意識漸漸凝聚,頭疼欲裂,她痛苦的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她的視線在眩暈中艱難聚焦,首先撞進的是那雙燃耗著驚慌與欣喜的眼睛,像黑暗中瀕臨熄滅卻倔強爆出光亮的星辰,高挺的鼻梁,還有那張一如那日緊抿到失去血色的薄唇,被漢濕的黑發貼在英挺的額角兩側,他幾乎是半跪在床榻邊,劍眉緊絞明亮的眼眸此刻已是遍滿血絲,擔憂的看著她。
是小沈將軍。
她混沌的腦中漸漸浮現這個人的身份。
小小的臥房里只站了三個人,一個是這幾日一直在身邊照顧著她卻不知名諱的小尼姑,還有便是今天為她開藥的鶴發老翁。
“小將軍稍安勿躁,待老夫施針穩定情況后再敘吧。”
老者對沈小將軍施了施禮,踱步到程錦璃身邊,順著之前的軌跡,繼續布針。
沈小將軍抱拳對老者鞠禮,聲音里滿是歉疚:“老先生,恕我失禮,可如今都城時局動蕩,依照您看,程娘子是否可明日啟程,隨我去往薊州?”
老者布著針,聽聞他的話不贊成的搖搖頭,朝他看來:“程娘子這七日以來每日都是高熱不斷,創口腐潰不斂,膿毒內蘊,怎可如此奔波,且小暑已至,實在不宜外出。”
隨后起身坐起,在紙上寫下藥方,囑咐道:“老朽自幼從醫,從醫七十年來,不論太皇征西還是先皇伐北,就連軍中的將士,也鮮少見到傷口如此潰爛還能喘氣兒的,如今看來也是這位姑娘命不該絕,老朽定當盡心盡力,只是如今實在兇險,這方藥我等會兒叫藥童煎了拿來,今夜能不能熬過去,就看這姑娘的造化了。”
小尼姑接過藥方,焦急的往藥房跑去。
沈小將軍與老者相對而坐,面上焦慮不減,開口央求道:“葉醫圣,我知這個請求唐突,可您在廣陽府應該也對程氏一案有所耳聞,還望您看在程氏一門蒙冤而亡,給這孤女一條生路罷,廣濟寺雖有長公主庇佑,可若是魏黨知曉,程小娘子恐怕也難逃一死啊!”他站起身,雙膝跪地,“薊州偏遠,尚余程氏舊部,如今沈家駐軍在此,我也已求了父親,尚能保她一命,還望醫圣相助。”
老者耷拉著的眼皮抬了抬,許久發出了一聲沉沉的嘆息,他道;“你既已這樣說了,程氏與老朽也算舊交,只是這程小娘子情況實在兇險,且看能不能熬過今夜再做定奪吧。”
他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小將軍,“名叫硯之卻自幼桀驁,如今倒是有了點好脾氣,你看著她吧,切莫讓她昏睡,我去看看他們煎得如何了。”
屋內安靜下來,程錦璃將他們的交談悉數埋進心中,默不作聲,雖然腦中還是有些暈眩,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起來該怎么詢問點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沈硯之坐在離她不遠的凳上,關切的往她這邊看來。
程錦璃輕聲道:“真奇怪,我最近好像腦袋空空,感覺好多事不記得了。”她微微側過頭看向他,“葉醫圣叫你看著我,別讓我再昏過去了,那你就和我多說說話吧。”
沈硯之雙手握拳抵在雙膝上,看著她,神情故作輕松:“你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程錦璃對他笑笑,“殿下呢?”她環視了一圈,其實這是她第二次見到這個少年,以往蘇醒都是小尼姑和長公主以及一些古代醫療團隊在她的身邊。
沈硯之在膝頭搓了搓手,“她被太后急召回宮了。”眼神有些躲閃,好像有點怕她繼續追問急召原因。
程錦璃收回視線,心里大概也能知道原因,她現在的身份其實和死囚也差不多了,沒什么奇怪的。
沈硯之看她久久未回話,疑心她又昏睡過去,站起身裝作不經意的在屋內走了兩圈,看見程錦璃時不時眨動的雙眼才放下心來。
他雙手撐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后是少年有些愧疚和懊惱的沙啞聲隨著清風飄到她耳邊:“抱歉,我收到你哥哥的遺信才趕回來,太晚了,若是當時發現疑點我就和他一起回來,興許那樣我就能救更多人了。”
程錦璃的嘴里泛起一陣苦澀,此刻他的話縈繞在她耳邊,可她卻沒法將這句話整合起邏輯,眩暈感更強烈了,好像只有閉上眼才能將這股勁稍稍壓下些。
沈硯之察覺到了榻上的女孩兒呼吸淺淺,他猛的回頭,往床上看去,女孩面色潮紅,雙目緊閉,黛眉輕蹙,看起來極其痛苦。
沈硯之察覺到榻上的女孩兒呼吸變得又淺又急,心頭猛地一沉。他強壓下慌亂,快步走到床邊,俯身看去——程錦璃面色異樣潮紅,雙目緊閉,黛眉痛苦地緊蹙在一起,連原本干裂蒼白的嘴唇都泛著不正常的深紅。
“程娘子?”他試探著低喚,聲音繃得緊緊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沒有回應。只有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聲,像破敗的風箱。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他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遲疑,輕輕覆上了女孩的額頭。
觸手滾燙!
