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希那句話像顆炸彈,直接在我腦子里炸開,耳朵嗡嗡的。
“你這反應…不太對勁吧?”他又往前湊了湊,壓著嗓子,眼睛死死盯著我,那股認真勁兒平時在他身上可真少見,“洛然,咱倆多少年了?你撅屁股我都知道…不是,你知道我想說啥!車禍那一下,你那是懵能懵出來的?我快一百六十斤,你一個女生,那個頭兒那個力氣,那一下爆發?練短跑的來了都不一定行!”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差點噴我臉上。
我喉頭發緊,冷汗蹭一下冒出來了。就知道瞞不過這個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的貨。我該怎么解釋?說我看見時間卡頓了,提前預知了你要被穿成糖葫蘆然后推了你一把?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兩下,太他媽玄幻了,跟寫小說似的!
“滾一邊去!潛能爆發不行啊?”我猛地推開他,聲音有點發干,扭頭就往教室走,“腎上腺素的功勞懂不懂?高中生物喂狗了?再叭叭我抽你!”
我步子邁得飛快,心跳得像是要沖破胸腔。肩膀那傷好像又被牽扯到了,鉆心地疼。但這點疼比起被顧明希戳穿秘密的恐慌感,簡直不值一提。
顧明希在后面喊了一嗓子:“喂!夏洛然!你急什么!我就問問…”
我沒回頭,幾乎是沖進教室的。
下午的課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子里跟漿糊一樣,各種念頭打架:顧明希起疑心了怎么辦?那破雜音到底是怎么回事?頸后的刺痛跟那個見鬼的“暫停”能力有沒有關系?還有黎薇…想到她剛才弄好顧明希手機那利落勁兒,那笑容,我心里莫名地又冒出那一絲涼氣。到底是因為啥?她爸搞手機的,這理由也沒啥毛病啊?難道是我自己太敏感?可昨晚那個影子……
媽的,剪不斷理還亂,煩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終于熬到放學鈴響,我抓起書包就想溜,多一秒都不想在這壓抑的地方待著。
“夏洛然!顧明希!跟我來趟辦公室!”
老班的聲音不高,但跟冰錐似的精準地釘住了我。他站在教室門口,抱著手臂,臉上沒啥表情,但那眼神,鏡片后面的目光沉甸甸的,跟審犯人似的。
該來的還是來了。
顧明希哀嚎了一聲,不情不愿地磨蹭過來。我深吸一口氣,認命地跟上。辦公室在三樓,走廊里學生走得差不多了,格外安靜,只有我們三個人的腳步聲。每走一步,心里的石頭就沉一分。
辦公室里其他老師差不多都下班了,就剩老班一個。他坐到辦公桌后面,沒說話,先用那種審視的目光把我倆從上到下掃了一遍,跟雷達掃描一樣。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說說吧,”老班終于開口了,聲音平板,聽不出情緒,“詳細過程。一點都不要漏。”
顧明希這小子關鍵時刻倒不含糊,趕緊把他記得的那部分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說了,包括自己怎么嚇得要死,我怎么在他即將倒霉的瞬間“爆發神力”推開了他,怎么救他一命。
我在旁邊聽著,心快提到嗓子眼,生怕顧明希嘴里跑火車又加上點他瞎琢磨出來的東西。還好,他只描述了事實和他自己的感受,沒提我“反應不正常”之類的。
老班聽完顧明希的,沒吭聲,就轉頭看我:“夏洛然,你說。你是怎么發現那個位置危險,并且能在那么短時間內做出反應的?”
他問得特別直接,那眼神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好像要扒開我腦子看看里面裝的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喉嚨發干,低著頭不敢看他,只能重復那個蹩腳的理由,“就是嚇懵了…腦子一片空白…身體自己就動了…”我能感覺到自己耳根有點發熱。
“嚇懵了?”老班一臉疑惑,“當時那輛車是被側向撞擊的吧?你坐的位置能看到那根斷裂的金屬扶手?”
我一下噎住了。對啊!我是坐在靠過道的內側,顧明希靠窗!正常情況我根本看不見外面那根斷裂的扶手!我怎么知道它要刺進來?