那溫度灼得他指尖一縮,仿佛不是碰觸皮膚,而是碰觸了一塊剛從爐火中取出的烙鐵。這熱度遠超他想象,比他記憶中任何一次在傷兵營觸碰的高熱都要駭人!
“嘶——”沈硯之倒抽一口涼氣,瞳孔驟然收縮。這根本不是普通的高熱,這是能將人活活燒干的烈焰!他猛地回頭,朝著門口聲嘶力竭地呼喚:“葉醫圣!輕憂!醫圣!快來!快——”聲音因為驚駭和焦急而完全變了調。
他甚至不敢收回手,那滾燙的觸感讓他心驚肉跳,仿佛只要一離開,那微弱的生命之火就會立刻熄滅。他半跪在榻邊,另一只手急切地、無措地去探她的鼻息,去握她放在身側冰冷的手腕,試圖尋找一絲安慰,得到的卻是更加絕望的冰冷與微弱到幾乎消失的脈搏。
“撐住!程錦玉!看著我!撐住啊!”他語無倫次,聲音沙啞破碎,帶著濃重的鼻音,幾乎是在哀求。他看著她痛苦緊閉的雙眼,看著她嘴角再次無聲溢出的暗紅血線,看著她胸口那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起伏……
或許是這凄婉的哀求起了作用,程錦璃的意識稍稍凝聚,她看見少年的寬闊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頭深深埋下,緊握著她的手,指節青白,壓抑的嗚咽如同困獸的低吼,撕扯著死寂的空氣。
她再次感受到了死亡前帶來的瀕危感,可他為什么會為自己那么難過,程錦璃有些疑惑,用盡全身力氣回握住那雙帶著薄繭的手,她看向少年赤紅的雙眼,帶著豁達與安慰般對他笑笑:“沒關系,興許我要和家人團聚了。”
葉醫圣急促的腳步聲和輕憂帶著慌亂的驚呼從門外傳來,但一切都太遲了。
程錦璃的意識在那片灼燒與窒息的痛苦中,徹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魂魄剝離的感覺奇異而清晰。她感覺自己輕飄飄地浮了起來,脫離了那具被高熱和膿毒折磨得千瘡百孔的軀殼。下方,葉醫圣沖進來的身影停住了,老邁的臉上是深重的悲憫和無力回天的沉重,最終化作一聲悠長的、仿佛能穿透時光的嘆息:“唉……”
那嘆息聲,成了她對這個荒謬而殘酷的世界最后的印象。
隨后,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與下墜。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被徹底撕碎、碾磨的虛無感。時間失去了意義,痛苦卻詭異地殘留著,烙印在靈魂深處。
“顧小娘子——!!!”
一道慘白到刺目的電光,如同上蒼憤怒的利劍,悍然劈開濃墨般的虛空!瞬間的強光幾乎要灼瞎她無形的“眼睛”。緊隨其后,是震耳欲聾、仿佛要將天地都炸裂的驚呼!
“清薺——!!!”
巨大的聲浪裹挾著無窮的力量,狠狠撞在她的意識上!
下墜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包裹感!四面八方涌來的巨大壓力瘋狂擠壓著胸腔,耳膜被水壓鼓噪得嗡嗡作響,口鼻被腥澀的液體強行灌入!
程錦璃猛地睜開了眼!
眼前不再是昏暗的禪房,不再是沈硯之絕望的臉。
只有一片渾濁、動蕩的水,冰冷刺骨的湖水從四面八方瘋狂地涌入她的口鼻、耳道,灌進肺里,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瀕死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