冷汗順著我的脊柱往下流。
“我…可能是聽到聲音不對,感覺有危險……”我強行找補,聲音都有點抖,“下意識的反應…”
辦公室里安靜得要命。
過了好幾秒,老班才慢慢吐出一口氣。他沒再追問我視角的問題,但那目光還是沉沉的。
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看了看,里面像是現場的照片復印件之類的東西,紅紅藍藍的標記線看得我眼暈。
“你們倆算是命大。”老班合上文件夾,語氣緩和了一點,但還是很嚴肅,“公交公司的責任不小,警方在調查。你們能把事情經過完整復述出來,很好。特別是夏洛然,”他又點名,我后背瞬間僵直,“在那種混亂環境下,能注意到同伴的危險,并采取了有效行動避免更嚴重后果,這一點,值得肯定。”
他頓了頓,推了推眼鏡:“但下次遇到這種事情,第一時間要考慮自身安全!別逞強!好了,回去都好好休息,這兩天注意點,作業實在寫不完可以緩交。”他揮了揮手,算是結束了。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我后背都濕透了。顧明希倒是松了一大口氣,在我耳邊叨叨:“呼…嚇死爹了!不過老班最后還是夸你來著!牛逼啊洛然!”
我一點都沒覺得輕松。剛才那關算是糊弄過去了,但老班最后看我的眼神,還有那句“能注意到同伴的危險”…他知道!他絕對起疑了!只是他自己也解釋不了,或者說,他也需要時間消化這個“巧合”。
天還沒黑透,倆往校門口走,誰也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顧明希突然撞了我一下,語氣難得有些小心翼翼:“那啥…洛然,我不問了。你…你要是真碰上啥…邪乎事兒了…也跟我說一聲,別一個人扛著。”
我心里一暖,但嘴上還是硬:“有屁邪乎事兒!別咒我!”
走到岔路口該分開了,我心里那點沉重感稍微松了點。晚上隨便扒拉了幾口飯,爸媽看我臉色不好,也沒多問,只讓我早點休息。
躺床上,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是老班懷疑的眼神,一會是黎薇那笑容,一會是顧明希認真的臉。頸后那塊地方又開始隱隱作痛,不是針扎的感覺了,變成了持續性的、悶悶的脹痛。我煩躁地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
“叮。”
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突然亮了一下,嚇我一跳。
是班級群的消息。一個叫林瑤的女生在里面問:“誰看見我那個黑色的充電寶了?下午借給誰了?”
沒人回。
過了一會兒,又彈出一條:“真不見了?奇怪…下午體育課結束還在桌肚里呢…”
我心里突然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冒出來。
幾乎是同時!
“咔噠…滋滋…”
極其輕微的聲音,就在我書桌的方向響起!像是…靜電打火?但又混著一絲電流不穩的雜音!
我一個激靈坐起來,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
臥室里沒開燈,只有窗外路燈的一點微光透進來。我屏住呼吸,死死盯著書桌那塊陰影。
黑暗中,輪廓有點模糊。但我好像看見…看見我放在書桌一角的、那個用了很久的舊充電寶,指示燈位置…非常微弱地、極其短暫地…閃過一點藍綠色的光?
那光比螢火還微弱,閃了一下就滅了,速度快的像幻覺。緊接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熟悉的焦糊味…對!就是下午顧明希那個破手機散出來的那股怪味兒!若有若無地飄進了我的鼻子!
渾身的血都快涼了!
我去!!!
那個在林瑤桌肚里“消失”的黑色充電寶?怎么會在我這里?!我沒借!我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我幾乎是撲過去的!也顧不上疼了,一把抄起那個屬于我的充電寶。塑料外殼冰涼,跟平時一樣。什么指示燈?沒亮。焦糊味?好像…好像淡得幾乎聞不到?難道又是我的錯覺?
我手指發抖地摸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解鎖的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點開班級群,找到林瑤說的那條消息。時間就是剛才。
難道……
一個恐怖的念頭控制不住地鉆進我腦子里:這東西…難道是自己長了腿…跑過來的?!
黑暗中,我感覺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后頸的脹痛感更強烈了。我猛地拉開窗簾,想透透氣,外面更深沉的黑暗瞬間涌入。
對樓,那扇昨晚讓我覺得有問題的黑漆漆的窗戶……
那里好像…有東西?
我瞇起眼睛,心臟狂跳著使勁看去。
這次我看得更仔細了。
那扇窗戶后面的黑暗深處,似乎…似乎有一點極其微弱、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緩慢移動的…紅點?